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访王蒙

2009-10-14 05:02胡世宗
鸭绿江 2009年9期
关键词:赵本山王蒙沈阳

胡世宗

这次参加中国作协组织的北戴河休假活动,我与田永元相约,去看望也在此休假的王蒙。

我们对王蒙的作品非常熟悉,他十九岁就写出轰动文坛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二十二岁写出《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由此被错划为右派。他经历过长期的生活磨难,粉碎四人帮之后1978年调入北京市作协工作,曾任《人民文学》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共中央委员,国家文化部长等职。王蒙在北戴河住的房屋前的草坪里有一块他自己题字的石头,那石头上是“自然”二字。我在这块石头前沉思半晌,他为什么要题写这两个字?有何深刻的寓意?王蒙游泳归来,刚冲洗完毕,我们坐在他房前小桌边的椅子上见面、畅谈。

谈到《鸭绿江》杂志,他说有许多熟悉的人,他记得当年的编辑部主任单复。田永元说主编是范程,后来是迟松年,阿红任过副主编。王蒙还清楚地记得五、六十年代特别有名的辽宁的“蔡文姬”,蔡是蔡天心,文是文菲,姬是用这个字的谐音,指思基。说到马加,王蒙说,马加若活着年纪该很大了。永元说马加去世多年了。我说,他是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的作家。王蒙说,韶华也在辽宁,还在吗?我说还在,仍很活跃,写了很多东西。王蒙说韶华来过这儿。他指的是北戴河创作之家。我说,对。在走廊里挂的合影照片中看到了他。我还说,在作家圈里,韶华用电脑写作是最早的。王蒙说,韶华还当过一届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王蒙说,辽宁还有诗人方冰。我说他是《二小放牛郎》的作者。永元说,前几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我们还为方冰举办了一个纪念会。

我说到在央视看到了马东对王蒙同志的文化访谈,在那个访谈中,王蒙说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的历史中一直延传着一种信念,就是在灾难面前,在考验面前,要有道德勇气,有奋斗精神。王蒙说到家贫出孝子,国乱现忠臣,说到多难兴邦,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特别是说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时,王蒙有新的解释,他说,你要把这人上人解释成升官发财,作威作福,这就糟了,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你的人格,你的境界,你的志向,你的精神高度,高于一般的人。这样好的精神境界是在逆境中形成的。这让我想起1986年在北京出席诗刊社的端午联谊会时听到的王蒙对文学的新释,他说:“小说是文学的身体,诗是文学的灵魂,杂文是文学的牙齿,散文是文学的笑容……”他总是有自己区别于人的独到见解。王蒙在回答马东的提问时还说到在抗震救灾中看到的以人为本的力量,他说以人为本有最大的凝聚力,以人为本有最大的动员力,以人为本,我们对于国际社会也有很大的说服力。他把这看成是精神上的一个收获,他说,这种精神成果会长久地保存在我们心里。

永元向王蒙汇报了《鸭绿江》杂志改版的情况,说到刊物在全国省级文学刊物中发行量是挺好的。他诚恳地说,请王部长在方便的时候写一个刊首语,随便写一点什么都行。王蒙翻看着永元赠给他的《鸭绿江》杂志,看到编辑部的电子邮箱,说,稿子发到这里就可以吧?永元说可以,请写上我的名字。王蒙又问,这样就能收到吗?永元说能。王蒙又翻看我请他看的我选编的《爱的月光——精美军旅爱情诗200首》,他见我没有签名,我说就请您在这儿翻翻,不必带回,知道您的存书太多,会增加负担,翻过随手送给服务员看就可以了。他忙说,别别,别别。他看得很仔细,看到有张志民的《没有女人的地方》,他说,他与张志民特别熟。看到有峭岩的诗,他说,峭岩在军艺(解放军艺术学院)待过。我说是,峭岩曾在解放军画报社工作过,后来到解放军出版社任副社长。王蒙说,峭岩在军艺文学系当主任时曾请我去给学员们讲过课。

王蒙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说明后天吧。他说沈阳到这儿不是很远。北京到这儿三个半小时左右。我们说,有机会到沈阳去玩玩。王蒙说,沈阳去年九月去过,是沈阳市政协要求我给他们讲一课,讲传统文化还是讲什么我也忘了。他在沈阳看了沈阳市的文化建设,看了“大帅府”,还有一个造币厂。我说前不久我还应邀去看沈阳造币厂,为他们厂写了一首朗诵诗《我们为共和国印制名片》呢。王蒙说,这个“大帅府”是不是省作家协会办公的地方,是省作协的还是市作协的?永元回答,曾是省作协的,那个赵四小姐的楼原先给了市文联,现在都让了出来,保留文物,让人们参观。王蒙说现在都成了景点了。王蒙还说到沈阳故宫。永元介绍说,北陵是努尔哈赤儿子的陵墓,东陵是努尔哈赤的陵墓。永元说,还有一个永陵,在新宾,很好,王部长有机会去看看。王蒙说沈阳故宫八十年代就去看过,现在修建了一下,环境弄得不错,参观路线也很科学。永元第二次向王蒙推荐永陵,他说永陵挺有意思,王部长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王蒙爽快地答应了。王蒙说去年去沈阳,还去了抚顺和本溪,有一个挺好的岩洞。我说那是本溪水洞。永元问,抚顺战犯管理所去了吗?王蒙说没去,去了雷锋纪念馆。王蒙说,沈阳我去过多次,本溪那是第一次去。他说曾在大连八七疗养院(即沈阳军区第一疗养院)疗养过,他在那儿住的是别墅式的老房子,风一吹,呜呜叫,印象很深。永元第三次向王蒙推荐永陵,说永陵有十二个山头,每一个山头代表清朝一个皇帝,努尔哈赤小一点,康■就大一点,乾隆高一点,等到了溥仪就很小很小了。王蒙大笑道,这等于老天爷把清朝的历史都安排好了。

我说到我在《特别关注》上读王蒙的两篇文章的感受。今年第七期《特别关注》上,转载了王蒙的两篇文章,一篇是《王蒙评说“不差钱”》,是写小沈阳和赵本山现象的。他是完全站在赵本山这一边为其呼喊叫好的,写得非常犀利和尖锐,会让那些道貌岸然者感到汗颜。王蒙也说到赵本山的《卖拐》,说:“赵本山所演角色的忽悠、暗示、欺骗过程,让你认定自身有病,再接受他的医疗的过程,荒唐离奇却又令人信服,天衣无缝,看后颇觉得头皮发紧,脊背冒凉气……谁敢说你就绝对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买过这样的‘拐?谁敢肯定你就比范伟扮演的傻帽儿确实聪明?”王蒙称《不差钱》的潜台词更丰富——姥爷(音同“老爷”),也姓毕(与“毙”和“闭”谐音)。王蒙说:“这是事实,这是人生。没有才艺不行,没有传媒的承认与提携也不行,这不但是两位小字辈的命运,也是赵本山的‘秘密。这当中的酸甜苦辣,外人能够知道多少?”王蒙说:“赵本山在主流媒体上争到了农民文化的地位和尊严。夸大一点说,他悄悄地进行了一点农民文化革命,使得我们的主流文艺更加宽敞自然开放亲民。”在王蒙另一篇文章《老鼠文化了不得》中,他写老鼠用尽各种办法改变社会上对它的称谓和看法,它成为语言学家后,首先在语言上改变对自己不利的习惯说法,比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之类,都改成“老鼠过街,人人喝彩”,“鼠目寸光”改成“猫目寸光”,“胆小如鼠”改成“胆小如虎”……这样一改,它们自己也觉得全变了,它们可以不必潜伏于洞,不必昼藏夜行,而是大模大样地登堂入室、吃香喝辣了。可是结果呢?它们自以为没事了,它们生活在自已营造的新的氛围中了,却仍没有逃脱覆灭的下场。他写的这个类似寓言的故事,令人深省。世界上确有这样的人,是一群人,或一类人。

我说我读这样的文章深受震撼。王蒙谦虚地说:“一家之言。”

永元问到王蒙的身体状况。王蒙说,我七十五岁了。我说看你打太极拳打得有模有样的。因为这两天早上创作之家请来一位太极拳老师授课,王蒙也按时来打,我有幸就在他身边一米多远的地方学。一早上做一小时。我说,您肯定不是第一次打。他说,是的,我学过。我笨,相当笨,按老师的要求差得远。这个老师非常严格,他是在大学里教太极的。上期我就跟着做,跟着学,我是“留级生”。

与王蒙合影时,我心里在复述着他的格言:“自己丰富才能感知世界的丰富;自己善良才能感知世界的美好;自己坦荡才能逍遥地生活在天地之间。”“过于伟大或者过于卑微,过于高明或者过于愚蠢,过于奇特或者过于陈旧的话语,都值得怀疑。”“戴上桂冠的也可能是狗屎,扣上尿盆子的也可能是冤枉……”太经典了!

就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我们告辞。永元太敬业了,又一次说出了向王蒙约稿的请求。

责任编辑 乔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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