铁匠的三个愿望

张　蕙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基督和圣彼得正在世界上漫游。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一个铁匠铺，他们请求在那里过夜。铁匠热情地接待他们，把铁锤往旁边一扔，向他们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吃罢丰盛的晚餐，他对客人说：“我看得出，你们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十分疲倦，很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说，天气又热又潮湿，你们就在我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吧。我到牲口棚的草堆上将就睡一晚。”说完，铁匠向他们道了声晚安就走了。第二天早上，他请客人吃了早餐，并送他们一程。分手时，他说：“我尽我所有招待你们，你们不必谢我。”

圣彼得拉拉基督的袖子，对他耳语道：“主啊。你是否要答谢这个人的好心和热情款待?”

“人间的报答没有什么价值，”基督回答，“我准备到天上再报答他!”但是他却转身对铁匠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好了，我将满足你的三个愿望。”

铁匠十分高兴。他想了一会儿说：“既然如此，我的主。请让我像今天一样健康地再活一百年吧!”

“就这么办，”基督答应，“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铁匠又想了想：“我在这个世界上干得很好。我通过交换得到我所需要的一切。请允许在我有生之年有许许多多活可做。”

“就这么办，”基督答应，“现在告诉我，你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

铁匠起初怎么也想不出来，可是后来却说：“你既然如此仁慈，我的主，那就这样吧，把在我铁匠铺里那把椅子上坐过的人都牢牢粘住，我同意他走，他才能走。”

圣彼得觉得这是个很可笑的要求，可是基督同意了。“就这么办。”他说。

于是基督和圣彼得继续漫游各地。铁匠高高兴兴地赶回家去。

基督答应过的事情都实现了。铁匠的朋友、邻居一个个都死了，可他仍然过着很健康的生活；他的活很多很多，他整天乐呵呵的。可是一切好事情都有结束的时候。一百年已经过完，一天，死神来敲门了。

“我是死神。我来讨你的命!”

“欢迎你光临敝铺，高贵的客人!”铁匠喊着，脸上露出狡猾的微笑，“请进，先生，请进!让我把工具放好，用不了多久。你干吗不在这把椅子上坐坐?你一直在世上到处跑。一定很累了!”

死神丝毫没有怀疑，坐了下来。铁匠哈哈大笑：“现在你就坐在这儿吧，你得一直坐到我让你起来为止。”

死神拼命想站起来，骨头咯咯直响，他气得咬牙切齿，可是丝毫不起作用，他被粘得牢牢的，好像有人用钉子把他钉住一般。

铁匠高兴得直笑，最后捧腹大笑起来。他砰的一声关上门，忙他的营生去了。他很高兴，因为死神已被他想办法关在家里，从此不必再怕死神。

但是这种快乐并不长久。不久他便发觉自己做得不对。

他家猪圈里养着一头肥猪，为了庆祝成功，他决定把猪杀掉，做成熏肉，因为他最爱吃火腿和熏肉。于是他举起斧头，朝猪头使劲砍了一斧头。他正要伸手拿刀去割断猪的喉管，取血做他爱吃的黑香肠时，那猪突然呼噜噜哼着，站立起来，没等铁匠明白过来，便倏地跑掉了。

“瞧我捉住你，畜牲!”铁匠吼叫着。然后他到棚里捉了一只鹅，这只鹅两个星期以前就已经养得很肥了。“既然我的黑香肠和火腿跑了，那就用你代替吧。”他说。他拿起刀去割鹅的喉管，使他惊讶的是，刀口上居然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他刚把刀抽出，鹅的喉管又长好了!

他愣愣地站在那儿，感到迷惑不解，那只鹅挣脱他的手，嘎嘎叫着，向猪跑的地方飞走了。

铁匠毫无办法。那天他那么高兴。却连吃一盆烤肉好好庆祝一番都做不到，他只好眼睁睁让猪和鹅跑掉。他到鸽子棚捉了一对鸽子。为了防止它们耍同样的花招，他把两只鸽子并排放在砧板上，猛地挥起斧头，一下把两只鸽子的头砍下来。

“看你们耍什么花招。”他咕哝着。把断了头的鸽子扔在地上。

怪事中的怪事!就在它们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头和脖子接拢了，两只鸽子大声咕咕叫着飞走了。

这一事实使铁匠恍然大悟，他用拳头捶捶脑袋。“我多蠢，”他叫道，“我居然没想到会这样。死神成了我的俘虏，当然什么都死不了。”

想到再也尝不到一片美味的熏肉、可口的黑香肠、肥美的鹅肉或一对烤鸽子肉，他心中实在不高兴。但是他又能怎样呢?把死神放了?啊，不，不能!死神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拧断他的脖子。因此铁匠决定吃豌豆布丁和稀饭过日子，用烤面包代替烤肉。“这些东西的味道毕竟还是挺好的!”他安慰自己。

铁匠就这样生活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来生活必需品全用完了。第二年春天，原来的生物一样不少都复苏了!又出现了一大批新生的东西，整个大地挤满了生命。

鸟类、鼠类和其他害虫毁坏着地里的一切庄稼：草地裸露，满目疮痍，像被大火烧过一般。树木光秃秃的，令人伤心，叶子和花儿被虫蛾和毛虫吃得精光——这些害虫没有一样能被消灭!江河、湖泊挤满鱼、蛙、水蜘蛛和其他水生生物，水质发臭，无法饮用。空中布满蚊子和苍蝇，像飘着一片片乌云，地上爬着厚厚一层可怕的昆虫，这些虫子本来足以把任何人咬死，如果他死得了的话。人们像幽灵一样，到处晃荡，半死不活，活不成，死不了。

铁匠这时明白，自己的愚蠢要求给世界带来了怎样的痛苦。他说：

“上帝真英明，把死神派到世上来!”

他回到家里，把自己交给了死神，并释放了他。死神取了铁匠的命，并立即投入工作。从此，世上的一切又慢慢地、切切实实地恢复了正常。

(摘自《火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