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播闹剧背后的诉求

蒋希伟

2009年3月,一场由《我的团长我的团》(以下简称《团长》)竞播的闹剧在世人关注下落幕,但由此产生的对我国电视剧的播出机制的思考还在探讨之中。事实上,几家电视台对某一电视剧进行竞播的现象在这之前也曾出现,只是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也没有引起国家广电总局的干预。2006年上演的《神雕侠侣》曾引发了安徽、重庆、江苏和贵州四家卫视频道的竞争播出,四家卫视都把该剧放在黄金时间播出。但是重庆卫视于开播当天就采取了超常规的节目编排,五集连播抢占了市场先机,而后江苏卫视抢先于每晚7:35分即开始播出该剧,而且每晚播出三集,从而使周播出总量超过了其他的竞争对手。《团长》竞播最终导致国家广电总局的干预是因为几家电视台的播出竞争愈演愈烈,严重损害了卫视电视台的形象和播出秩序。

从市场的角度看,这出“闹剧”无非是市场竞争激烈的一种表现形式;从法理学的角度看,这是协议履行各方缺乏互信、投机取巧的表面呈现。如果把电视剧作为一个微型媒介,那么从文本、机构与受众三个方面对《团长》做系统简要的分析也有必要。文本和受众方面的分析可以让我们理解该剧竞播闹剧出现的原因,而机构方面的分析有助于从宏观层面廓清闹剧背后我国电视剧存在的问题。

《团长》的互文性分析

《团长》讲述的是有关60多年前由残兵败将组成的“炮灰团”,在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难时刻与盘踞中缅边境等地的日军展开殊死战斗的故事。环境的恶劣、身体的伤痕使他们逐渐绝望,但是别无选择的“炮灰团”成员们必须抛弃恐惧、偏见、狭隘,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血肉横飞、残酷惨烈的战斗当中。他们为捍卫尊严、保卫家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用血肉之躯书写了铁血卫国的悲壮之歌。在最后38天的南天门之战中,他们以生命的极限坚守到最后的增援,决绝和悲壮无不让人震撼。

费斯克在《电视文化》(Television Culture)一书中对互文性的看法和符号学紧密相连,他指出媒介文本在从文化方面制造意义的过程中,互文性具有重要作用。他还指出互文性要从两个维度进行运作——水平维度和垂直维度。水平维度是指互文性通过诸如类型片、角色和内容等因素发挥作用;垂直维度指的是一个文本怎样和其他文本具体地联系起来……①就电视剧而言,“水平维度”指的是人们在看一部电视剧时所联想到的与该连续剧相关的影视作品或原著小说等;“垂直维度”指的是在人们收看一部电视剧之前所接触到的对该剧的宣传推广资料,如广告、海报和期刊评论等二级文本。无论从水平维度还是从垂直维度来看,《团长》都具有很强的互文性。

2007年的热播剧《士兵突击》是《团长》互文性的重要体现,而且这种互文性在水平维度和垂直维度两个方面都有体现。一方面,《团长》播出之前的宣传口号大都类似于“康洪雷导演率领《士兵突击》原班人马再出击,打造史诗大作《团长》……”。另外,各播出电视台也在播出之前极力宣传,如在播放《团长》之前,东方卫视的谈话类节目《非常记忆》做了一期节目“我的团长我的团揭秘”,节目邀请到了《团长》的导演和主要演员做嘉宾;同样云南卫视也于播出该剧之前做了一期节目——“我的团长我的团首映礼”,当然还有黄金时段的片花广告。这显然属于费斯克所说的垂直维度的范畴。另一方面,观众在观看《团长》时,对剧中的人物有着某种熟悉的感觉,因为段奕宏、张译、张国强等演员是《士兵突击》的原班人马,所以“士兵迷”们难免会以比较的态度去审视这些演员在新剧中的表演,这应属于费斯克所谓的水平维度的范畴。可见,《团长》不经意地充分利用了互文性的两个维度,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其随后的热播也就顺理成章。

《团长》的受众分析

对电视剧进行受众分析,当然离不开电视剧本身。电视剧可以根据题材归类为所谓的类型片。某种类型片吸引着某些固定的受众,并力图扩大自己的受众群。目前我国所有的电视剧制作机构加在一起具有年生产一万多集的生产能力,然而最终能够在电视台播出的不过三分之一,大部分电视剧刚刚制作出来就被束之高阁了。在如此庞大的电视剧目面前,观众有着强大的主动性和控制力,对《团长》播出闹剧的分析也能证明这一点。

首先,随着全国范围内“村村通”工程的实施,不仅城市居民,就连农村的老百姓也能从有线电视上收看到几十个频道,观众可以通过轻轻按动手中遥控器来决定某个频道或节目的收视率高低,而高收视率又是各家电视台竞相追逐的目标,因而它们不能不重视观众的喜好。正如前文所述,《士兵突击》的热播和好评,不仅对《团长》的制作产生重要影响(比如军旅题材、演员的选择),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四家卫视联合花大价钱购买了它的首播权。

其次,江苏卫视首创的“零点首播”无疑取得了一定的收视效果,据江苏卫视3月5日公布的收视数据显示,《团长》前两集的平均收视率为0.4%,市场份额达7%,是该时段收视率平均值的10倍,创下了午夜档的收视纪录。江苏卫视副总监梁鼎认为“《团长》的受众与电视剧主力观众群体有所不同,这个剧的观众偏男性、偏年轻、偏中高学历”,并且认为他们不会在晚上七八点钟看电视剧。“零点首播”的举措显然是为了迎合这一部分观众的需要。可见,受众作息时间的变化甚至影响着电视台对节目播出时间的安排。这也说明了播出机构对受众的重视程度之高。

《团长》播出闹剧的体制审视

自从我国电视事业诞生之日起,电视就属于国家所有。早期国有电视机构控制着所有的电视剧生产,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市场经济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无论电视剧制作数量还是质量都已经跟不上市场的需求,这时候,电视剧的高额回报使一些民营公司投资、生产电视剧的热情越来越高涨,民营的影视制作公司开始出现。起初由于政策限制使得这些民营公司没有独立的电视剧制作权,后来国家广电总局逐步放宽对民营制作机构颁发电视制作许可证的限制,使得民营制作机构的数量增长加快。根据国家广电总局发展研究中心的数据,截至2006年底,全国各类影视制作企业有2442家,其中85%以上是民营企业。②在这样的背景下,民营电视剧制作机构——浙江华谊兄弟天意影视有限公司于2005年开始进军电视剧市场,《士兵突击》是华谊天意影视制作公司在电视剧市场上的开山之作,虽然只有60万元的盈利,但是因其好评如潮,增强了华谊天意投资电视剧市场的决心,从而有了《团长》。

电视剧是中国最早实行制播分离也是实行程度最高的电视节目类型。从理论上说,保障节目的丰富度、提升节目的总体质量,使作为特殊商品的电视剧在首播之后,还能在重播、三播甚至更多的播出轮次中充分实现其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这是制播分离制度诸多优点之一。③然而,要发挥这一优点亟需健全的法律制度。《团长》的播出之所以演化为一出“闹剧”,显然与我国相关法律法规的缺失有关。因此,逐步健全相关法律法规,从而维护电视剧市场的公平竞争,建立良好的电视剧市场秩序理应成为当前我国电视剧管理部门的重要工作之一。

由于社会体制和文化传统的不同,美国和韩国的那种电视网(台)自己制作电视剧,自己独享播出该电视剧的模式不适合用于解决我国电视剧当前面临的问题。回顾近年来荧屏上的热播电视剧可以发现,民营制作机构作为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已然登上了国产电视剧的大舞台。鉴于这种形势,国家相关部门应该继续对民营制作机构进行政策性扶持,除了完善相关法律制度之外,还应鼓励它们实施精品战略,推出更多优秀的电视剧;建立影视制作机构的退出机制,对经营不规范、效率不高的制作机构实施强制退出,逐步规范电视剧市场。就民营影视制作机构自身而言,不断提升自己的品牌影响力尤为关键,这就需要它们苦练内功,不断完善内部机制与各项制度,努力建设一支强有力的人才队伍,从而以规范化的运作在市场竞争中站稳脚跟。

结语

《团长》竞播闹剧已经结束,尽管社会各界对该剧的评价褒贬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该剧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四家卫视的竞播不仅使得华谊天意影视制作机构轻松地获得可观的利润,也增强了民营影视制作机构的市场营销意识,有利于我国电视剧向更高层次的市场化方向发展。同时,《团长》竞播闹剧暴露出的问题还使国家广电部门认识到进一步加强对电视剧市场进行法制监管的必要性。可以说,《团长》竞播闹剧犹如一剂催化剂,积极利用这一催化剂将有利于我国电视剧产业向更加健康、合理、有序的方向发展。

(作者单位: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注释

①[英]利萨·泰勒,安德鲁·威利斯:《媒介研究:文本、机构与受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4月第一版,75～76页。

②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发展研究中心著:《2007年广播电影电视报告》,新华出版社,2007年第一版,84页。

③李胜利,范小青:《中韩电视剧比较研究》,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6年7月第一版,25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