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马

启　林

10月9号，马强终于咸鱼翻身了。在地下赌场赌马近1年，一万多块投进去全打了水漂，想不到就在他孤注一掷，将刚拿到的工资全部投了进去，竟赌赢了！想起来，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赛前，4号跟6号一直是夺标大热门。马强权衡了很久，终于决定把宝全押在6号上。比赛时，本来4号大青马一直遥遥领先，想不到就在最后一圈，骑手周魁仿佛中了魔一般，身子软在了马上，接着，人跌落地上。大青马无人控制，长啸一声蹿出了跑场。而紧随其后的6号很快冲到了最前面。马强原来以为自己又输定了，想不到最后一刻奇迹发生。他赌赢了！

拿到七万多块现金，马强兴奋得心都要从喉咙口窜出来。回到家，他见妻子正睡着，忙推醒她，拿出一沓沓钞票给她看。妻子张晓琳迷迷糊糊地看着他，问钱是哪儿来的？马强一愣，忙说是中了彩票。赌马的事，他可不敢让妻子知道。

马强从中抽出一沓，说明天就去给她买一枚钻戒。要知道，张晓琳跟他结婚3年，没享什么福，他虽然做着发财梦，可无奈只是一个小小厨师，每月几千块薪水，每到月底都剩不下什么。

躺到妻子身边，马强兴奋地设计着蓝图，突然，他看到妻子身子一阵阵地发抖。他慌了，忙问怎么了？妻子抖得更厉害了，马强打开灯，见妻子脸色苍白，目光死死地盯着装钱的背包。马路摇晃着她，问她怎么了？妻子身子哆嗦着走下床，打开背包，指着那些钞票，说：“死人钱，死人钱。”说罢，她倒在床上，两眼紧闭。

马强吓坏了，用力摇着妻子，看上去她迷迷糊糊的。半晌，张晓琳醒了过来。她大喘着气，突然问他怎么了？她刚刚做了个梦，梦到马强被好几个鲜血淋漓的人带走了。她吓坏了。马强心里疑惑，妻子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马强就让妻子向单位请假。老婆问为什么？马强说带她去买钻戒啊！当初他因抢劫罪被判入狱4年，要换了别的女人，早跟他分手了。可张晓琳硬是等了他整整4年，并且他一出来两人就结了婚。马强下决心这辈子都好好待她，让她过上好日子。好日子的第一步就是为她买一枚女人都喜欢的钻戒。

老婆诧异，问他哪儿来的钱？这倒让马强有点儿吃惊，钱的事昨晚不是跟老婆解释过了吗？今天怎么又问？他拿过背包递给老婆，老婆一看这么多钱，一下子乐坏了。她问钱是怎么来的？马强摸摸头，说自己中了彩票。要知道，每个月他都买几百块的彩票啊！

“真的？可别骗我！听说来路不明的钱买了戒指戴到手上会摘不下来。”老婆说。

马强一把拽起她，说都什么年代了，她还如此迷信！

两人洗脸吃饭，直奔珠宝首饰店。张晓琳看中一款标价一万两千块的戒指。马强冲妻子伸出大拇指，说她眼力不错，这戒指真的很漂亮。店员取出戒指，张晓琳戴在手上，左右端详。不大不小，正合适。可是，当张晓琳想从手上摘下戒指时，却急出了一头汗。那戒指，怎么都摘不下来了！

张晓琳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一把揪住马强，问这钱哪儿来的？马强低声说不是告诉她了？戒指摘不下来就戴着吧。

走出珠宝店的大门，马强一边扯着老婆的胳膊，一边看着她的脸。老婆的脸色依旧不太好，马强说不如去吃点东西。

张晓琳强装笑脸，答应了下来。两人走进经常光顾的小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面对面坐了下来。张晓琳一直试图摘下手上的戒指，可是她想尽了办法，戒指就是摘不掉。马强想帮忙，可他一碰戒指，张晓琳就疼得皱起眉。

牛肉面端上来了，马强安慰老婆，说这戒指命中注定是她的，所以别再费心思摘掉了。老婆顺从地点点头，吃起面来。可是，马强挑起面条，却差点要吐。他一拍桌子，叫来老板，说面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青虫？

因为是上午10点钟，店里只有马强夫妇俩。老板走过来，用筷子挑挑面，说哪有青虫？根本不见啊！周晓琳也探过头，说面很好，虫子在哪儿？马强用筷子夹起一条虫子送到老婆跟前：“这么长的虫子，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老板和张晓琳都吃惊地看着马强。张晓琳绕到他背后，拍着他的肩说：“这明明是一片牛肉，你怎么会说成虫子？”

马强呆住了。半晌，他看看老婆，又看看老板，突然站起身，转身就走。

上了出租车，张晓琳紧紧抓着马强的手。马强用力揉一把脸，他这是怎么了？自从昨晚拿来了那七万块，就频频出现怪事。先是老婆忘了昨晚的事，接着买了戒指再摘不掉，然后，他看到牛肉面里一条又一条的青虫……

马强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半天没说一句话。这时，张晓琳扭过头，眼里含着泪问马强那些钱怎么来的？从小母亲就告诉她，不义之财动不得，否则不管用这钱做什么都不会顺心的。

马强心里越想越烦，他突然叫司机停车。将十块钱扔过去，马强开门下车。张晓琳忙跟着下去。马强走得很快，张晓琳追着他，突然，一辆失控的卡车冲了过来。马强呆呆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一般。他看到了那司机的脸，不，那不是司机的脸而是骑师周魁的脸。他的脸血肉模糊，唯有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马强被送到医院，内脏破裂，多处骨折。两个月医院住下来，他赌赢的七万块全还了回去，还搭进了老婆这几年的所有积蓄。

从医院出来，马强的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那些伤疤，马强觉得像是一张人脸。

出院后第一件事，马强去了周魁的墓前。周魁之所以会突然坠下马，是马强一手造成的。周魁最喜欢到马强所在的小饭馆吃爆肚，而这正是马强的拿手菜。为了赌赢这一局，马强将满满一包安眠药洒进了爆肚中。果然，关键时刻，困倦至极的周魁突然坠马。

马强去警察局自首。地下赌马场被查封，而他则被关进监狱。

老婆来看他，说她这次要离开他。说着，张晓琳朝他伸出手。马强看到她的手上没有戒指。她失望地看着他，说那戒指摘不下来，不过是她装的，怕的就是钱来路不明。那牛肉面里的青虫也不过是她和老板合演的一出双簧。想不到，这钱真的是不干净。

看着妻子远去的身影，马强追悔莫及。此刻，如果手里有一把刀，他真想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