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辞格探新

靳瑞华　孟令新

飞白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方式,是文学艺术创作的重要手段。近年来,我国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飞白进行了研究。(参见姚淦铭,2002;笪玉霞,2003;于芹,2004;李执桃,2007;李枫,2007)上述学者从飞白的定义、逻辑理据、飞白与英语中Malapropism的异同以及飞白在网络用语中的运用等方面进行了探讨,提高了人们对飞白这一辞格的认知和欣赏水平,有利于飞白的有效运用和深入研究。但飞白是一种相对复杂的修辞方式,本文拟对这一辞格从其定义、类别划分及区分和功能等方面进行探讨,以期抛砖引玉,希望引起此领域专家的更多关注。

一.飞白及其类型

陈望道(2005)在《修辞学发凡》一书中给飞白下了这样的定义,“明知其错故意仿效的,名叫飞白。”兰宾

汉、邢向东(2005)在《现代汉语》中对陈的定义进行了发挥,认为飞白是“明知对方说错或写错,却故意将错就错,如实记录援用。”后者的定义较之陈的定义清晰明了,更加明确地指出了飞白产生的过程。韩荔华(2005)则在定义中指出了飞白产生的语言层面,“飞白,是对在语音、文字、语义、句法等方面故意或非故意误用的现象进行实录援用的修辞技巧。”韩的定义较之前面的两个定义在质的方面也发生了变化:陈和兰、邢等都认为飞白是“故意”造成的修辞效果,而韩则认为飞白也有可能是无意识导致的。综合上述定义,笔者认为将飞白做出如下界定更为妥帖:飞白,是对在语音、文字、语义、句法等层面说错或是写错的语言现象故意或是非故意进行实录援用的修辞方式。

陈望道(同上)根据对飞白半成品进行记录的方式将其分为记录用飞白和援引用飞白两个类别。所谓记录,就是“人有吃涩、滑别的语言,就将吃涩、滑别的语言记录出来。”所谓援用,就是“人有吃涩、滑别的语言,就援用吃涩滑别的语言去讽刺或取笑。”陈的分类较为简约,易于操控应用,至今仍被广为沿用。韩荔华和兰宾汉、邢向东等学者则从飞白产生的语言层面对其进行了分类,把飞白分成了语音飞白、文字飞白、语义飞白和句子飞白。韩把语音飞白定义为“是对误读、错度的语音进行实录援引。常见的多是对多音字词、错别字词、方音、大舌头音、儿语模糊音和外语音等构成的飞白。”而文字飞白则是“主要是对错字、别字的实录援引,用错字、别字构成飞白。”兰、邢对上述两类飞白的界定大致和韩相同。这两类飞白的区分相对容易,因为前者主要是语音层面的,主要出现在口语体当中;而后者是出现在语义层面的,主要出现在书面语之中。语义飞白是由语义的曲解或是误解造成的。韩对语义飞白的理解很明显出现了偏差,所举的语义飞白的例子都为语音飞白。如,“恨就恨在我的家乡曾经是‘满洲国,连我奶奶这么一个中国大字不识的老太太,也能说上几句‘我哈腰啊你妈死、‘赛油那拉之类的东洋话。”此例明显是对日语的模仿,是典型的语音飞白,而不是语义飞白。句子飞白的提法与实际内容有出入,因为句子飞白实际上是由说写着不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构成的飞白,叫做“语法飞白”似乎更恰当一些。

二.飞白的修辞效果

陈望道未对飞白的修辞效果进行阐述,但依据其对录用和援引的解释可以看出,其更加注重飞白的讽刺效果。但实际上,飞白除了讽刺之外,还有诙谐幽默的效果,录用和援引者很多时候并不都是为了讽刺。例如赵本山的小品,《昨天、今天和明天》意指过去、现在和未来,但赵所饰演的大叔却说“昨天在家准备了一宿,今天来了,明天回去,谢谢!”此处飞白的运用真实地表现了人物的身份和特点,同时使小品产生幽默诙谐的戏剧效果,此处没有讽刺的意图。韩(同上)和兰、邢(同上)对飞白修辞效果的认识基本一致,认为飞白有以下两大修辞效果:其一,能鲜明地刻画人物性格,增强语言的真实感;其二,能产生风趣幽默或是讽刺戏谑的修辞效果。请看下面的例子,

(1)看约稿信有时是一件乐事。比如昨天我收到一封,满满的一大包,包罗万象,洋洋洒洒,看得出态度很热切。最后说:“如能在新年得到您的支持,我们将不甚感谢!”我独自笑了起来,笑完了心想:这就好,因为我写了人家也不甚感谢,那么不写也就不会怪罪了。

(2)家长:王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老师:是的,您的孩子上课时不用心听讲,结果考试时,连什么是“声母”、“韵母”都不知道。

家长:(对孩子)对呀,怎么搞的?妈妈就是你的“生母”,爸爸管你姥姥叫“岳母”时,你耳朵聋了!

例1:中约稿函的作者把“不胜感激”写成了“不甚感激”,一字之差,意思相差万里。作者如实录下来函内容,具有真实感,并深刻揭示了目前国内刊物良莠不齐,编辑水平也差别较大的局面。例2是一则学生家长和教师之间的对话,家长对“声母”和“韵母”的解读可谓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不管家长是由于文化程度低,确实不知何谓“声母”何谓“韵母”也好,还是家长心理明白装糊涂也好,此处语音飞白的援用增强了语言的幽默讽刺意味,是此类作品创作不可或缺的手段。

三.飞白在网络语言中的流行和泛滥

网络用语是指在网络留言、聊天以及评论和博客等层面使用的语言,它是一种另类语言,是虚拟世界传达信息的符号。网络语言和现实世界中实际使用的语言在风格和形式等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飞白这一修辞格在网络语言中的流行可以看作是网络语言具有不同于现实语言的标志之一。下表罗列出了网络用语和实际语言在用词方面的差异:

表中所罗列的用词方面的差异其实都是有意或是无意使用别字的结果,也就是说网络语言中更多地使用了飞白这种修辞手段。网友在交流的过程中,有的时候是为了好玩或是讽刺揶揄,故意使用别字,如用“霉菌”取代“美军”,用“霉国”取代“美国”来表达美国推行霸权主义强作世界警察的不满。有些网友则用“沉水蝙”来替代“陈水扁”,用“里灯灰”来取代“李登辉”,用“驴锈脸”来代替“吕秀莲”,用“胎毒”来代替“台独”来表达对台独分子的强烈鄙视和不满。但有的飞白则是无意为之,以讹传讹的结果。例如,“版主”是指各论坛的主持人,由于它是一个新词,并没有被放入词库,在键入“ban zhu”时,第一个弹出的词组却是“斑竹”,网友为了快速键入,往往忽略了这一错误,“斑竹”逐渐流行并取代了“版主”。李枫(2007)确认了飞白在网络用语中的三大语用功能,是对飞白辞格在网络用语中流行的极好阐释。这三大语用功能是:新颖奇特、诙谐幽默、讽刺揶揄。飞白的语用特点正好适合了网络语言灵活、生动、随意新颖的要求,是其被广泛使用的根本原因。但飞白的使用是有限度的,无限制的使用别字会对语言的正确使用造成一定影响,有的学者如闪雄(2000)已经表达了这种担忧。李枫(2007:42)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对网络语言中这种故意为之的飞白,我们不必忧心忡忡,不应该完全用标准语的要求去规范这种轻松随意的网络交流语言。只要我们把这些‘白字限定在网络范围内,它们就不会破坏汉语的规范和纯洁。”网络用语尤其飞白对汉语的纯洁性的影响在短时间内还很难判定,有待学者们进一步的观察和研究。

飞白作为一种常规的修辞方式有其自身独特的特点和功能。对飞白的性质、类型和功能的分析和探讨将有助于人们深化对这一辞格的认识并将最终推动使用者对其正确乃至创造性的使用。但飞白又是一种“危险”的辞格,因为其核心始终是别字的使用问题。不恰当的使用甚至是滥用有可能会影响汉语的纯洁性,需要引起使用者和学者们的关注。

参考文献:

1.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

2.笪玉霞.汉英飞白辞格的比较与翻译,济南大学学报[J],2003,(3).

3.韩荔华.汉语修辞技巧教程[M].华文出版社,2005.

4.兰宾汉.邢向东.现代汉语[M].中华书局,2006.

5.李枫.网络语言中“飞白”的语用分析[J],2007,(3).

6.李执桃.Malapropism与飞白共性探微.社会科学论坛[J],2007,(4).

7.闪雄.网络语言破坏汉语的纯洁[J].语文建设,2000,(10).

8.姚淦铭.“飞白”辞格探论.苏州铁道学院学报[J],2002,(2).

9.于芹.飞白的逻辑理据.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J],2004,(4).

靳瑞华,孟令新,山东聊城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教学和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