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下落不明

2009-10-14 06:37短发夏天
同学 2009年8期
关键词:母亲

短发夏天

前情介绍:这个陌生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我故作平静地蹲下来脱鞋子,但心脏一直跳动得剧烈。母亲开口说,今天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他了……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更小时候的自己,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洋装,扎两只辫子,被一个健硕的男人抱着,两只大手托住腰,忽然地用力向上抛,再接住,用下巴上的胡楂蹭。我咯咯地笑,快乐极了。然而当我试图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并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脸,他是一个没有头的人,脖子上方是一片空白。我的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尖叫一声,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好久之后才能明白这是一个梦。

噩梦。

窗外的天空正蒙蒙发亮,一片很薄的云被即将升起的太阳染成胭脂一样的粉红色,美丽动人。我躺在床上一直盯着那片云发呆,直到天彻底亮了起来才起身梳洗,然后下楼。

陈姨已经做好了早点,小米粥和炒蛋,是我最爱吃的。桌子的另一边放着母亲的早点,是咖啡与面包片,她喜欢吃的食物向来与我们不同。

“蔻丹起得真早,有没有刷牙啊?”她总当我是小孩子。

我却不出声,静静吃着东西,好久后才说:“妈妈要结婚了。”

“什么?”陈姨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

“她要结婚了,”我重复说,“昨天她告诉我的。”

“同谁结?”

“一个男人,我昨天见到他,年纪有些大,但很英俊。”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表露任何情绪。陈姨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坐在椅子上发怔。我吃完东西收拾好桌子,然后搬一张板凳到外面去看书。

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作家在41岁生日时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打开来,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故事。女孩在十八岁那一年初遇迷人倜傥的男人,顿时整个世界都被他占据,再装不下任何东西。之后的年岁里她先后几次接近这个男人,并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然而每一次重逢,他都记不得她是谁。

母亲是否也是这样,奋不顾身地爱一个人,生下一个孩子,却并不打扰他的生活?

书看到结尾时陈姨走出来,坐在我旁边问我:“蔻丹,你怎么想?”

我摇摇头,诚实地说:“不知道。”

“你想要个父亲吗?”

我不回答,想能怎么样?不想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十三岁,很快会长大,成年,离开家。他在我最重要的时期没有陪在我身边,那么现在来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这时有个声音叫:“蔻丹姐姐!”

我转过头,看到墙壁上面露出一个脑袋,是正恩。他用力地向我挥手,陈姨吓坏了:“是谁家的小孩?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快下来快下来!”她匆忙跑过去,拿了一只椅子踩上去,把正恩抱了下来。正恩一见我就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他的玩具——那只发条机器人。

“这是隔壁家的小孩,昨天迷路了,我正好碰到他。”我一边跟陈姨介绍,一边对正恩说:“正恩,快叫陈姨。”

正恩便乖巧地点头:“陈姨好。”

“呦,长得真好看。”陈姨蹲下来捏他的脸蛋,他又笑了起来,模样实在可爱极了。之后我们一起回房间,陈姨拿来糖果和汽水给他,他抱着杯子趴在桌子的对面看我问:“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回答:“因为我是仙女呀,仙女都不用上学的。你又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病了,”他用手摸了摸额头回答,“我的头比别人的烫,所以老师允许我在家休息几天。”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来找你帮忙啊,仙女都是有魔法的对吧?”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实在是太可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正恩向我背后看去,过了一会儿突然地睁大眼睛。我立刻收住笑,端正坐好继续喝果汁,母亲走到我身后问:“咦?哪里来的小孩?”

“是隔壁邻居。”我淡淡地说。

她便不再问,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早点。盘子里放着一个煎好的蛋,她用刀子切着吃。气氛忽然沉闷下来,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陈姨在厨房里收拾东西,过了会儿走出来,看到妈妈便向我使了个眼色。

“正恩,我们去院子里玩。”我拉着正恩的手走出去,并帮她们把门关起来。正恩仰着脑袋问我:“那是你妈妈吗?她好漂亮!”

我在大树旁边坐了下来,心里一阵忧愁。

她真的会结婚吗?

正恩凑过来问:“姐姐,她们是不是要吵架?我爸妈吵架的时候也赶我到院子里玩,把门关得紧紧的。”

“什么,你父母会吵架吗?”看起来那么和睦的一对夫妻。

“他们常常都吵……”正恩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也坐到我旁边来发呆。我们就好似一对被人遗弃的小孩,表情充满困惑和烦恼。没多久隔壁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正恩猛地站起来:“啊,妈妈起床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再见,仙女姐姐!”

他向我挥了挥手,这一次是从正门跑了出去,过一会儿隔壁院子传来正恩妈妈的声音:“呀,这么早你跑到哪去了?”

“嘎”一声,门又合上。

我回到椅子上继续看书,这一天很热,太阳就像一个原本温和的少女,忽然变成凶狠毒辣的野兽。我流了很多汗,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而房间的门依然紧闭,她们会说些什么呢?

母亲一向对陈姨很好,但她不喜表达,遇到问题时通常是陈姨讲她听。陈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有一些唠叨,母亲却从不计较。据说母亲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去世,是陈姨把她带大的,她跟母亲讲话时直接叫她的名字:琴台,一个古典又雅致的名字。

而我叫蔻丹,我特意地查过字典,意为红色的指甲,好听归好听,却并没有深意。也许母亲只是因为喜欢红色而取这个名字给我,假如我不叫蔻丹,那么便会叫朱丹、赤丹、红丹,毫无本质的区别。

我大概,只是母亲的一件纪念品吧。

纪念那个她爱过的人,或者纪念她曾快乐过的时光。

我把书扣在膝盖上,突然之间心中充满沮丧。她并不爱我,我在她眼里,甚至不如那些旧唱片。

大门终于打开,母亲已经整理好衣装,白色的雪纺裙,印着些黑色泼墨图案,她在腰间系着一根宽皮带,顿时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我看着她走出去,然后飞快地跑回房间内问陈姨:“她怎么说?”

“只说这件事是真的,其余什么也不讲。”陈姨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有些失落地去二楼书房。房间内冷气很足,但我依然觉得身体发烫。书里的那个女人直到临死前才肯把这段感情表白出来,这时候说有什么用呢?为什么爱的时候不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

我很气愤,用力地扭着魔方,然而没多久就没了力气,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下午时醒来,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去。陈姨在楼下喊我:“蔻丹,有你的电话!”

啊?谁会给我打电话?我并不认识任何人。

我跑下楼去接过听筒,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啊,蔻丹。”

“你是谁?”我问。

“我姓李,我们昨天晚上见过面。”

什么?我愣住。

“我想或许我们应该正式认识一下,下午一起吃饭怎么样?我已经征求过你母亲的意见,她说你同意即可。”

“我……”我脑袋转不过弯,舌头也开始打结。我所有认识的人都是同生命一起到来的,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为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么,半小时后我在门外等你。”他挂了电话。

我站在原地发呆,陈姨问:“是谁?头一次有人打电话找你,还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不小了吧?”

“是他。”我说。

“谁?”

“要同母亲结婚的人。”我尖叫一声,跑上楼去冲澡,身上全是汗渍,头发也乱七八糟。我应该穿什么衣服见他?见了又要说些什么?直接问他是不是我父亲?这样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最终我选了一条乖巧的碎花裙子,来不及等头发干,只好全部地扎到脑袋后面,涂上唇膏,换上一双绿色的高跟鞋。车就在外面,我远远地就看到他向我招手。

我紧张极了,走到车前时鞋跟突然断掉,整个人歪倒在车子上。他下车来看了看,然后笑了:“你已经很高了,不用穿这样的鞋子。回去换一双普通的凉鞋就好,我在这里等你。”

我窘迫地脱掉鞋,光着脚一路小跑回去,过一会儿再出来时,他依然站在车旁,替我拉开车门。

我便上了车与他一同离开。

车在市区一家庭院式法国餐厅停下,并不算很豪华的地方,但在市区中间的一条老街上,独立的一家庭院,院子里种着些花花草草,一只竖起的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特色菜单,气氛很好。他已经订好了位置,二楼靠窗。我们面对面坐下来,服务员拿来菜单,我研究了半天,只点了一客拿破伦饼,他叫了甜点和其他,一瓶葡萄酒。服务员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整个二楼只有我们两位客人,一时间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声,我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开场白。

最后是他先开口:“我知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承珏,今年四十一岁,做进口红酒生意,离异一次,没有子女。”

很诚实的介绍,他没有把我当小孩来看,给了我足够的尊敬。我微微放松了一些,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不是我父亲?”

他很认真地回答:“不是。”

顷刻之间我心凉了一大截,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轻笑一下,说:“假如你需要一个父亲的话,我相信我可以做好。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父亲,但对不起,我不能够骗你。”

我低下头,不出声。

李承珏犹豫了好久,接着说:“你父亲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我抬起头来:“你认识他?”

“我与你母亲自小就认识,她的事情我不敢保证全都知道,但也并不少。她于十九岁那一年遇到你父亲,他非常的英俊不羁,你母亲对他一见倾心。”

同我想象中一样,我问:“之后呢?”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但你祖父并不赞同这段恋情,百般阻挠,后来以读书之名将她送到英国去。”

“我父亲有没有跟着去?”

他目光微微暗了下来,摇摇头。

“为什么?他不爱她吗?”我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上楼,我看着她将食物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渐渐有一些平静,于是重新坐下来。法国菜的外观十分精美,香气浓郁,李承珏替我夹了几片熏三文鱼和生蚝,说:“这是开胃菜,可以配酒喝。”

那瓶酒的包装上画着一些简单的小花,非常可爱。他倒了一杯递给我,我学着他的样子先放到鼻尖闻一闻,接着晃动杯子。那酒有一股樱桃香,很可人,我轻呷一口,顿时觉得整个口腔都充满甘味。

李承珏介绍道:“这种酒叫花悦,价格很便宜,但绝对是很好的餐酒。”

我点点头,把从书本上看来的知识展示了一遍:“气味宜人,酒体柔顺,名字也好听,适合气氛喜庆的场合。”

他听完,笑了起来:“琴台一直说你很聪明。”

一杯酒喝完,我心情变得愉快起来,我问他:“你是不是常常去法国?”

“也不是,一种酒若卖的好,他们自然会推荐给我们,让我们自己选择。假若真需要出差,公司有专家会去,我是门外汉,只懂得喝与卖。”

我忍不住笑了。

吃完第一道菜他才把话题继续下去:“蔻丹,有的时候并不是爱一个人就能与他永远厮守,我们的生命并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家人、爱好、事业。你父亲当时事业刚起步,没有办法跟随你母亲一起远赴他乡。”

“那么母亲回来后他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生活?”

“他有这种想法,但你母亲拒绝了,而且,你母亲并没有告诉他你的存在。”

我睁大眼睛:“为什么?”

他耸耸肩膀,表示不知。“你可以自己问她,实际上我也一直不太明白,你出生之后你父亲的生意正在蒸蒸日上,他完全有能力给你们一份富足的生活。”

“那么你呢?你爱她吗?”

“自然,每一个见过你母亲的男人都会爱上她。”他边回忆边说,“读大学的时候每个男生都想尽办法靠近她,她永远穿白色的裙子,扎一个马尾,那么漂亮,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对每一个人都笑眯眯,那笑容让人难以忘怀。”

我想象那样的画面,却毫无头绪,在我心目中母亲永远是不会笑的人。

“我喜欢了她整整一个青春期,但从来没有说过,毕竟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后来她选择别人,我觉得与她再也没有可能,就根据父亲的要求结了婚,对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年轻漂亮,又有教养。我们也曾快乐地生活过,只是几年之后发现完全没有感情,于是趁还没有小孩时离了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想了一想,回答:“大概有十年了吧,现在她已经重新结了婚,小孩子已经开始上学,看样子很幸福。”

“你为什么不再结婚?”我毫不掩饰地问出心中每一个困惑。

“我忙生意,没有恋爱的心思。”他放下餐具,坐正身体,继续说,“可是事业稳定后我开始渴望有个人能够陪伴。那时候你们完全隐姓埋名,我不知道她在本市,直到有一天在餐厅遇到你母亲,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但心理上却完全是十几岁时的模样,我觉得我这么多年,唯一不能忘怀的也许就是她,于是开始频繁约会她。”

我点点头,他的感情故事很简单。

“不过她会答应我的求婚,也让我很意外。”

“她一直都很寂寞,”我说,“你出现之前她每天的活动就是听音乐,有时候听着听着会忽然地落泪。”

“呵,那些唱片。”他笑了。

“是他的?”我问。

他点点头。

我们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坐在沙发上单喝酒。李承珏讲了一些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包括第一次见到母亲时的心动,包括常常徘徊在家门口,只为在窗户上看到母亲的影子。他算是很健谈的那类人,但每一句话都很简练,并不显得罗嗦。

约莫八点钟他送我回家,路上我问他,“我父亲……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是名人,”李承珏向我眨了眨眼,“假如你常常看电视或报纸的话,经常能够见到他。”

“他真的不知道世界上有我?”我问。

“也许,但这不重要。”他轻轻说,“蔻丹,我与你母亲结婚之后,答应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血缘这种事情假如我们不去想的话,它一点也不重要,不是吗?”

他讲得很有道理,我轻易就被他说服了,实际上,这一顿饭令我对他充满好感,他聪明、大方、懂得照顾人,不仅是好的丈夫人选,也一定是位好父亲。我完全赞同母亲与他在一起。

车在家门口停下,我下车,认真地对他鞠躬:“李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今天我很快乐。”

他笑着点点头,忽然又说:“蔻丹,其实我们见过面的。”

我看向他,他说:“那是你母亲刚回来的时候,我去接她,她抱着你。那时候你只有一只小猫般大,眼睛圆圆的,盯着我看了好久,最后对我说了一个单词。”

“是什么?”

“hey guy!”

我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有这种事吗?我实在想不起来。

但真假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完全能够接受他。

母亲在客厅里等我,见我回来便问:“怎么样?”

我点点头,边换鞋边说:“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

母亲微微笑了一下,我忍不住光脚跑过去,跪在地毯上问她:“为什么不与他一起生活?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是他的孩子?”

母亲转过头来看我,好久后点了一支烟说:“不知道,我忘记了。”说完她站起来朝楼梯方向走去。她在逃避话题,我扑过去抓着她的手恳求她:“妈妈,告诉我。”

她淡淡地看着我了,表情似是十分犹豫。一个成年女性,向小女孩开口讲述自己的感情故事,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我不是普通的小女孩,我是她的女儿,我有权利知道自己至亲的一切细节。

母亲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忽然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条街道:“救命!”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正恩妈妈的声音。

连母亲也愣住,半晌才推开大门朝隔壁张望,我已经跑了出去,连鞋子也来不及穿,满脑子都在担心正恩。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我本能地觉得不是好事情。路上我踩到一颗小石子,钻心的疼。然而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一口气跑到蓝家门口,隔着铁栏大门看到客厅里两个互相殴打的身影,隐约可以听到正恩的哭声。

“正恩!正恩!”我大叫。但没人回答我,邻居们纷纷聚过来,大家睁大眼睛看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小声地议论:“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

有人掏出来电话报警,几个男人二话不说翻进栏杆用力拍门,但门始终未打开。窗户上的剪影就像一出皮影戏,正恩的母亲正被他父亲揪着头发朝墙上砸去,我忍不住惊呼。

没多久警车到来,他们强行打开了大门,我们一行人冲进去,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所有的家具都倒在地上,该碎的碎,该裂的裂。正恩母亲满脸是血,裙子自大腿处裂开,那上面赫然插着一把刀。

我捂住嘴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正恩妈妈抬上车,而正恩的父亲被警察带走,房间渐渐空了下来。我依然站在那里,到处搜寻正恩的身影。

“正恩?正恩?”我避开玻璃碎片小心地向前走,连声音也在颤抖。

半晌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他真正地吓坏了,目光呆滞,脸上挂着泪痕,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正恩,过来。”我慢慢朝他走过去,用力地抱住他。他的身体很僵硬,手指用力地抓着那只发条玩具,似乎想把它捏碎一般。我轻轻拍他的背,小声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

他没有任何反应,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伤心,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久后陈姨出现,看着满屋凌乱的碎片感叹:“造孽啊!他爸妈呢?”

“一个送去医院,一个被警察带走了。他当时在二楼,没人看到他。”我尽量平稳情绪,问她,“怎么办?”

“先把小孩带回家里吧。”陈姨过来抱起他朝家里走,我跟在后面,脚心还是很疼,但更担心正恩,他像个木头人一般睁大眼睛,空洞而麻木。我拉着他的手轻轻唤他:“正恩,正恩。”

他不回答,好久后又有眼泪流了出来。

这个夜晚比往常更加燥热,蝉鸣声一阵阵,像是在诉说无人知晓的故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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