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颖
近年来,被视为封建迷信的风水之术开始抬头。在网上稍稍一搜索,就能轻易找到一些地方有点像奇闻怪事的各类风水楼、镇妖塔之类建筑。甚至一些国家级贫困县,也在城市建设过程中,打着弘扬传统文化之类的名义,悄悄做一些不敢为人道出底细的事。这些东西,每被网友曝一次光,都能引起一次喧哗。有论者认为,“风水热”之所以波及社会各个层面,与某些地方官员迷信风水的心理有关。而这种心理,通常为升迁,求官运、财运和消弭内心这样那样的恐惧,认为这是一种对前途缺少把控感的失去信仰的表现。这里面涉及包括文化、心理和权力与财富授受关系以及理想与精神寄托的问题,殊为复杂,细究起来是可以写一本书的。
但更值得关心的是,在当下的规划制度和财政制度之下,某些迷信的官员们是怎样轻易跨过一条条红线,将那些镇妖塔之类建筑建起来的?探究他们的风水意识是通过什么形式的运作并最终变成风水楼和别的劳什子建筑的,对减少甚至消灭这类建筑,是有非同寻常的意义的。
严格地讲,在制度层面,包括《城乡规划法》和公共财政制度,对城市公共建筑的功能、布局和费用,都有比较明确的原则。但是,在原则与细节的碰撞中,细节往往如流水一般,轻易地绕过了原则。比如某国家级贫困县建设的风水广场,居然连建设用地都没有批,更不要说用于建设的资金,甚至可以绕过财政以别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筹集起来。这种“王法不下县,山高皇帝远”的心态,在某些地方官员心中是有一定市场的。
在工程立项和资金来源之类大事上都可以轻易绕过相关法规,改变公共建筑的设计风格,内部功能和外观形象等,则更是一句话的功夫。在某些地方,一把手不论其是什么样的专业背景,都不妨碍他成为本地工业、农业、经济、文化、科学、教育和公共领域理所当然的第一专家。如果一把手是明白人,能听得进专业人士的理性意见,本土的经济政治,就可能突飞猛进。如果一把手是胡建学那种相信自己离梦想的大官位只差一座桥的人,那么,莫名其妙地绕道在水库上搭座桥,基本不算什么费力的事情。
这种地方行政官员将法律条款和专业技术都逼到墙角的现象,使一些城市公共建筑和设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风景。某些城市,十年换了七八位市长,每人都搞出了风格各异花样翻新的公共设施,这里面,谁又敢说没有基于官员们的各种禁忌和心理欲求炮制出来的风水建筑?
因此,重要的问题不是某些地方官员们的风水意识,而是在他们这种“意识”转换成“实物”的过程中,包括法律制度和专业操守在内的种种监督机制为何不能有效遏制。
(摘自《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