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2009-09-03 07:03全贤淑
中外文摘 2009年17期
关键词:病案

全贤淑

所有追赶的目标还是没有找到,于是汽车放慢了速度。

武市感觉到坐在他身旁副驾驶员位置上的淑子夫人的面部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噢,确切地说,不应再称她为“淑子夫人”了,因为她的丈夫田边一郎已经去世。

应该承认,淑子很美。这种美不是可以精心打扮出来的,这是一种丽质天生的美。

天边骤然布满了乌云,看样子马上要下雨,武市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突然,淑子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眼里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接着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淑子痛哭的原因武市当然清楚:她的丈夫田边一郎去世已经两年多了,悲痛在她心里占据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今天这样突然的痛哭明显不是因为悼念丈夫。一个多小时以前,在田边一郎的墓前见到的情景深深地刺伤了淑子的心。

淑子和田边一郎结婚后感情一直很好,对丈夫另有所爱的事情淑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但刚才的一幕,却又让淑子不得不承认现实。

淑子还不到三十岁,人长得既年轻又漂亮。武市一直劝淑子重新开始生活,但淑子坚定的信念好像无法改变,因而武市的话一点儿作用也没起,她仍然是那样深深地爱着已故的丈夫田边一郎。今天突然发生的事情,似乎动摇了她的这种信念。

武市和淑子最初是在陵园的茶室里休息时遇到那个女人的。当时,淑子正在挑选准备放在墓前的鲜花。那个女人也在茶室里,她穿着红绿相间的格子布连衣裙,让入一看,就会产生“真是个美人啊!”的感觉。看上去,她大约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几分钟后,却又看到这个女人站在田边一郎的墓前潸然泪下。淑子一下子茫然地僵立在那里……

“如果不让你来扫墓就好了。”武市从汽车后座的箱子里取出纸巾递给了淑子,淑子流鼻涕了。

这次来扫墓还是武市几天前提出来的,当然他的真正目的不是扫墓,只是想带淑子兜兜风。

淑子身着闪光的绿色连衣裙,上面罩了件短上衣,那是件时髦的衣服,看上去很华丽,很高贵,完全不是寡妇的装扮。武市的心头一热。

其实,武市与淑子相识比田边一郎要早。如果那时知道淑子会和田边一郎结婚,武市是绝不会介绍他们认识的。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武市与学生时代的好朋友田边一郎一起在小酒馆里一边喝着廉价的啤酒一边聊天。武市说:“看来明天天气一定很好。”田边一郎:“是啊,到山上玩玩怎么样?”两人一拍即合。

由于两个人是男士,所以武市就邀请了刚认识不久的同事淑子。淑子答应再找一个同伴一道去。

姑娘们以为是到附近的山边散步,所以都穿着西装裤,鞋子也是平时穿的低跟鞋。“哇,去那么高的山呀。”“从青梅那儿上去,不会太费力的。”但这也不是那种街上散步时走的平坦的路。因此有力量的男人们就必须担当起护卫的重任来。在下坡时,差不多就是抱着她们走的;过小河时,也要像抱东西那样抱着她们过。通过皮肤的接触,自然就会很快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一天武市真正喜欢上了淑子。

不过,几年前的武市很任性,也很贪玩。那时他觉得如果有个恋人自己就会受到约束,他那时还不想接受这种约束。没料到这期间,田边一郎和淑子已经渐渐地成为好朋友了。

当武市发觉了这一点时,他除了对自己叹息“晚了”以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淑子与田边一郎不久就结婚了,成为人们通常所羡慕的那种相亲相爱的夫妻。

这期间,武市虽然也有过一两次恋爱,但始终都没有遇到像淑子那样美丽贤惠的女人,因此也就始终没有摆脱独身生活。

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该是苍天有眼吧。这时的田边已是病魔缠身,只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至此,武市并没有认真地祈求过上帝。出现了这种情况,庆幸之余他又觉得田边一郎未免有些可怜,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注定的命运。

淑子非常悲伤。武市真诚地安慰着这个处在极度悲伤中的女人。他认为淑子又变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又有了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大概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武市绕着圈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淑子。她总是用别的什么话岔开,对田边还有着深沉的爱。这种爱,是无法忘却的。武市除了耐心等待以外,恐怕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邀请她出来游玩,也是他试行的一个方法。

他们在陵园的茶室里买了香并借来了扫帚、正要向墓地走去,没想到墓碑前却站着一个身着艳丽连衣裙的年轻女子。那女人正在伤心地哭泣……她跪倒在田边一郎那还很新的坟墓前痛哭着……这情景,不难使人想到这女人对已故男人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

只一会儿,淑子就好像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好像一把短刀刺进她的心……她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女人的身后。

这时,那个女人转过身来,朝淑子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并上下打量着淑子,然后就站起身来走了。直到走出大门也没有再回头。那背景像挑衅似的摇摇摆摆。

坟墓已被人细心地扫过了。墓前摆放了鲜花比淑子带来的要华贵得多,它们鲜亮的样子像是在嘲笑淑子。

“我想看看海。”沉默了好长时间后,淑子孤独地喃喃低语。“海?”“就是三浦海岸。那儿除了岩石还有旅馆。我想还是要尽力克制悲哀才好……到三浦海岸要多长时间?”“两个多小时吧。”

此时,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不一会儿就大起来了。汽车就像不愿碰到雨点似的飞跑着。待找到海边的旅馆时,已是大雨倾盆了。

两人来到二楼大厅,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外面烟雨茫茫,根本看不清海面;黄昏到来了。在这无人的大厅里,两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断断续续地讲着话。“武市君。”淑子的声音在颤抖。“嗯?”“我想休息一会儿。”淑子说完,就背过脸凝望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的茫茫大海。武市站起身来,到一楼服务台办好了住宿手续。“走吧。”“……”

沐浴过的女人身体火一样的热,穿着衣服时显得很瘦,可现在的她看上去却非常丰满……

淑子什么也不说。武市也习惯了。在走进房间的瞬间,他有点发抖,白色的床令人头晕目眩。

好像是为了摆脱这种眩晕感,武市将屋子里的灯都关掉了。两个人在黑暗中躺到床上。

“武市君。”“什么?”“………”淑子像要把脑子里的东西甩掉一样摇着手,恍惚间她把头靠了过来。

时间在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雨,好像停了吧?”黑暗中淑子的声音好像是已经回过神来了。“是吗?”武市站起身来,拉开窗帘。一抹淡淡的月光马上照了进来。“雨停了。”淑子穿上睡衣也走到窗边来。“是啊,雨完全停了。”武市特别加强了“雨停了”的语气。

武市把淑子送回家,等他回到自己的寓所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武市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手掌仿佛又有了与淑子接触的那种感觉。那温柔的、炽热的……

那么淑子的思想为什么能转变呢?

毫无疑问是因为有了墓前的那个女人。

淑予还是爱着田边的,回忆田边比什么都重要。但是,能不能认为这是淑子故意装出来的呢?这一点,恐怕连她本人也没有感觉到。她不是已经开始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埋掉了吗?也许在汽车里的恸哭也是一种仪式吧。为了卸掉身上的包袱,有必要多流一些眼泪。

只有武市能够理解这一点。

窗外传来了虫鸣声。看样子明天是个好天气。

(摘自《译林》)

病案里的医道人心

北京协和医院有着悠久的历史。重视病案是该院的传统,它是医学院学生入门的基本功,也是医生考评的依据。

85岁的中国医疗史研究专家董炳琨,1960年任北京协和医院副院长。他说了这么一件事:一批协和医学院的见习医师来妇产科实习,导师林巧稚要求每个人完成10例初产妇分娩全过程的观察,并用英文写出完整产程病案。学生们仔细观察和记录了分娩的全过程,林巧稚一份份看过后,只在一个学生的作业本上批了“Good(好)”,其余的全部退回重做。

此后,这些学生更加认真地观察与记录,结果,林巧稚仍不满意。

于是,这些学生找来“Good”的作业,对照之下发现,那位同学的病案记录上,只比他们多写了一句话:“产妇的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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