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峰
父亲在鲁西南待了近四十年,讲一口地道的当地土话,以至于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以为我父亲就是那地方的人。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位老师大概对我的来历心存疑虑,问我籍贯是哪儿,问完她又大概觉得籍贯这词太过专业,我这尚未被灌输太多知识的小脑袋瓜子恐怕无法理解,就改为老家一词。可这词也难住了我,我所熟悉的只是姥姥家,老家这词从未想过。不过我再愚笨,我也觉得老家应该是父亲的父亲家,就是我爷爷家。我隐约记得父亲曾说爷爷在一个叫岗头的医院工作,我就说是岗头。
岗头是离我们那儿约百里的地方。
回家问了父亲,父亲说老家在胶东,离这千里之遥。此后,父亲就教我胶东话,说吃饭叫哈饭,饺子叫僭馇等。就这样我接触了胶东话。毕业后我回到了胶东,本来以为有我爸的那碗“谮馇”垫底,什么样的土话都能应付。可到了后,才知道全不是那回事,胶东话这水太深了,要想听懂,没个三年五年门都没有。在这时间长了,我就纳了闷了,同在咱齐鲁大地的地盘,语言的差距咋就会这样大呢?
搞不明白,我就琢磨,并针对胶东人管西部的人叫西来子一事写了一篇文章叫《西来子之考证》,研究的是西来子一词的由来,主要因为胶东老辈子是东莱古国。我还发现胶东人爱骂人说脏话,说什么“x养的”,还有“你妈个x”,外地人对这种骂法接受不了,因为涉及女性生殖器官,太粗野。经我的研究这也是误解,也是音同字不同的问题。所谓“x养的”应为“婢养的”即是小娘养的丫鬟养的意思,这样是不是就不粗俗了,雅多了,毕竟胶东这地儿也曾经文明过。不仅是胶东,有这种骂法的还有其它地方如扬州盐城等地,这就说明这种骂法是一种古老的骂法,所辱及的目标不是生殖器,而是所骂对象母亲的身份地位。就连齐国的齐威王都骂过“叱嗟,而母婢也”。“而母婢也”翻译成现代话就是“你妈是个婢女”,流传下来就讹传成“你妈x”了,这大概也是胶东骂的起源吧。
胶东这块古时候是莱夷部落,与商朝是分庭抗礼的,语言也估计是自成体系,那时候渤海湾还未完全沉陷,胶东和辽东有陆地相连,语言也相似,属于胶辽官话,与山东西部的冀鲁官话有明显的差别。我在工作中与韩国人有所接触,发现韩语某些词的发音竟与胶辽官话有相似的地方,如这个“人”字,胶辽官话和韩语都发“银”的音:还有胶东人管吃叫“逮”,估计是“啖”的变音,朝鲜语则发“德”的音,是不是很相似?我这么说不是胡说八道,也不是崇洋媚外,想和外国扯上一丝半缕的关系,是有根据的。研究过历史的大概知道商末三贤之一箕子对纣王不满逃到了朝鲜半岛建立了国家,这个箕子是哪儿人呢,就是莱子国的人,就是胶东的,咱们老乡,所以箕子在朝鲜说的就是胶东方言。别看韩国人现在说话叽里咕噜的,咱一句也听不懂,可在老辈子他们写的是汉字,说的是汉语,直到1446年世宗大王造出《训民正音》来,才说韩语,所以我所推断的胶东话和朝鲜语相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到这,有些人也许说,噢,原来我们和韩国人是一脉的,看《大长今》看得我如醉如痴,羡慕得了不得,原来和咱是老乡啊。这位也别高兴的太早,现在胶东所谓的土著其实在这块土地上居住的时间并没有想像的那么长。历史长河中有着太多的战乱和屠杀,远的三国混战、五胡乱华,近的蒙古远征、满清入关,致使人口锐减,这同时也是一个人种融合的过程。现在的胶东人大多是明朝洪武和永乐年间由山西和云南迁来的。踞今也就六七百年的时间。所以现在的人种和古莱子国可以说没有关系的,但却将其语言保留下来,因为移民来自天南海北,语言不同,后来为客就入乡随俗了,还说胶东话。胶东地处半岛,是个死角,交通相对不便,所以这种独特的语言就保存下来。
语言在历史发展中是不断融合发展的,现在咱们讲的普通话是辽金元学汉语后说的语言,不是原始的汉语,有专家称对古汉语保存教完整的其实是闽南客家话。胶东话估计也很古老,好多字讲的是古音。这主要归功于特殊的地理位置。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整个地球都成了地球村,千差万别的方言存在制约了人们的交流,就要统一语言,早在2000多年前秦始皇就实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现在推广普通话也是大势所趋的。
方言俚语是难逃被扔到历史的垃圾箱里的命运的,语言学家可以对其挖掘整理,而若新闻媒体错将裹脚布当作瑰宝而敝帚自珍起来,予以弘扬,那就会贻笑大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