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产房门口

2009-11-05 09:54林之云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09年9期
关键词:省立医院男孩子产房

那是下午,五点多钟,天空开始暗下来,省立医院的产房在三楼西边,北边是个电梯间。

那种等待是漫长而奇特的,做过父亲的人大都经历过。那时候,我觉得有一点孤独。

电梯间空空的,问或有人经过,一阵响动之后,又重归安静。产房的门开过几次,也都是脚步轻盈的白衣天使在进出。我把耳朵贴在产房门上,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你没有亲人埋在那里,你就很难对那个地方产生深厚的感情。对于这个城市也是这样,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但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异乡人。现在,情况是不是不一样了?一个人和一个地方的关系,也许只有和生死紧密相关了,才会有所改变。

我想,从今天起,我得更加认真地善待这座城市。我的孩子就要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上,学,在它的道路上奔波,在某些楼里出入。

孩子的名字我们早商量好了,不管男女,都叫泰格,一是那年是虎年,再就是和我喜欢的诗人泰戈尔谐音。

有个小品叫《产房门前》,郭达演的,是专门讽刺重男轻女的。那时候,人们还普遍想要男孩子。在我们老家,谁家没有男孩子,别人背后会叫他绝户头,意思就是断了香火。有时候急了,还拿这个骂人。现在好了,想开想不开,也都得想开了。如果生了女孩子就算绝户头,那你放眼望去,城市里得有一半,绝户头。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从电梯间向外看,灯陆陆续续亮了,城市迎来了又一个夜晚。这个夜晚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今后,每年的这个夜晚,我都会用蜡烛把它点亮。

在产房门的南边,有一个侧门,轻轻推开,发现没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南北向的一间小屋,就可以看见产房的一部分。我听见几个医生、护士在忙碌着,低声交谈着,还时而能看到一两个身影。从她们的交谈和紧张程度上,我判断出,事情到了关键时刻。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人说:怎么没声音啊?

我把身子和心都往前探了探,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手里倒提着一个全裸的婴儿,在婴儿屁股上使劲拍了几下,很快,“哇——哇——”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听得很清楚,第一声是试探性的,第二声则聚集了一个小生命的全部力量,那声音我现在还记得。

我在很多门前呆过,走过,停留过,只有那一次,时间最长,印象最深,心情最迫切。我知道,那是人生的职责使然。我还知道,在那很多年以前,在我家乡医院的产房门前,肯定也站过另外一个人,他是我的父亲。

产房门前,不仅仅是孩子出生的地方,也是诞生父亲的地方。在那里,父亲总是和孩子第一次平淡无奇却又神圣地相遇。多年后,我在一首诗里这样写道:

我对这城市的热爱,源于十年前一个下午

黄昏六点,我的女儿在省立医院出生

一声啼哭,终结了我青春的身份

一个小女孩,初次来到她的故乡

从那天起,我决定认真做一个诗人

既不富裕,也不贫穷,保持好足够的爱心

(林之云,诗人,代表作《夜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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