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局”开新局？

孙春艳

有人将联想的发展历史称之为柳传志布下的“联想局”。也许,65岁的柳传志希望在自己站的最后一班岗上,为他的“联想大家庭”布一个更大的局

“联想已经想清楚了!”联想掌舵人、联想控股有限公司(简称“联想控股”)新任董事长兼总裁柳传志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

2009年9月8日,“中国泛海入股联想控股暨联想控股全新战略”新闻发布会在北京举行。联想控股引入新的民营战略投资者——中国泛海控股集团(简称“中国泛海”),并正式宣称由经营PC (个人计算机)业务转身为一家金融服务和投资公司。

创业25年,联想一直致力于成为世界上领先的公司。今天看来,距离这一目标仍有很大差距,于是联想又提出新战略。按柳传志的解释,这一新战略已经酝酿了8年。2001年联想完成分拆,两家子公司联想集团的杨元庆和神州数码的郭为自立门户,柳传志组建联想控股母公司,开始专注投资领域。

民营化转身

9月8日,联想控股大股东中国科学院国有资产经营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国科控股”)正式将其所拥有的联想控股65%的股份减持29%,中国泛海作为唯一受让方,以27.55亿元人民币正式成为联想控股第三大股东。

“此次减持联想控股的股权是中科院社会化改革总体安排的一部分,之所以选择这个时点与联想的经营没有关联,只是巧合。” 中国科学院副秘书长、国科控股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邓麦村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巧合往往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目前联想控股新的股权结构为:国科控股占36%,仍为第一大股东,联想控股职工持股会占35%,中国泛海占29%,民营股份占到了64%。有着“国有民营企业”特殊称谓的联想终于摘掉了“国字帽”。

其实,联想的体制改革一直是柳传志的一块心病。

上世纪90年代,迫于当时国家的电脑计划指标分配等局限,柳传志为联想找到了“国有民营”体制,所谓国有是指国家至今为止共投入了20万人民币;所谓民营,是指联想机制灵活,有较大的自主经营权。但了解联想的人都知道,“国有民营”体制实际上是一个“怪胎”。

早在1988年11月,北京体改咨询中心为联想做出的诊断报告称“明显的优势与明显的劣势并存,需要把继续创业的重负与体制改革统一起来”。

1994年联想香港上市后,柳传志曾提出,联想资产的55%归国家所有,45%归于员工,财政部和国资管理局没有同意。之后,中科院计算所老所长曾茂朝 “找了无数关系”,“花费无数口舌”,有关部门才同意国有股权部分的35%卖给联想职工持股。

终于在2001年,联想拿到了产权证,之后国有股为65%,联想职工持股为35%。但这样的努力也顶住了很多压力:有一次,一位高官还斥责联想想私分国有资产,令那个年代力图改制的联想如履薄冰。

而这一次联想的改制实现了国有36%,民营64%。在当天新闻发布会现场,联想控股高层虽然一致表示,股权出让完全是中科院的意思,但多位高层在发言中表示了对“中科院领导对联想的多年的支持表示由衷感谢”,曾茂朝、邓麦村两位中科院元老频频点头。此中意境不言而喻。

“联想股权转让从时机和人选的选择来讲,是一次典型的柳式转让,体现柳氏智慧。”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如是说。他认为, 在联想追求“产权自由”的过程中,柳传志首先必须保持“回避”的姿态以自净,同时,他却又必须为这家公司的兴衰赌上一生的心血和信用。

不过,国科控股占36%,仍为第一大股东,联想控股职工持股会占35%。“仅以1%的股权保留国字第一大股,没有什么不好,很多领域我们容易进入。”联想控股有限公司常务副总裁吴亦兵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联想控股宣称,将直接进军投资领域,在未来5年内投资100亿元人民币“发展核心资产”,重点关注清洁能源及环保、新材料、新科技、金融服务等行业。

虽然股权结构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但深谋远虑的柳传志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这还只是一个中间步骤。

批量复制联想集团

9月9日,在母公司联想控股刚刚引入新的战略投资者的第二天,联想集团却遭遇来自股东TPG、GeneralAtlantic和新桥资本三家公司近3亿股的减持,这导致联想股价大跌5.7%,为半年来跌幅最大。

9月8日的新闻发布会相当于联想高层的誓师大会,但当天,作为联想控股子公司的联想集团董事长杨元庆却未出席。参会的是联想集团高级副总裁陈绍鹏,与会者注意到,一向谦和憨厚的他在发布会面色凝重。

在答记者问环节之前,联想控股旗下有五大板块公司分别作企业发展介绍,陈绍鹏作为联想集团发言人,为了说明联想集团业绩回暖足足讲了30分钟(规定时间15分钟至20分钟)。以至于下面发言的其他子公司联想投资、弘毅投资、融科置地等不得不缩短时间。

“因为本身体质还不够强壮,遇上金融危机才会感冒。” 陈绍鹏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他带来的新消息是,联想集团第二季度在全球的市场份额上升0.4个百分点达到了8.6%,是并购IBM PC业务以来的最高点。

今年40岁的林兵,进入IT 领域20余年,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用上联想汉卡带给他的震撼和喜悦,这一解决西文汉化难题的里程碑式的产品,是联想集团当时的技术带头人倪光南带领一干人马研制出来的。联想起家产品汉卡,还曾获得1988年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与联想一样在上世纪80年代诞生的四通、科海等高科技公司已经不复存在,联想却在上世纪90年代国外电脑公司大兵压境之时,响亮地喊出了“扛起微机民族工业大旗”,这一品牌给与国人的是成为一家可与微软、英特尔、IBM匹敌的世界性高科技企业的理想。

但是,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联想曾发生过一场“技工贸”与“贸工技”路径选择争辩。最后,柳传志主导的“贸工技”派占了上风,主导技术的倪光南愤而离去。

在柳传志眼中,出路就是“多条腿走路”。今天,以IT起家的联想控股进一步谋求业务多元化。

据吴亦兵介绍,联想的三家投资团队将采取舰队作战的投资模式,从企业初创的天使早期投资,到企业成长期的私募股权基金(PE),再到风险投资(VC),目的是在多个领域多个行业抚育有影响力的公司,打造成联想的核心资产。

“联想集团这个品牌为联想控股打了个底儿,现在的地产金融等都是靠这个牌子,出去谈什么事情都好谈。”柳传志在2001年进入投资领域时如是说。

在回顾联想控股的投资探索之路时,吴亦兵解释道:“最初联想控股的投资仅限于IT领域,后来做了些非IT领域投资也成功了。总结来看,联想的投资之所以成功,并非因联想懂IT,而是因为联想懂管理。”而这,正是将被批量生产的“联想智慧”。

接班人悬疑

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联想战略调整也将意味着联想接班人的调整。于是,柳传志何时退休以及谁将成为接班人,成为与会媒体关注的焦点之一。

“我真的不是把工作当成唯一快乐的人,如果他们做得挺好,我当董事长也不痛苦。”柳传志说。显然,联想的接班人,只能由联想盘根错节关系的交集人物柳传志来定夺。

曾几何时,联想“少帅”杨元庆被业界称作柳传志钦定的接班人,虽然他既不是公司研究部门的资深科学家,也不是老一代的管理者。但是在9月8日联想公布新战略的誓师大会上,杨元庆并未出席,柳传志对此的解释是“他在美国,来回一次成本太高”。

这一点让在场的联想员工也匪夷所思。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联想员工介绍,柳传志每次提及他总会说“感谢元庆”,说他“功不可没”。几乎在任何场合,柳传志都不掩饰他对杨元庆的偏爱,他总是微笑地站在杨元庆的身后。

而在联想办公室广为流传的版本是1994年“元庆上书”的典故。1994年春,柳传志被美尼尔综合征折磨得苦不堪言,最后一只耳朵彻底聋了。而当时联想因李勤与倪光南矛盾激化而陷入混乱。杨元庆就在此刻给柳传志写了一封信,信中谈到了联想管理体制的问题。柳传志对杨元庆大加赞赏,说“我估计别人谈不出来”。

于是,1994年3月19日联想微机事业部成立,杨元庆出任总经理,杨元庆的新篇章开启。柳传志多次称赞杨元庆是个“发动机”。“他驱使下面的每一个部门的头头是小发动机,而这些头头驱使下的小部门的头头是小小发动机,一直驱使到每一个员工。”

但2001年联想分拆似乎改变了这一切。杨元庆主帅IT业务,郭为主掌IT分销,各布各的局。而据知情人透露,联想分拆的策划者及执行者朱立南逐渐掌握权力,并成为柳传志的忘年交。

“你们说的就是朱立南了?有可能猜得对,有可能猜得不对。”柳传志面对媒体的追问开始打太极。

不过,在9月8日公布的股东会决定中,新的董事会将由柳传志、邓麦村、曾茂朝、卢志强(中国泛海董事长兼总经理)和朱立南组成。而邓麦村、曾茂朝、卢志强三人并非联想高层,除柳外只有朱立南一人入围。

而联想控股的接班人,一定要与联想的新战略——全面进入投资领域合拍。

联想新战略的目标是在5年之内,联想控股协同各家子公司使公司总体的价值增长1到2倍。

而知情人士分析,协调5家子公司最好的人选则是朱立南,之前他与其他子公司负责人有过多次合作。而联想控股子公司弘毅投资总裁赵令欢则是朱立南推荐进入“联想系”的。

联想人才的培养和训练永远是“赛马中识好马”,正如《联想为什么》一书所说“联想的很多重要时刻都能体会到柳传志在用人方面的颇费踌躇和毅然决然。”而无论接班人是谁,都必将在视“联想是我的命”的柳传志的光环和影响下生存。正如9月8日的那场新闻发布会,五大子公司负责人和柳传志同坐答问席上,所有国内外记者的问题都只提给柳一人,柳很尴尬地说:“我下去得给几位子公司负责人赔罪了。”

据《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在过去的一年中,联想控股的直投业务已接触了300多家项目,目前直投成功的有高盛高华、NBA以及新近与弘毅共同投资的物美。其中列入核心资产范畴的,有星恒电源和苏州信托两家。

“柳总实际上还是要完成他最初的‘产业报国目标,只是现在通过多种投资渠道帮助更多的企业成功而得以实现。”吴亦兵对《中国新闻周刊》道出自己的理解。

2004年8月,在柳传志的60岁生日上,他曾说 “联想是个了不得的企业,因为是天将降大任于联想,这个天就是中国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