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飞,女,毕业于湖南师大中文系,当过教师、记者,在《鸭绿江》《西湖》《延河》《广州文艺》《佛山文艺》《都市小说》《青春》等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长篇小说《马兰花开》在《辽河·精彩阅读》节选,出版中短篇小说集《伤心只有一种》和散文集《燕子飞时》《夜的丝语》,与湖南卫视、湖南科技出版社合作出版长篇电视文学《变形记》,现为《文学界》杂志编辑。
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儿子霍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梗着脖子,仰起下巴,圆脸儿忽地一红,又刷地一白。他的声音清脆得近乎尖锐,与他牛犊般的身形极不相称。
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你想清楚了,你爱干吗就干吗。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读算了。反正你也不小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妈妈决不会强迫你。她也仰起下巴,只是竭力平缓语气,好让这些话不至于长满倒刺。她明明知道儿子虽懒,却并未懒到连书都不愿读了。她一时气极,干脆将话说绝了,她不想给儿子更不想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她说完这些,脸不洗,牙不刷,扔下胸脯一鼓一鼓的儿子,径自去了自己卧室,将门反锁了,拧亮台灯,和衣往床上一躺,又顺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随手一翻,盯了半天,那些黑乎乎的小蝌蚪,在她眼前游过来,游过去,她却一只都没能逮住。她索性扔了书,关了灯,将散漫的眼神,投向灰中透白的天花板。
她听见儿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脚步很沉重,实木地板也一反常态,发出抗议声。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脚步声突然没了。她尖起耳朵,想分辨儿子的具体方位,他究竟在干什么。终于,她捕捉到了一种非常轻微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若有若无的,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然后到了门口,然后就悄无声息了。她不由哧哧地笑了起来,担心儿子听见,赶紧一把拽了被子,蒙住头。
她想象穿着棉睡衣的儿子,趿着棉拖鞋,蹑手蹑脚,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卧室门,还要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他那屏息静气的样子,一定比笨笨熊还要笨笨熊。昨晚,她在卧室叠衣服,他本来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不知怎么站到了她身后。他说:“妈妈,你看。”她回头,他已将薄薄的睡衣捋至胸口,露出白白的肚皮来。他拍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耸起双眉说:“看来真要减肥了,肚子都这么大了,怪不得同学们都说我长得太猛。”她忍住笑,要他快将衣服放下来,别感冒了,又说那有什么要紧,同学开开玩笑而已。他就嘟起红红的唇,很委屈的样子,低声说道:“他们喊我猛男!”她便笑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儿子已经十二岁了,却单纯得很。不管天气是冷是热,他洗澡时从来不记得关门,洗完了就赤裸着身子在家里晃过来晃过去。她问儿子羞不羞,他却摆起了POSE:将一只胳膊屈起来,肉乎乎的手紧握成拳,竭力想让圆滚滚的手臂鼓出一砣砣肌肉来,那张白里透红的圆脸也绷得紧紧的。儿子斜睨着她,用力粗着嗓子说:“妈妈,你看我帅不?”她忍了笑,说:“帅呆了!再帅也不能帅感冒啊。”他才拖拖拉拉地去穿衣服。她去学校参加家长会时,老师曾发了几页打印资料,介绍如何教育开始步入青春期的孩子。她已经忘了自己的青春期是如何过来的,只感觉儿子春笋似的,越蹿越高,身高快逼近一米六,体重也超出她七八斤,而且要穿四十二码的鞋了。但他的言行举止,有时却幼稚得可笑。某晚,儿子已经上床睡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呼小叫地喊她:“妈妈,妈妈,你快点来一下!”她小跑着进了儿子卧室,儿子掀开被窝,半弓着身子,褪下小短裤,指着裤子上面一枚黄豆大小的湿渍说:“妈妈,你看,我遗精了!”她吓了一跳,儿子还没变声呢,怎么可能就遗精了?再说,如果真是遗精了,他应该不会这样咋咋呼呼的。她低下头来,仔细察看那枚湿渍,问儿子:“你知道什么是遗精吗?”儿子瞪圆双眼,似乎惊讶她的无知:“当然,《生理卫生》上写得很明白。”她噗哧一声笑了:“傻儿子,这不是遗精,是你拉尿时弄的印渍吧?起来换条裤子,赶紧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有时候,儿子却成熟得令她无所适从。儿子才升入初中,新学校新班级新同学,她想了解了解儿子是否适应。在谈到班干部竞选这个问题时,儿子的神情很是不屑:“切,我才不参加竞选呢。当班干部有什么好啊,一点都不自由,说是可以管别人,其实得先管好自己。做人嘛,不要做人上人,那样子太辛苦,做个人中人就OK了!”她有点瞠目结舌,儿子怎么就知道做人上人太辛苦,做人中人就OK了?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曾懂得的道理,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脱口而出?她当然不愿意儿子过得太辛苦,但人生一辈子,大抵是先苦后甜的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她字斟句酌,告诉儿子努力学习争取上进的道理。但说来说去,儿子还是坚持自己不去参加竞选的决定是正确而英明的。她只有叹气的份儿,自愧口才不够,无法说服儿子。
就像今晚,她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儿子硬是不肯参加学校组织的周六补习班。他一门心思看他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一群聪明的小羊,几头蠢笨的饿狼,故事老套得不能再老套,儿子却每天准时守着电视机雷打不动。他边看边自顾自呵呵地笑,哈哈地笑,甚至倒在沙发上乐得打滚儿。今天已是周五,如果今晚还说服不了他,明天就会耽误新学期第一次补习。儿子对学习一直比较懒散,成绩向来都是在中等偏上和中等偏下之间摇摆不定。她有时急得心窝子疼,他却无动于衷。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学习方面,从未要父母操过半点心。那时候,她极少去买又香又甜的糖粒子,哪怕只要一分钱一粒,甚至连所有女孩子都无比钟爱的蝴蝶结,她也舍不得买,她只想省下所有的零花钱,买回自己喜欢的小人书。她搞不懂如今的小孩怎么就不爱学习,不爱看书了,除了抱着电脑玩游戏,就是守着电视机看动画片,甚至是武打片或言情片。如果成绩足够好,那还说得过去,偏偏儿子成绩不理想不说,字还写得像鸡啄出来的。语文老师曾在他的作文本上写了这么一句评语:老师不知道你的作文写得好不好,因为你的字实在太难认了,你如果再不把字写好,吃亏的是你自己。儿子原是拿着刚写的周记要她签字,她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这一页。那些评语,如一枚枚烧得通红的钢针,齐齐扎向她的心窝子。她一把扔了作文本,冲着儿子吼了起来:“你非得气死我才心甘吗?”那天她本就心情不好,火上一浇油,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才吼了一句,她的泪就哗哗而下。她想起自己的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儿子艰难打拼,上班、做家务、辅导儿子的功课,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三十几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好时光已经屈指可数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鱼尾纹一条条游上自己的脸。她何尝不想隔三差五去一趟美容院,可是,就算她舍得花那笔钱,也没有那份时间和心情。她何尝不想与朋友一起飙飙歌,泡泡吧,喝喝茶,按按摩?她何尝不想自由自在逛逛街或淘淘好书与好碟?为了儿子,她牺牲的实在太多。可儿子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她生气,惹她伤心。儿子见她泪如雨下的样子,可能吓坏了。在儿子心目中,妈妈一直是坚强的,凶巴巴的。此时此刻,她却咬着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恣意奔流。儿子捡起地上的作文本,从纸盒里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她还是一动不动。儿子便一只手扶了她的肩,一只手攥了纸巾为她揩泪。儿子说:“妈妈,你别哭了!”她不理不睬。纸巾很快湿透了。儿子又重新扯了两张,边为她擦泪边说:“妈妈,求你别哭了!我会改正的!”儿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泛红。她总算控制住了泪水。儿子又拧了热毛巾递给她。她没再训斥儿子,但这次之后,儿子的字果真一天天好了起来。在那以前,她也曾无数次教育儿子,一定要把字写好。儿子总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她从未想过要在儿子面前演苦肉计,就算流泪,她也要躲进被窝里。她不愿别人瞧见她的脆弱或伤悲,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有时想想,儿子其实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读书,回家还要做作业,听写单词,背课文,练字。周六学校要补习,周日上午要画画,下午要练跆拳道,不管风霜雨雪,天天要挤公交车。她和老师一样,不时给他念紧箍咒。努力,努力,再努力。只有考上重点高中,才有希望考进重点大学;只有考进重点大学,才有可能找到好的工作;只有找到好的工作,才有可能买得起房子,娶得起老婆,才有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才有可能负得起自己该负的责任。说来说去,他的压力,并不比她小。她曾半开玩笑对儿子说,是她上辈子欠他的,所以这辈子要为他做牛做马。儿子却说:“不是谁欠谁的问题,而是因为上辈子你是我女儿,所以这辈子我要做你儿子。”接着,儿子又倒打一耙:“我还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呢,你们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又辛苦!又孤独!”她听得几乎心碎。的确,一回到家里,就算有时间,他也只能一个人玩,没人陪他看动画片,没人陪他玩网络游戏,没人听他说学校里的趣事或不如意。儿子那些成长的烦恼,在家里似乎无处倾诉。实在无聊时,他在客厅里将篮球当成足球踢,直至把她新买的玻璃茶几踢成了碎片,他才作罢。儿子可能从未想过她有多辛苦。她清早起床,为他做早餐,然后要倒两路公交车,八点钟以前要赶到办公室。中午吃个盒饭,没时间睡午觉,下了班再倒两路公交车回家。路上要买菜,然后小跑着赶回家里做好饭菜。儿子回来,要给他检查作业,要为他听写,背诵,并签字。儿子睡觉了,她还得收拾厨房,将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拖地板,抹桌凳。许多时候,白天在单位未来得及办好的事情,比如总结啊报表之类的东西,深更半夜了,她还得做完这些才能睡觉。至于孤独,她不是不孤独,她是没有时间去孤独。
儿子现在很有主见了。刚开学,他就放出话来,这一学期,我不想去补习。她问为什么,他一字一句地说:“不为什么,不想补习就是不想补习。”她耐着性子劝:“你觉得你哪门功课已经不需要补习了?”他振振有词:“我哪门功课都不需要补习。”眼看两人又得闹僵,她忍住了已蹿至喉咙的怒火。离补习还有几天,慢慢来。却没想到,儿子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连续几天,她好说歹说,他油盐不进。她也铁了心,不能再拖了,今晚非得和他说清楚,除了答应补习,他没有别的选择。她已经顾不得什么逆反心理不逆反心理了。
儿子依旧看他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她坐在他身旁,语重心长地和他说道理,他爱理不理。她忍无可忍,霍地站起来,冲过去,先关了机顶盒,再关了电视机。儿子也霍地站起来,圆脸儿忽地一红,又刷地一白,梗着脖子,仰起下巴,气冲冲硬邦邦地叫道:“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
等她醒悟到自己过于冲动时,她已经没了退路。儿子和他一样,也已把话说绝。唉,明知《喜羊羊与灰太狼》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不该不计后果将电视给关了。如果儿子也和她一般倔犟,将电视机重新打开,她又该如何挽回她的威信和尊严呢?她又急又气,只得缩进卧室,以静制动了。儿子口才比她好,力气比她大,她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除了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外,再无他法。
她之所以选择躲进卧室,本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没想到歪打正着。儿子没敢再开电视机,凭他有限的经验,他不敢确定这一次妈妈会生多大的气。他不敢想象妈妈一旦气得失去理智,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妈妈曾经说过,最好不要将她气死了,如果真将她气死了,他在这个城市就真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了。他不想无依无靠,他不想失去这个城市里惟一的亲人。妈妈虽然凶一点,但对他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开始后悔,开始担心。如果妈妈不将自己锁进卧室里,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呲起牙齿,眯缝着眼睛,挤出满脸坏坏的笑,然后冲正在生气的妈妈说:“笑一笑,笑一笑嘛,你生气的样子实在难看。”等到妈妈被逗笑,他就可以得意地说:“对嘛,就是这样嘛,笑一笑,多好看!”可现在,妈妈将他一个人丢在客厅,自己却去了卧室,还把门给关上了。在这以前,妈妈除了换衣服,从来都不关卧室门。妈妈将自己关在卧室里,到底想干什么?
儿子在门外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动静,就喊起了妈妈。儿子连着喊了好几声,她不加理睬。谁让他要和妈妈拧着干的,让他喊去。儿子似乎有些着急,边喊边敲起门来。先是丁丁地敲,再是当当地,然后是咚咚地。她就是不吭声。儿子使劲拧着门锁,门只是吱吱呻吟了几声。儿子突然安静了一会,她正猜测儿子又去干吗了,传来钥匙在锁孔里左右拧动的声音,原来儿子去找钥匙了。她在心底暗笑,门已被反锁了,看他怎么打得开。
那是一大串备用钥匙,有一二十把吧,她都忘了放哪儿了,也不知儿子是怎么找到的。儿子将每个钥匙都试了一遍,无一不是左拧不开,右拧不开。他却不死心,又挨个儿试了一遍,还是打不开。他变得焦躁起来,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十分凌乱,困兽般,在客厅团团转着。她的心早就软了,她恨不得立即打开房门,但她走到门前又犹豫了。让他再反省反省,她想,在他没主动认错之前,决不与他搭腔。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客厅的动静。儿子好像在翻着书包。然后,儿子噔噔噔到了她门前,大声说:“妈妈,我要做作业了!我今晚要把作业全都做完!”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回到了床上。她才不会相信儿子今晚会将作业全都做完。他可能害怕真的没书读了,他知道妈妈说得出就做得到。担心归担心,他却不会因此努力,一次做完两三天的作业,那不是他的处事风格。每到周末,他的作业就特别多,他从未一次将所有作业做完。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果然,她没躺几分钟,就听到厨房里的电热水器呼呼地响了起来。这家伙,难道准备洗漱睡觉了?不对,儿子不在卫生间,他好像是进了厨房。她定神听了听,有碗沿与碗沿相碰的清脆声音。不可能吧,儿子会去洗碗?她心里疑惑着,儿子很少主动洗碗。每次都是她提醒,他却还要借口没几个脏碗,能拖一天算一天。
热水器响了许久,伴着丁丁当当的瓷碗碰撞声。她已经肯定儿子是在洗碗了。她于是更加后悔。她对自己说:如果儿子再来敲门,就将门打开。儿子坚持不去补课,那就不补算了。他的学习任务原本很重,他已经很辛苦了。儿子在渐渐长大,她应该学会如何尊重儿子的想法,哪怕他的想法有失偏颇,她也只能以理服人啊。比如现在,弄得剑拔弩张的,自己骑虎难下不说,儿子其实也挺委屈。自己再怎么爱儿子,再怎么为他好,也得考虑合适的表达方式。她越想越悔。她已经撑不住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数一百下,如果数完一百下,儿子还没来敲门的话,她就自己走出卧室。
她开始数数,一会儿慢,一会儿快的。她不敢数得太快,最起码,要等热水器停止工作时,儿子才会过来敲门。可她数着数着,不知不觉又快了起来。她只想早点数完一百下,早点将门打开。
在数到八十九时,她听到儿子在门外大声说:“妈妈,我洗完碗了,我的左眼睛有点疼,你起来帮我看看吧。”
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翻身跳下了床,光着脚打开门来,两只手齐齐攥了儿子的双肩,急切切问道:“哪里不舒服?啊?怎么搞的?”
儿子指着左眼角,那里的确有点红,她怀疑他是不是才哭过,再看他的右眼,却白是白,黑是黑的,没一点异常。她问:“你班上有没有同学得红眼病?”儿子说没有。她又问:“疼得厉害不?”儿子说只有一点点,边说边要用手去揉。她赶紧捉了那只手:“手上有细菌,不能用手去揉。早点睡觉,如果明天早晨还没好的话,妈妈带你上医院。”儿子一副很乖的样子,嗯了一句,点了点头。从她走出卧室,他就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他想由此判断她刚才有没有被气哭。他边盯着她的眼睛边问:“老大,你没事吧?”儿子高兴时,喜欢喊她老大。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妈妈想通了,如果你觉得没必要去补习的话,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儿子睁大双眼,似乎不大相信。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反话正说的样子,儿子竟哈哈笑了起来。她有些恼,嗔道:“乐,你就乐吧。”她松开手,从儿子身边走开。儿子跟在后面说了句:“真是的,皇帝不急急太监。”她转过身来,脸色一变,用双眼铆住儿子:“你说什么?”儿子冲她呲了呲牙,得意地说:“读书是我的事,可你比我急一万倍。难道不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她不屑地说了句:“切。”儿子笑了:“拜托!没一点幽默感!还老大呢。我也想通了,明天去补习。这下你满意了吧?”
“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只为了哄老大高兴?如果你觉得辛苦,可以不去补习。”她说这话时,表情竟是羞愧的。
“当然是真的想通了!你儿子这么坚强,除了心甘情愿,难道还会屈打成招……”说到这里,儿子停顿了一下,然后模仿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和表情:“读书既不是为老师读,更不是为父母读;读书嘛,只可能是为自己而读……”
儿子还在摇头晃脑的,作语重心长状,她情不自禁抱住儿子,在他额头,“啵”的一声,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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