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威
跟苏子木说分手的那天,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这个情景被我们演绎过无数次,分手说了无数次。可是这一次,我知道我是要真的离开了。
ONE
2007年9月5号。凌晨三点,当我斗地主惨烈无比的输没了欢乐豆时,我打电话给苏子木。电话那头响了很久他才接通。我劈里啪啦的打着字,夹着电话说,喂苏子木,我斗地主输了。你快起来给我赢回来!
苏子木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停顿了三秒,睡意朦胧地问我,几点了。我看了眼显示器,报数,三点二十。他又打了几个哈欠,特别冷静地跟我说,安小惠,你无不无聊!明天还要考试呢!
我气急败坏地说,喂苏子木,你够点意思好不啦,你老婆都在游戏里被欺负了,你怎么还能安稳睡觉啊!你要是不帮我争口气,你明天的考试休想考好,我要和你分手!
那头的苏子木仍旧很冷静,带着点点的不耐烦。他说,安小惠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分手就分手,你说的,随便你。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没有平日的耐心和那一声晚安。
老虎不发威拿我当鸵鸟吗?苏子木还长能耐了,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啊!挂了电话我利马转战QQ,签名改成,谁帮我把斗地主赢回两千分。我就娶谁做老公。
签名刚更新不到两分钟,游戏里就有人呼我,女人,跟我混。他的QQ秀穿着嘻哈服装,对我发出示爱的表情。在对话框里问我,女的,你签名上的话算不算数。我一心想赢回我的欢乐豆,我说算数,当然算数。
我把音响开到最大,戴着耳麦循环听Sean Kingston的《Me Love》,这个乐队越来越牛掰了,总是能把我的情绪听到最High。电脑那头我的斗地主分数持续上涨,我在一旁观战,这个小子的战术还是有两下子的。再臭的牌到他手里,似乎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我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走了三圈,喝了三瓶冰牛奶之后,我的斗地主分数已经由负变正。樱木花道头像不停地闪,他说,女的,分我给你赢回来了。你赶紧去睡觉啊,以后你是我老婆,我说了算的!我不由对电脑撇撇嘴,挖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
樱木花道还说,女的,休想改变主意,你的签名我已经截图。还有我掌握了你的QQ密码和密码保护。还有,我知道你是谁,明天去找你,下线。
我战战兢兢地关了电脑,领着最后一句威胁一夜噩梦。
TWO
在苏子木的考场堵住他的时候,他正和后桌的女生对答案。苏子木每说出一个答案,那个姑娘都要捂嘴哎一声。当她把ABCD轮着个哎了一番还没有发嗲减弱的趋势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用我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叫,哎子木,我们走吧,人家等你好久了啦。
苏子木抬头看我一眼,收拾好东西走出来。我连忙挎上他的胳膊,贴在他身上,不忘对身后的女生挤个飞眼,想打我们苏子木的主意,还要再修炼几年才好。苏子木给我正了正我脑袋上的棒球帽,无奈地说,亲爱的宝贝啊,看你的熊猫眼啊,昨天又混到几点啊?我笑嘻嘻地岔开话题,我说,老公啊,新出了舞曲,我们打碟去吧?
苏子木脸一板,喂安小惠,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考期!你还想门门红灯吗!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说完,这家伙竟然甩手走了。看来这些日子我真是把他惯坏了。
我在原地徘徊了半个小时之后,他还没有回来找我。我犹豫了去打碟还是回家复习,一系列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走在了去打碟的路上。一个人吹着无聊的口哨,想着苏子木这个小子大概已经到家开始打开他的课本了吧?
苏子木一直是这样一个有条不紊的孩子,从我知道他的那天起,他就是这样的按部就班,规定必做的事情一定雷打不动。穿白衬衫的时候一定只穿一天,然后清洗。有轻微的洁癖,不苟言笑,总是微皱着眉头。可即使这样,也一点不影响他的帅。
他就像个特立独行的少年,并不和谁亲近,也不参加任何帮派,斜跨着耐克的单肩书包。当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泛出微微的金黄,像一尊神圣的雕像一样,不可侵犯,不可亵渎。
他也很少跟人讲话,你问,他答。从不多说一句。但是人很好,在你问他题目的时候,讲一次不懂,再讲一次,而且从来不知道厌烦。似乎,从没见过他跟谁发过脾气,闹过别扭。他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纯白的像一个天使。
我喜欢他,从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我要跟他在一起。大概白羊座的女生,从来不懂得什么是含蓄,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所以,那天,我带领一队姐妹打劫了苏子木。
当我率领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拦下苏子木的时候,他还有点诧异,停下了脚步,微微地皱了皱眉毛。我不讲话,他也不讲话,就那么对峙着。他的眉眼还真是好看,对视可以眼睛都不眨。
终于,我说,苏子木,我要打劫你。他说,劫什么。我说,劫人。他说,为什么。我说,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他说,不呢?我说,不让你回家。他说,那好吧。
没有多一句废话的,苏子木成了我的男朋友。这成为了当年校园里最不可能的,最风行的一条新闻。苏子木,竟然谈了恋爱。他的女朋友,竟然是无恶不作的安小惠。
这种追求男生的方法,在当年的校园里流行得不得了。几乎每个暗恋着男生的女孩子,都跃跃欲试。成功与否我就不得而知。当然,后来苏子木跟我讲,他当时是真的很着急回家,因为一道数学题要解,已经形成了思路,怕忘掉。我要是真不让他回家,他的损失就大了。
THREE
可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干什么都不顺。玩游戏机输光了游戏币,跳舞机的反应迟钝,就连我最擅长的打碟竟然也频频出错。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旁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姑娘,打碟要两个人才好玩吧?我没抬头,从牙缝里蹦出俩字,滚蛋。那人没走,拿过耳麦自顾自地打起碟来,相同的旋律却被他打出了不同的味道。
我不禁抬头看他,这个场子里,大概没有比我打碟更好的人了吧。短得贴头皮的头发,浓密的眉毛,深眼眶,却是单眼皮的桃花眼,薄唇便显得薄情。见我看他,挑起嘴角笑。
看到他笑的时候,我就想起要是李木耳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花痴的尖叫起来。
我说,林然,你未免有点太爱现了吧?要跟我比试你就直说啊,干嘛赶人家不爽的时候来添乱啊。
林然说,安小惠,人家是好心的好吗?从学校里就看到你闷闷不乐的一个人走,过来看你一眼而已,你会不会想得太多?
我狠狠地瞥他一眼,转身要走。他拉住我说,安小惠,我换了新车,带你去兜风如何。我不应,他就又补充一句说,至今还没有人坐过哦。
他的冰蓝色甲壳虫就停在门外,我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上车。林然随后,拿着两个可爱多。我盯着他提醒,我生命宝贵,开车别吃东西。他笑,把可爱多递给我。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蓝莓味的和巧克力味的是你的最爱。你难以取舍,一个不过瘾,索性两个都要吧。这不是你的习惯吗?
我愣了一下,林然探身过来,替我系上安全带。他的手指碰到我的手臂,冰凉。我舔着可爱多问林然。你老爸怎么又想起来给你换车了?还真够奢侈的。
他挑了一下嘴角,踩下油门说,老爷子常年不在身边给不了关爱,18岁成人礼再不来个丰厚点的,那说得过去吗?再说,上次那个全国油画大赛,我拿了青年组冠军,怎么说也算长了脸。算是个奖励吧。
我一口一口舔着可爱多,想着苏子木也马上要到18岁了,该送他点什么礼物好呢?林然那种家庭自是比不得的。从小学就开始奔驰接送,从高中开始就自己开车上学的人家,这个省城里面的,大概也就稀疏几个吧。
而我跟林然,是初中的校友。关系不算熟络。至少我认为,我跟他不熟。可他这个人有点自来熟。每次见我,都跟老朋友一样夸张。
按理说,他是讨女生喜欢的。可我就是看不上他。我曾公然骂他是只公孔雀,天天就知道开屏。这话是我跟我的好朋友李木耳说的,她一直暗恋林然。天天跟我慨叹他是多么的帅,多么的酷,他的香水味道是多么的迷人,他的衣衫是多么的华丽。
最后我忍无可忍的大喊了一句,他就是个孔雀,不就天天开个屏吗?还没新鲜够啊,至于吗。当时我塞着耳机,喊的声音很大很大。然后林然就走到我的面前跟我说,安小惠,我觉得孔雀这个称呼,真特别,我很喜欢。目光带着诚挚的邪恶。
FOUR
从我喊完林然孔雀之后,他就开始追求我。弄得我胆战心惊的,我觉得他是恶意的报复。我不但被学校女生列为黑名单,追求苏子木的计划也不断推迟。到最后老师也对我虎视眈眈起来。
林然的追求方式太张扬。用跑车送过鲜花,在校园广播里面喊过话,教室里面开过香槟,用跟我一样高的画布画过我的全身真人像。他的智商能想到的,电视里面演过的,他基本上都用过。
最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在某一天他继续抱着大堆礼物来我们班找我的时候,我就跟李木耳说,木耳,把我所有的书都搬来。当他进门的时候,我就开始用书砸他。我说,林然,你闹够了没有,你不是用钱砸我吗?我没钱,我一样用书砸你,我能用书砸死你!
这场猫与耗子追求的闹剧持续了好久。直到最后以我追求苏子木成功和白沙沙的介入而告终。
白沙沙是跟林然一样孔雀的人物。他们不凑到一对,真是白瞎了他俩。白沙沙在高中就烫大波浪发,画烟熏妆,穿八厘米细长高跟鞋的,大概也只有白沙沙一个。
在我勇敢地拦截了苏子木的时候,同一时刻,白沙沙一样勇敢地拦截了林然。不同的是,我成群结队地拦截了苏子木的人。她一个人气势汹汹地拦截了林然的车。
虽然白沙沙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她。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她拯救我于水深火热,让我跟苏子木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虽然,她张扬地穿着短裙黑丝袜,站在林然跑车里抽烟的样子让我们不齿。但终究,我们恢复了平行线的生活,相安无事,这样就让我觉得很好很好了。
FIVE
苏子木几天没有找我,我就坐了几天林然的车兜风。直到期考过后,苏子木站在我们班级门口,斜挎着书包,说宝贝,咱妈新给我必胜客的优惠券,咱们今天去吃比萨吧。口气轻松的似乎他不曾将我一个人丢在马路边。
看着他的目光,我的心就一点点的柔软。林然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我跟苏子木手挽手的走过的时候,苏子木礼貌地跟林然打了招呼。
林然挥挥手,自嘲地说,白沙沙这样的女人真的比较难等,放学这么久也不见人出来。然后上车,油门加大,飞驰而去。
苏子木捏了捏我的手,微笑地问我,亲爱的安小惠,想好要点什么了吗?作为补偿这几天冷落你,你可以多吃一点,不要怕发胖。
在必胜客的时候,我看着了白沙沙。她在跟对面的男人巧笑嫣然,喂食水果沙拉。跟她平时的作风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对面的男生不是林然。
当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林然的时候,苏子木点餐回来。坐在我对面咬着饮料吸管,微笑地看着我。拍拍我的头,说,吃吧。我沉溺在他的温柔里面,再也想不起林然。
苏子木送我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紧紧地拥抱我。他说,安小惠,不要跟林然走得太近。不是命令的口气,不是恳请的口气,而是陈述。他永远都是这样,波澜不惊。他的人生中,似乎有的只是逗号句号,从来没有感叹号,情感淡漠的可以。
他抬头看看我家漆黑的窗户,叮嘱我上楼小心。然后说,周日,妈妈约你来家里吃饭,她担心你一个人吃的不够好。
我飞快地在苏子木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跑进楼里,站在门口跟他挥手告别。他执意站在楼下,直到灯亮起,然后离开。
一个人空荡的房间,脚步声都显得空洞。洗好脸打开音响,最近狂迷上丁当的嗓音。把她的歌曲拖进千千静听,一遍遍的循环。歌词写得真好,我爱上的,是他笑起来的迷幻,我爱上的,是他瞳孔里的太阳。
苏子木大概从小就是那种让人省心的孩子,谁也不能打乱他的规划计划。我想所以他妈妈才会那么放心,让他身边多了一个我。大概也是因为知道我并不会打乱他人生的轨迹。并且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怜,所以对我格外好。
邀我去他家吃饭的时候,他妈妈总会给我夹菜添饭。也会问到我父母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问父亲的医学研究是否有成果,母亲的生意是否还顺利。我讨喜地微笑,乖乖做答,是的,有着这样的家庭背景,也不会出来什么劣性的孩子。这大概也是他家里接受我的原因吧。
苏子木通常坐在餐桌的那头,闷头举筷吃饭,偶尔会抬头看看我。时间在此刻定格,我能在他的眼里捕捉出泛着的柔和的光。
晚上苏子木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挽着苏子木的胳膊,和他狂侃我的打碟机,我的斗地主和欢乐豆,那天的他特好脾气的听着我絮叨,我估计是他这次考试考特好。
到了楼下的花坛,苏子木像平常一样抱了抱我,我贴着苏子木的衬衫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洗衣粉味。
这种味道是我一直很向往的,那是种家的味道。我想起以前林然曾问过我为什么宁愿喜欢闷头闷脑的苏子木也不喜欢花枝招展的他。当时我没回答上来,后来我才想通,原来林然和我一样,身上没有家的味道,没有温暖和安定的气息。
那晚我和苏子木各自回家后就在斗地主的房间里腻歪,我们一边斗一边说情话,最后场子里都没人和我们玩了。樱木花道就是这个时候进了我在的那个房间。我看到他的头像就蒙了。樱木花道也特不负“重”望,上来就给我扔了一句话,说女人,怎么样,几天没见想你老公我没?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脑袋全木了,苏子木那面也在同一时刻静默了。
当时要是给我一面镜子,我绝对能看见我那张煞白的脸,可能还有一抹和苏子木情话时幸福的小微笑没退下去。可刺激再大也大不过苏子木,他沉默半刻之后扔给我一句话,他说,安小惠,你就是一婊子,是一破鞋!
SIX
这是我头一次见苏子木用感叹号,可这感叹的我直想哭。
在往后的几天里,我追着苏子木的屁股后面跟他解释,说我和樱木花道根本不认识,就是网友,斗地主时认识的。苏子木通常都不搭理我,如果我挡着他的路他实在不能不理的时候,就用特冷漠的眼光扫射我全身,让我觉得心虚。
那段时间,林然说我变了,说当年天不忿地不忿的安小惠也会看人脸色,和人道歉了。可我心情不好,林然评价完还得开着他的小甲壳虫带着我跑,逗我开心。最后林然总结我,俩字,霸道!
我开始很凶很凶的抽烟、喝酒。林然都在一旁陪着。他不是没劝过,劝过后看收效甚微,所以干脆不劝。
我喝很多酒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天在必胜客里,看到白沙沙和别的男人暧昧的情景。有一次,可能是我喝得太多了,舌头也比平时大了很多,我说,林然,你丫知不知道被扣了一多大的帽子啊?
林然在一边抽烟,烟圈在他的手指尖缠绕,特好看。他听到我的话转头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我刚想说话,突然想起那次和苏子木的甜蜜,又和现在的状况一对比,难过的呼吸都困难了。我冲着林然摆摆手,说不是,是我和苏子木冷战这么多天,肯定得被扣了很多绿帽子。
一周后的一天,喝酒到深夜,林然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了坐在我楼底下的苏子木。他穿着白衬衫,卡其色裤子。
林然的车灯晃了他的眼睛,他用手挡了挡,站起来,看着我和林然。林然打开车门,对我努了努嘴,冲苏子木点了点头,说,先走了。
他倒车开出去好远,苏子木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也不看我。我沉默了半天,开口低声说,来了很久了?他低头踢着小石子,说,啊,没有,刚来一会。
然后递给我两个口袋,一袋子是我爱吃的小草莓,一袋子是冰激凌。说,没什么事,想你了,过来看看你。你没在家,我就等了一会。安小惠,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乖乖回到我身边就好。别再跑丢了。
苏子木一边低声地说,我一边掉着眼泪。袋子里的冰激凌已经化得不成样子,看来他已经等了很久。他过来拥抱我说,宝贝,别哭了。看到你哭,我的心就疼得不像样子。不理你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开始我没有觉得我多么的爱你。但是我现在明白,你已经变成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被剥离的话,会很痛很痛。
所以,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不管怎样,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闻着他身上熟识的味道。眼泪湿透了他的大半个肩膀。
苏子木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煽情的话,第一次跟我表示,他在意我。我抱着我失而复得的幸福,喜极而泣。
SEVEN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随着高三一起到来的,还有无穷大的压力,习题,和小情绪。就连在国外的老爸老妈都打电话来催,小惠,不想在国内念书的话,就快点申请出国来念吧。
苏子木依然好青年的样子,用心读书,买了大量的咖啡和清凉油提神。逛街看电影的时间,都被压缩到补课班去。倒是苏子木的妈妈很积极,闲暇的时候带着我去逛街吃饭买衣服。
这个时候的苏子木往往都在疯狂的学习。他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小惠啊,你父母不在身边,你把我当成妈妈就行。咱们都是一家人啊,等以后你跟子木结婚了,我也就省心了。
我总是红着脸,不吭声。他妈妈说,小惠啊,你大学想考什么专业啊?是出国读,还是在国内啊?父母是什么意见呀?还未等我回答,她又问,你父亲以前不是那个有名医药大学的校长吗?子木啊,就是想学医。按理说他现在的成绩考上也没什么困难的,但是自己的儿子嘛,毕竟不想他那么辛苦的读书。每天不睡觉,看得我都心疼。小惠,你父亲人脉那么广,能不能麻烦他问问,今年他们医药大学保送的那个本硕连读的名额,能不能有咱们一份?早晚都是一家人,这样轻松一点,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你嘛。
我点头说,好的阿姨,回头我就打电话问问我爸。子木最近是太辛苦了,都没见他休息一下。其实,就算他妈妈不说,我也会想到的。毕竟医药大学是出了名的难考的大学。如果爸爸肯帮忙的话,苏子木将少走很多弯路。
把意思跟林然说了之后,林然给了我两个字,傻X。他最近的生活也很忙碌,忙着比赛拿了很多奖。已经有好几个大学美术系要提前录取他。他那妖孽的白沙沙,倒是一改往日本性,收敛了起来,听说要考什么服装表演系。李木耳一心想跟林然考到一个学校,也去现学素描。貌似每个人都很忙,貌似每个人都有了目标。留下我在原地,无比的寂寞。
只有樱木花道,默默地陪着我玩斗地主。从上次苏子木生气之后,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可是每次我游戏的时候,不是他在帮我,就是他在旁边观看。每次深夜,我断线或者隐身之后,他的头像也跟着灰下来。
我知道,他只是想给我陪伴。有时候我也想跟他说点什么,哪怕一句对不起。可是最后想想,还是都说不出口,因为不想苏子木再有误会,只能远离吧。不然想来,他一定会是位很好的朋友。
EIGHT
苏子木的保送名额下来之后,他家狠狠地宴请了我。苏子木揽着我说,安小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等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我看着苏子木兴奋的脸,心里却不由得失落了起来。对于有大把时间开始陪我的苏子木,我却有点陌生了。
在毕业前最后一个圣诞假面舞会上,他扮王子,我扮灰姑娘。遇见了扮公主的白沙沙。第一次见白沙沙化淡妆,单单一条眼线,就勾勒出眼睛妖娆并且带着纯洁的形状。
她拿着酒杯挽住苏子木的胳膊,甜甜地对我笑着说,灰姑娘,借你的男朋友一用可好?我不满,拉住苏子木的手,说,不好。私有财产,从不外借,何况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白沙沙捂住嘴巴,嗲嗲地笑,说,哎呦子木,你的女朋友还真小气呢。然后在苏子木侧脸上挑衅地亲了一下,说,那就只能一吻答谢你替我补习的功课咯。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夸张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哦,虽然知道不大好,但是我还是想说,王子本来就是跟公主一对,没灰姑娘什么事的。可是看你俩这么恩爱,我也不好妨碍。先走啦,哦,对了,还要代替林然问候你们一句啦,他的梦中情人的姿色,也不过如此。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扭来扭去的背影,我的心里就暗自不爽。脑海里浮现必胜客她跟别的男人亲亲密密的样子,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追上她,揪着她的头发骂她,婊子。你吃林然的穿林然的花林然的,你妈就是个扫大街的,要不是林然供着你,现在还指不定你在哪里坐台呢!还到处勾搭别的男人,你勾搭别的男人我就不管了。可是我的男人,你不许碰。
她冷笑地看着我,说,你安小惠又是什么货色?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欺负我们平民吗?安小惠,我就告诉你了。我给林然戴绿帽子又怎么了?我妈是扫大街的又怎么了?我告诉你,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可以有,包括你的东西,你信吗?孬种!
她挑衅的话彻底激怒了我,我拿起桌边的酒瓶子就打了下去。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当坐在派出所里,林然来接走我,苏子木留下做笔录的时候,我的头脑还是空白并且茫然的。
林然没开车,买了冰激凌给我,说吃吧。他没问我为什么打人,没问我为什么打的是他女朋友,没问我为什么这么冲动。他给我披上他的外套,我们就一路前行。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就是茫然的走下去。
直到他带我到了游戏厅,买了一堆币回来统统塞到我手里,说,祖宗,别板着脸蛋了。你马上奔20了。奔了20的女的容易长皱纹儿。估计你都没打够,我又不舍得让你打我,咱就打碟吧。
我坐着想了半天,跟林然回忆说,我打到了她的头吧。林然也跟着回忆,说,派出所看到的好像是的。我又问,那我打到她的脸了吗?林然说,没看到血印,估计没有。我哦了一声。又想了半天,然后掏出电话,打给苏子木。我说,子木,你告诉你旁边那个婊子。叫她下回见我绕着走,不然我见她一次抽她一次,我不给她毁容,我就不姓安。
NINE
林然用钱摆平了一切。白沙沙见我也果真绕着走。很久之后林然跟我说,祖宗,你下手也真够狠的,她头上缝了6针。我还得给你收尾,以后岂不是要对这个女的负责了。
我问林然,我说哥们,你偷偷告诉我,我打她你心疼吗?林然想了想,特别严肃地回复我,说,安小惠,我告诉你,我还真心疼了。听到这话,我心里莫名抽搐了一下。勉强地微笑说,早知道你心疼,我下手轻一点。林然笑了,说祖宗,我心疼不是那个女的,是那钱啊。有那钱,够我买多少的画纸啊!够我买多少的名牌啊!够我泡多少个妞的了!啊,我不管,安小惠,午饭你请了。
苏子木的生活又恢复到忙碌,他报名了驾校,游泳班,雅思班。高考过后的这个暑假,他过得格外充实。晒黑了的他穿着JACK JONS的衬衫,AIR F1的球鞋,显得更加挺拔和健壮。
他带我乘凉的一个傍晚,我挽住他的胳膊,我说子木,如果以后我出国了。你会怎么办呢?苏子木笑着说,等你回来啊,不是说好毕业就结婚的嘛。你还能跑了不成?他刮刮我的鼻子,叫我小傻瓜。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子木,我真的要出国了,就在下个礼拜。这两年时间,过得跟做梦一样。但是我庆幸,子木,你还一直在我身边。你说这时间,这距离,会不会就把我们改变了?
苏子木安慰我,他说,小惠,你要对我有信心,何况我的家人已经把你当成自家人,要是我以后换个女朋友,我妈不得剥我皮才怪呢。
走的前几天,林然拉我喝酒。他说安小惠,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出国吃那个洋罪去干嘛?人生地不熟,你父母也顾及不了你。再说,你就不怕那个苏子木跑了?大学的诱惑这么多,你就信他扛得住?
我喝着杰克丹尼,不加冰,我说那又能怎么办呢?老爸费尽周折,卖人情,花好处费的给苏子木办学校的条件,也只有一个:就是我出国去,安分守己的念大学,做个省心的孩子,不能惹事。
林然又回了我两个字,傻X。
TEN
我走的那天,很多人来送我。苏子木,苏子木的父母,还有苏子木的一些朋友。我跟苏子木在候机大厅长久的拥抱,他在我耳边坚定地说,安小惠,我等你回来。我们要天天都通电话,写邮件,好吗,答应我。
我越过苏子木的肩膀,使劲的观望。但是一直都没看到林然的身影。后来想想,大概他又喝醉了酒,错过了送机时间,也罢,不来也好。
苏子木的妈妈拉过我的手,说,小惠,到了那面好好学习,你的条件留在那里应该不难。有好的机会帮子木留意着,也要早点让他出国陪你。这面的事,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看着他的。
我点头,没多说一句话,然后登机。十个小时的飞行,让来来回回的往事都涌上心头。苏子木,林然,白沙沙,李木耳的脸,一个个在我头脑中浮现。
下机后,站在陌生的土地,呼吸着陌生的空气,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却不觉得惶恐。回到陌生的家里,打开邮件,第一封就是林然发的,他说,小惠,对不起,没去送你。今天纹身了,真他奶奶的疼。你在外国好好混,等我的画展开成了,我就去看你。
林然每天发着邮件,我每天跟苏子木打着电话。苏子木说,大学医学系很忙,每天很多的试验。花销也很大,要不停的打工赚钱。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要看专业书,他要背单词。
林然说大学很闲,艺术系就看看美女,旅游写生。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一点没有高中的充实。他的甲壳虫也开了第三个年头,我是唯一坐过的女生。等什么时候我回来坐最后一次,他就考虑换车了。
他们都绝口不提,白沙沙。仿佛她从没出现过。林然说他收了性子,大学女生已经让他审美疲劳,什么时候遇见对的人,就直接结婚算了。苏子木说,医学系的女生长的都像木乃伊,一点都没我好看,让我不要担心。他说他始终都在我身边。
日子波澜不惊,我背着双肩书包,走在校园里,看着身边的金发碧眼。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身边没有特别好的朋友,虽然这里的阳光总是明媚,但心情总是有那么一点寥落。
国外的日子,父母依然不在身边。20岁生日,他们给了我一笔钱,叫我自己选生日礼物。于是,我购买了回国的机票。
我想给苏子木一个惊喜,可是,是苏子木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惊喜。
生日的前一天抵达。站在苏子木宿舍楼下给他发短信,我说,亲爱的子木,今天这里的天气阴雨着,我就想起你。你在做什么?
他回复说,亲爱的,小心感冒,我正忙着做试验,回头再跟你聊。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看见苏子木撑着太阳伞,跟旁边的女生谈笑风生的向宿舍这边走来。
我继续发短信说,我就想你陪我一会。一会就行。
他一手撑伞,一手回复短信说,乖,真的很忙,老师在讲课。
他刚回复完,就听到面前的我手机响起来。于是,他们抬头。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塌了。
伞下的白沙沙依然一张妖艳的脸。见我她先说话,哎呦,国外都呆不下了吗?苏子木手足无措,说,小惠,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冷笑。我说没什么,要生日了。首先要谢谢你给我的这个惊喜的礼物,我很喜欢。其次,苏子木,我要告诉你,我老爸能让你上这个学校。也一样能让你从这个学校走出去。
白沙沙抱着手臂冷笑,说,安小惠,你还是这么喜欢拿权利压人啊。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你呢。哎你知道吗,我大学的学费,可都是我们苏子木一分钱一分钱打工赚出来的哦。你有过这个待遇吗?
苏子木愣在我面前,一声不吭。我转头要走,他跪下来抱住我的大腿,他说,小惠,别走,求你。我含着眼泪,我说苏子木,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我们分手吧。
苏子木,你再也不是当初我爱你的样子,挺拔,骄傲。是什么改变了你?
白沙沙插嘴说,子木,你让她走啊。你不是说,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她吗。要不是她爸能让你保送能让你出国,你才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吗?
她说,安小惠,不用你牛逼,你不照样被我们玩吗?其实你才是最傻X的那个。你们有钱人大概都智商不够,还有那个林然,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玩世不恭不说,还天天晚上挂机玩斗地主,连宵夜都不陪我吃。网名变态到叫樱木花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是脑袋抽筋了?
苏子木的宿舍门口围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白沙沙的嘴巴依然不闲着,她说,安小惠,你心疼吗?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被我玩过了。你心疼吗?当初你是怎么羞辱我的,我一点一点都会还给你。当她举起手,要抽我的时候,苏子木拦下来。甩开白沙沙,他说小惠,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第一次看见苏子木掉眼泪,竟然如此汹涌。
找到林然的时候,他正在画室里画画。很大的壁板,上面画了无数个头像。他穿着破烂的迷彩装,叼着画笔,深情专注。
我站在他身后半天,他才发现我。接着惊喜的欢呼,给我拥抱。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油彩,又后退了几步。他的壁板上,每一个都像都是我。他竟然害羞了。说,啊,原本是打算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怎么回来了?招呼都不打?
我努力的微笑。我说,走,咱们喝点吧。才一年没回国,这个城市的变化,就已经叫我觉得陌生了。我问林然,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沙沙的事。林然笑着说,我怕你再揍她,咱还得赔钱。
我喝纯的XO。咽了一口吐吐舌头,说,真烈性。林然笑着摸摸我的头发,再不吭声。我说,樱木花道是你?他愣了下,说,啊是啊。被你发现了。
我笑,斗地主的牌技不错啊你。他又活泼起来说,是个人就比你的牌技好,好不好?我说是啊,就是人品不行,在游戏里占我便宜,是吧。林然坏坏地笑,说,祖宗,你不知道,我最幸福事吧,就是咋说你也当过我老婆呢。截图我还在那放着呢,换电脑我都小心翼翼地用硬盘转移出来。
喝完酒,漫步在狭长的小巷里。林然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不打算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能那样了。反而是我自己应该好好想想,我的言行举止,会不会太过份。经历一次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还有你嘛。
我回头问林然,你呢,过得还好吗?你的车呢?林然特别轻松的口气说,啊,经济危机嘛。老爷子的经济不太好,卖了。然后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说,怎么,安小姐,没专车坐,不习惯了吧。我看着他手臂上的纹身,那个女孩纹得栩栩如生。我说,怎么,我还有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呢。林然看看自己的纹身,说,是啊。祖宗你也明媚过嘛。
其实小惠我跟你讲,你说我喜欢喝酒,其实我不爱酒精,但是我会悲伤,酒是忘记痛苦的最好的办法。你说我喜欢抽烟,其实我也讨厌尼古丁的味道,但是我需要人陪。烟是男人最好的情人。你说我喜欢胡乱的纹身。其实我也怕疼。但我想把你纹在身上。带一辈子。
林然说,你恨他们吗?我摇摇头,不。
我问他,你爱过白沙沙吗?是不是她想要的男人,都会轻易得到?他说,跟白沙沙也不算在一起过吧。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单亲,又只有一个不开支的老妈妈。我觉得,别的女孩子该有的东西,她也应该有,所以我像对妹妹一样帮助她。现在看,并不值得,是吧。
我说是啊,她也挺可悲的。林然,天气真的冷了呢。
林然说,是啊,夏天过后,秋天就要来了吧。
巷子好像没有尽头,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好长好长……
就这样一路,走下去……
林然,nobody,but you。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你还会在吧。
威言威语:过完了22岁生日,好像人生观都被改变了一样,处于疲软状态。爱情中,最怕的就是经历欺骗,背叛。生活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也学会收藏起骄傲,看别人的脸色生活。带着无奈,带着不安。写这个故事到中间的时候,卡住了。卡了好多天,背叛的滋味,我还没有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心那种被撕裂的疼痛,还不够好。结尾,留个悬念吧。可能下期,还会继续他们的故事。想知道最后,苏子木和白沙沙怎样了吗?想知道,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小秘密,想知道他们都有什么苦衷吗?那就关注下一期星期九吧。夏天,真的来了。
2009-4-27 凌晨,2点01分。就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