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正典:20世纪西方性文学的道德认同

2009-09-24 06:43陈召荣

周 昕 陈召荣

摘 要: 伦理的生命力来自于对时代精神的表达。在爱欲物化已司空见惯的社会里,传统伦理失却了存在的现实依据,一种新的交往情境、新的生活内容及其存在方式正在生成,因而更合宜的规范探寻就成为必要。性产业与性文学的繁荣使得对性道德规范的反思变成必然。受传统道德规范影响,性文学被认为伤风败俗,长期不被接受,而且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经历了两次法律审判高峰。而性文学出版者在六十年代的胜诉,使性文学获得了道德认同的基础。随着性文学发展为西方文化中性规范的一部分,它在潜移默化中对传统的伦理观念进行了有效地矫正和虚拟化实践。西方一批优秀作家的性文学作品实际上启迪着人类走出性迷失的困惑,它们的道德认同之路即是完成自身文学使命、走向文学正典之路。

关键词:正典;性文学;道德认同

中图分类号:I3/7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09)04-0127-05

性文学是着力于对性欲、性爱、性行为和性心理进行艺术审美并深度表现的文学作品。艺术审美是就性文学的创作动机而言,深度表现是就性文学的艺术效果而言。20世纪性文学作品中所表现的两性关系的间离对峙,及其由此产生的性漂泊与情爱虚拟化状态(包括性爱缺失无归宿、性爱游移不确定、性爱自慰与逃逸、性爱极端与病态等),丰富而深刻地表现了性观念转变过程中必然的矛盾冲突,及其由此而形成的道德困惑,反映出作为人类社会生活中调整两性关系的行为规范的性道德严重滞后于性文学现实发展的失衡状态。

在刚刚走过的100年里,性文学与文明进程相生相伴,产生了大量表现性主题的作品。“性”作为性别的联结点,在两个性别共生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构成人类生活的基本存在,文学对生活的表现自然无法回避“性”及由“性”造成的各种生活现象和社会问题。所以,从发生学的角度看,文学涉“性”是一种逻辑的必然,而且文学史也证明了“性”与文学的密切联系是一个基本的历史事实。[1]249

费尔巴哈说:“性关系可以直接地看为是基本的道德关系,看为是道德的基础。”[2]572文学与道德的相关性使我们确信:伦理思想完全可以以艺术的方式加以表达。艺术是一系列道德公式通过感性外表而得以传递的寓言诗。西方著名的现代伦理学家麦金泰尔在《德性之后》一书中就曾说过,每个民族在其古代都以诗来教化,都以讲故事为主要的道德教育方式。历史上最早的道德言说方式是史诗——说故事,这可以从“荷马教化了希腊”这句话中得到验证。进入工业时代以来,许多杰出的思想家、伦理学家因为痛心于现代西方文明中人与自然、精神与物质、技术与情感、智慧与良心的割裂与对抗,痛心于物质的进步与道德的滑坡之间的巨大落差,反身求助于艺术,求助于人类诞生时那个完善的“原点”,希望重新点燃艺术精神之火,来照亮这个日趋灰暗颓废的社会,温暖世人冷漠孤寂的心灵,及至重新塑造一代“全面发展的人”。而艺术本身的颓废与不景气使人看不到拯救的希望,所以罗素出语:“艺术的最后灭绝可能已经不是遥远的事了。”[3]202

笔者认为,伦理与人的统一,更多地保留在真正的诗性艺术中。也就是说,艺术中表现出来的精神,是人与道德和谐一致的一个标志。这也是我们思考性文学伦理与道德重建的基本前提。

一、世纪回目:文学审判的道德固守

探究西方文明史可以发现,历史上的性一直是长期游移于阴影中或是隐藏于各种伪装之下的一种真实生活状态,直到人类的主动意识终于允许人们来诠释性时,最早的光亮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后来才出现在了语言清晰的伦理学以及再后来的性学中。曾经的道德尚能容忍涉性文艺自生自灭,但性的文学表白却触动了现代法律的神经,合法身份的取得自然地成为道德认同的基础。英国律师蒙哥马利•海德在《西方性文学研究》明确表示:法律不应该,也不可能限制文化中庸俗低级的东西。人类生机勃勃的好奇心直接关注到诞生和死亡,即人类的开端和结束。……倘若我们的文化不仅在性方面,包括性虐狂方面(从弗洛依德起,它就被认为是人性欲的一部分)继续堕落下去,我们就应该找到新的方法,而不能囿于书检法以致束手无策。如果我们希望人们的思想有更多的自由并得到进一步地发展,同时又解脱种种羁绊,使我们的文化更新并发扬光大,那么,我们对性文学的认识必须有一个根本改变。[4]9

1857年英国通过淫秽出版物法案(坎贝尔法),1873年美国通过康斯托克法,一直到1959年再行修订,引发了文学史上的百年诉讼大战。以英美为中心,西方多国都有过刑诉案例。在19世纪后半叶只是间断性发生,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形成第一次高峰,并以六十年代第二次高峰为终结。

1928年,英国出版商因发行《孤独的井》被起诉,理由是书中对女子同性恋的描写。次年,纽约法官也认为该书为性反常者辩护。于是一部受读者和批评家们高度赞扬的小说,在认同其艺术价值的前提下被法庭判定为淫书而遭到销毁。检察总长汤姆斯•因斯基姆得出的仲裁结论是:“虽然这部书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健康的,不需要批评的,但哪怕其中只有一句话有淫诲的涉嫌,也会使整部作品划进淫秽范畴而被销毁。”[4]16从中不难看出,在这个艺术创新的年代,正统与反叛直接交锋,卫道士们借助法律的力量实施着“道德的不道德性”。

早在1920年《尤利西斯》只发表了前四章,就曾受到英国评论界的非难,而美国法院对邮寄书商明确裁决:禁止发行并处罚金50美元。1933年,纽约南区法院《尤利西斯》案胜诉,约翰•伍尔西法官的审判成了影响历史的判决,在新世纪首次明确了性文学需要修正我们以前的完全的排斥。高级法院汉德法官对希林克法(1868年案例)作了新的解释,认为检测一本书是否诲淫色情,最恰当的应该看全书的效果。《尤利西斯》尽管其中粗俗、亵渎及猥琐之处不少,经测试读者反应并不产生挑逗淫欲的效果,从而使评价的“摆钟”回到正常的位置。

1957年,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及其他》在旧金山的诉讼案获胜是新转折的起点。1960年,英国中央刑事法庭陪审团审理了《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企鹅出版公司组织了名律师和由35位名作家、评论家、神学家、社会学家、出版商、名教授组成的庞大专家阵容,最终使法庭认同该书“以科研、文艺价值着眼,都与公众有益”,宣布企鹅出版公司无罪。之后不久,1961年,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在美国顺利获准发行。1963年,克莱兰《范妮•希尔回忆录》联动五月花出版公司及戈尔德书店应诉的胜利,彻底结束了“宁要道德,不要文艺”(康斯托克语)的正统性道德的霸权时代。

西方人对性如同对政治上的敌对阵营一样,诚惶诚恐,时刻处于一种极度的惊恐之中。他们害怕战争,对工党、布尔什维克主义统统感到惧怕。最可笑的是,他们对铅印的文字也怕得要命,对向来英勇无畏的西方民族来说,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奇怪而屈辱的心态,这也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思想状态。

然而,改变毕竟还是发生了,先前的官司再不打了。性与爱结合的理想时代的理想爱情似乎离我们远去,情与爱也越来越微薄渺茫。凡俗男女的爱情演变成利益交换的妥协,或者成醉生梦死的迷乱,游戏的态度成为一种潇洒和时尚。性即是艺术,而且如同漂亮女人和坏男人一样在这个时代很畅销,因为他们深懂商品社会的游戏规则。刚刚解放了的性很快膨胀为另一种灾难。

二、第三次启蒙:20世纪性文学的伦理背景

20世纪的性文学历经百年风雨,无论其所受青睐还是遭到谴责,都积淀为西方文化的性规范的一部分,并且势必与浪漫爱情和家庭关系联结起来。性观念的精髓已植根于人们的生活、渗入到个体的生命之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传统伦理中的道德固守。

西方文化对待性行为的伦理态度主要受基督教性敌对倾向的影响,按圣•奥古斯丁的观点:除非是夫妻为生殖所必需,其他一切性行为的正当性都令人怀疑。这种观念造成了整个社会中对性的过分敏感。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之后,19世纪末开始的霭理士、弗洛伊德、福科、金西等学者的性学研究和女权运动共同完成了第三次性启蒙。1913年,美国出现第一个从事避孕服务和宣传的诊所,性与生育第一次大分离,传统的性观念被打破。所以弗洛伊德总结说:“性道德之所以有改变的趋势,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避孕法的发明;第二,妇女的解放。”[5]196生殖技术的进步,使得二者的彻底分离成为可能。欢悦成为性行为的主要目的。然而,生殖与性的分离正在改变人们的性道德,导致生育与家庭的分离,从而造成家庭关系的变化。而现代生殖技术又使婚姻关系丧失,未来的两性关系将变得扑朔迷离,导致古典的性伦理意识日渐淡漠,社会的性秩序失去平衡,何谓善、恶已经没有了社会共识,人们难以找到可以遵循的道德准则。

20世纪持续发展着的妇女解放运动,是性革命得以深入展开的催化剂。大凡革命都是爆炸,而爆炸又往往会毁掉比原定目标更多的东西,传统道德大厦的倾覆便是这场革命的必然结果。一切已成功的变革走得太远了,往往演变为目标的反面。这个世界正在女性情感的作用下摇摆,女性创作的高度繁荣和性意识超前的文学表现正体现了这个时代伟大的女性精神,这种精神正震荡着人类,促使了一种全新的性生态环境的形成。女性作家的创作成为百年文坛靓丽的风景,法国女性主义作家西苏在《美杜莎的笑声》中曾经指出:“通过写她自己,妇女将回到自己的身体。”[6]193而多少年来,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是不可言说的,“身体被幽禁、被妥善保存着,完整如初地冷藏于她自己的镜中”。[6]191因为男性掌握家庭经济权力,可以随意对妻子进行性虐待和性掠夺,并屡屡以食物作为充满病态快感的奖惩方式。而弱势女子惟有默默地忍受男性施加给自己的性暴力,成了可以任意买卖的物品,供人泄欲的工具。女性写作反转旧时代里“生为女人不是人”的女性悲剧,蕴含的正是对男权秩序的颠覆,建立两性关系式中的女性爱欲主体,在两性共有的世界里,放逐男性到性关系的边缘,找回女性自身的爱欲模式。

譬如美国“甜蜜野蛮”派女作家代表,罗丝玛丽•罗杰斯1976年创作的《狂野之爱》,通篇描写性诱惑、性器官的自我抚摸、发情叫春的呻吟和本能宣泄。杰尼•克伦茨(著有《邪恶的爱情谎言》)也是构思色情情节和床上戏的能手。在她们看来,躯体是“我”的,和“我”的躯体相守,才能确证个体存在的可能。作为女性作家,在她们解除了性对于他者的依赖之后,女性的个体属性得到强调和张扬。也许是出于这样的观念,女作家们大胆妄为地在她们作品封面上标上“色情历史传奇”、“奶头屁股史诗”等字样,而且变本加厉地炒作。这股文学浪潮的出现正是美国女权主义和女性解放的呼声高涨之时,但是女性解放或者是性解放到了极致时,负面效应也自然而生。相比而言,“甜蜜”的小说比“血腥”的小说更虚假,也就更不道德。

艺术的职责之一在于揭示人活着的一刻同周围环境的关系。由于人类总是在旧的关系中争斗不休,因此艺术总是先于“时代”,而时代本身又总是远远地落后于活的生命欲望。“对人类来说,这种人与其周围环境的和谐关系就是生命本身。日复一日,一切事物的关系都在暗暗发生微妙的变化。所以说,艺术作为揭示和获得完美关系的形式,是永远不会陈旧的。”[7]181以情感为支点的文艺伦理学最接近生命伦理的实质,它将道德还原为人的生命感受,把道德与人的生命本体相连,而不是游离于生命本体之外。也正是从这点上,性文学对此作了有效地矫正和虚拟化实践,引导并保持了现实生活原生态的历史真实的一面。如果换个角度来看,也许我们会认同莫瑞斯的观点:“不是文明的发展铸成了现代的性行为,而是性行为铸成了文明的形态。”[8]28

三、道德认同之路:20世纪性文学的价值回归

在20世纪初,劳伦斯以其写作中对性的执着与坦诚,唱响了第一曲性的赞歌。战后的“迷惘”中,米勒展示出了性文学的大家手笔。活跃于世纪中叶的杜拉斯以世界“情人”的放纵,书写出一个天才女人的巨大魅力。六十年代后道德封闭解冻,昆德硬是将毕达格拉斯“肉体是灵魂的坟墓”的传统改写成了福柯“灵魂是肉体的监狱”。耶利内克2004年“意外”获诺贝尔文学奖,让性文学走出了在圣洁与肮脏之间徘徊的尴尬,透过她的作品放射出“一个黑色太阳的光”。

在日益精致的工业文明背景下,文学以反叛姿态表现的是一些原始的和潜伏在人性中的野蛮情绪。许多文学作品倾向于表明远古的穴居人仍活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只是压制了自己的原始情绪才逐渐获得文明的面纱,有时这种情绪还非常强烈,需要某种程度的满足才行。如康拉德的《黑暗的心》,表明远古的野蛮本能和丛林呼声不仅深藏于我们的灵魂之中,还会在我们身上复活。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则通过动物隐喻表现了同样的主题。说到底,文明只是一种装饰,许多人只要稍加诱惑,内心的野蛮本性就会被激发起来。这种情绪始终存在于我们的无意识中,所以它为作家提供了虽然有点危险、但很有吸引力的创作素材。爱伦•坡曾说,没有一个作家真的敢把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全部写出来,因为这会把他笔下的纸点燃。就是说,即便是最坦诚的作家,仍会压抑自己本性中的某些不道德的、颓废的、病态的和残忍的无意识成分。性在社会文化里是不允许公开宣泄的,只有那些偏执于虐恋、同性恋、性暴力、性倒错的作家,为了标示反叛的决绝才会不顾一切地暴露自己的灵魂,从而用那些病态的、不道德的东西来满足心理同样不健康的读者。那些一流作家的性文学虽然也涉及这些内容,但其表现形式和价值取向却是缘于艺术的审美。

作为小说形式、方法与技巧的激进革新者,劳伦斯因在小说中对性行为进行正面赞赏,使他的作品在他生活的年代受到了严厉查禁,也受到了同时代作家及评论家的指责和批评,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又受到了女性主义毫不留情的质疑和抨击。尤其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穿插的大段性爱场景描写,为劳伦斯赢得了淫秽小说家的“桂冠”。哲学家福柯认为,劳伦斯的断言会引起未来时代的人们陷入性困惑之中——人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现代社会的文明人要去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究性行为如此真实的实际状态。康妮与狩猎人梅勒斯热烈的性关系、一幕幕性交场境,经由艺术点化变成一种人性最自然最真实的表现,从侧面烘托了主人公对工业革命所造成的沉闷荒凉景色发自内心的深深绝望与忧惧。从这点来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正是由于性描写和大环境的完美结合而成为由历史背景、思想内容与小说技巧三者互相影响而构成的杰出作品。

如果说劳伦斯的作品尚留有诸多传统的观念和表现形式,后继者米勒的精神反叛突出体现为对传统的不屑一顾。作为反叛,他抓住了“性”。他把带有自传性的成名作命名为《北回归线》即“Tropic of Cancer”,一是cancer具有巨蟹星座之意,米勒也出生在巨蟹星座下,他认为蟹横行无羁;二是因为cancer还有“癌”之意,表明美国式的西方文明已病入膏肓。他接受了施本格勒《西方的没落》中的启示性观点,探寻艺术及生活上的自由之路,在生活的自我迷失中用艺术去重建自我。另一方面,米勒将性问题置于突出地位进行展现,似要表明人性受到文明的压抑而正在变态地发泄,尤其是“殉色三部曲”更明确了这一立场,反映了人性从机器文明中逃回自然、逃回原始世界的强烈愿望,这可以说是在现代文明中的一种返朴愿望。

传奇女性杜拉斯在《厚颜无耻的人》、《广岛之恋》、《情人》等多部作品中,把她情感生活里绝望的爱情故事一次次重演。“情人”形象的变异其实就是作家心灵欲望的符号化表达。杜拉斯想要通过写作重建自己的老年生活,为读者留下刻骨铭心的爱情神话。同样身处法兰西浪漫氛围中的昆德拉,用道德破坏性极强的“性”去消解人伦关系的两极冲突,以超越道德的眼光去探究生命的存在,像《慢》的主题所揭示:“把道德判断悬置,这就是小说的道德”——意即要在不断地改变之中树立一种人性化的性道德,好让人们去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享受生活、塑造自己。所以昆德拉作品中的人物不仅背叛婚姻更拒绝生殖,由此而揭示了既承继希腊传统又为现代情感主义伦理学所倡导的“只注重个人选择”的自由伦理社会的可能图景。

在上世纪末性文学高峰阶段的耶利内克,其主要作品《逐爱的女人》、《钢琴教师》、《情欲》、《贪婪》和新作《死亡与少女》都以“性”为切入点。她又因对变态、赤裸裸的情欲近乎恶作剧式的戏仿被指责为有伤风化,被冠之以“红色的色情女伯爵”的头衔,小说里也的确充斥着负面词汇和消极表达。在她的作品中,人们所期待的温馨的爱被残酷地从两性关系中剥离殆尽,只剩下赤裸裸的肉欲和强暴,留下一幅幅灵与肉被蚕食、吞没的恐怖图景。在她的笔下,所有的女性都带有受虐的胎记,被还原为耻辱的符号。如此的直露和反叛引发评论界的道德归罪是一回事,但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事实却有着性文学走进正典的里程碑式的划时代意义。

结语

今天的一切性存在盲目而痴迷,寻求自我才是性文学的真正动机。因此,寻找的方式也趋向于多样化:异性爱、同性恋、自恋、正常的抑或是乱伦的,都是性。每一个人都在性经历中寻找自己,认识自己。那个未知的自我——唯一未知的东西正深深躲在充满情欲的灵魂之中。但自我寻求总又关涉他人,一如霭理士所说:“要知道性冲动有一个特点,和饮食冲动大不相同,就是它的正常的满足一定要有另一个人帮忙,讲到另一个人,我们就进到社会的领域,讲到道德的领域了”。[9]5这一段话具有普遍的意义,是对性冲动的伦理本质的科学表述。文学中作家自证式的“性表演”所面对的正是这样一种情境,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曾经爱情的恬美足音,变作今天性欲迷乱的舞步。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性,就如同徐志摩与陆小曼的爱,都有其各自的韵律与节奏。虽有乱伦与变态的错乱纠缠,纯洁的圣母依然是心中的偶像。到头来道德的不道德与不道德的道德搅浑了性世界,色情和淫秽成了标示人的生命活跃程度有益的刺激。当把性和性刺激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接受了3000年来一直在竭力否认一个事实:男人和女人彼此需要。性爱完成了对文明的破坏并且获得了满足,而文明也不再压抑性爱,维持其自身的完整。也许,这就是性文学对于我们最终走出性迷失的启迪。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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