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与生存精神:从海德格尔谈起

2009-08-07 01:51
理论观察 2009年3期
关键词:神圣自然生态文明

黄 侃

[摘要]生态文明的提出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新要求,它既表达了我们对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期望。它是经济发展的物质文明的跨越,更应该是思想、意识、观念及心理等层面精神文明的跨越。从人类思想史的空间性与时间性来看人类的生存问题,它不仅是某一个民族和国家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全球性问题。如何把握人们在这方面的思考,则必须从整个人类的生存精神上看。在这方面的借鉴,对我们深入理解生态文明是有所助益的。

[关键词]生态文明;生存精神;生活;神圣;自然

[中图分类号]G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2234(2009)03-0047-02

生态文明建设的目的是让人民群众在良好的生态环境下生活得更舒适、更幸福。这一目的和要求可以突出地表现为两方面内容:第一,人民群众生活得更舒适、更幸福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内在要求。只有将经济社会发展作为前提,人民群众的生活才能够是舒适的和幸福的。第二,人民群众生活得更舒适、更幸福是精神文明建设的外在表现。只有将生态文明建设问题作为思想、意识、观念、心理的先行条件,人民群众的生活才能够是舒适的和幸福的。

在这里,显而易见的是,生态文明作为一项政治诉求,它的提出最终关系到每一个人,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基本生存要求。而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这样一个情况,即外在的政治话语赋予了我们生存的要求,赋予了我们的舒适感和幸福感。那么,这里必然会产生这样的问题:生存的需要究竟是外在地通过政治行为给定的呢?还是自身给定的?恐怕这个问题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很少去问及的。但是,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我们对此视而不见,那么生态文明建设不仅是一句政治话语,而且终将是一个政治话语;如果我们对此置而不论,那么生态文明建设不仅没有群众基础,而且终将没有群众基础。

如果人民群众对“生态文明”不了解,人民群众对生存的要求不清楚,那么,生态文明只能是政治诉求。如果人民群众了解了“生态文明”的重要性以及生存的急迫性,并主动地参与到这一过程中来,它必然就成为一种哲学诉求——生存精神。这里我们有必要来解释生态文明建设为什么是一个哲学问题?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就是关于一个“生活”和“神圣”的问题。

一、从“生活”的本体论角度看生态文明

在哲学领域,尤其是在西方哲学领域中谈本体论谈得最多的要算是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海德格尔的思想的出现,重新开启了西方人关注人的“存在”问题的大门。他讨论存在意义问题,旨在揭示人的“遗忘”状态,“遗忘”了人的本真本己性。因此在他看来,当代人需要完成的任务是让这种被“遗忘”的本真本已性从“遮蔽”中开启、展露出来,即“去蔽”,也就是他所说的“无蔽”。而这一工作主要是围绕着讨论“存在”和“时间”展开的。

从根本上来说,海德格尔关注“存在”和“时间”,不如说他更关注“生活”和“生命”。对于人而言,丧失“生命”与“生活”,其他的就无从谈起。然而,“生活”和“生命”不能简单做日常性的表述。因为“生命”是“神圣”的,所以“生命”可贵。但是,“生命”即便是“神圣”的也不免有终结之日。往往正是这点,人们才怀着苟且偷生的信念。所以人们怕死,就是害怕走向“终结”。而“害怕”是一种急迫,急迫获得生的渴望。这种“渴望”就是获得“生命”,而这时的“生命”是为着“生”——“活着”的“生命”。可是,人的“生命”又是“神圣”的,之所以“神圣”在于:“终结”的背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即“无”的“世界”。面临“死”也就不只是要面临“终结”的现实,更是要面临“造就”“终结”的“世界”。

海德格尔提出人是“被抛”,并为“沉沦”而“畏惧”和“烦心”,则都是站在“常人”——为“活着”而“生”的“人”的立场来讨论的。同时,证明了“人”不仅可以“活着”而且还可以“去”“神圣”,这个“意义世界”就比为“终结”而“活着”更源始,更“前”。于是,放弃或“遗忘”“源始”就必定离“神圣”越来越远,人也就越是无可奈何。这是“遗忘”了“生命”。海德格尔说哲学史是一部被遗忘的存在史,也就是这个道理。

“生活”,和“生命”一样是一种“生”,也是“活着”,但是“生”的“活着”更是一种“热情”,这种“热情”是一种“炽热”,同是一种积极的态度,和一种“流动”的“爱”——“热爱”。生命有限,便显得弥足珍贵。珍惜“生命”不是“怕死”,而是懂得“生命”为何“生”。因此,“生活”的意愿就应该是崇高的、自由的,“生活”的自由在于“生命体”的“创造”,不是听任摆布或按部就班。它的“创造”本就是一种“活力”,“涌现”。

哲学家从思想深处来寻找“生活”的道路,而常人则从现象中去生活。我们从海德格尔谈的“生活”所得到的启示是:生活不是为了“生”与“活着”,而是为了生命的有限性而活。因此,对于每一个生命而言都有一个有限性的问题,所以都必须珍惜和热爱,因为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生命都有着同样的问题,而在这个问题上人与其他生命没有任何优越性可言。于是,就要求我们不仅要对自身负责,同样要对其他生命负责。用海德格尔从本体论思想的生活来理解生态文明,从根本上来说,就不光是用植树造林维持生态的问题,更应该是从内心的精神向度来维系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因为,人与自然都是生活的部分,两者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有限的。所以,我们除了要珍惜、热爱和善待自身,还要以同样的态度朝向自然。中国古人对待自然的态度大致和这里相当。

实际上,单单从外部世界来对生态系统进行保护虽然是必须的,但又是远远不够的。换句话说,植树造林是从政治的外在要求的方式来建设一种文明体系。然而,自古以来这方面的建设都没有可能性。因为文明有其自身的生成形式。所以,必须要有一种从政治的外在主张或要求到内在要求的转变。即,生态文明建设应在这一转向下才能为其建设提供根据。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就是主动地和积极地去建设这一新的文明形态。文明的创造者是人民大众,没有大众的理解和参与,任何文明都有可能是昙花一现。这里实际上就是说马克思主义所谓人民群众的创造性问题。即,人民群众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根本力量。

文明是在文化或精神维度的深层次发展,如果没有这种发展,“文明”也只是空壳罢了。那么,我们如何从内在的文化或精神维度上提高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呢?我们又如何能相信人民群众就一定会参与到这样一种新的文明建设的任务中来呢?

二、从神圣的角度看生存精神

海德格尔认为,人在现代生活的影响下,“遗忘”的“生存”不仅是“遗忘”了诸如“存在的意义问题”,还“遗忘”了“神”,“遗忘”了人自身(神性)。而这种“遗忘”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所以,我们要在充分意识到这一点过后重新“召唤”那个没有被“遗忘”的“自己”,“召唤”隐退的神圣。当我们问及是谁在召唤神时,这个问题就再清楚不过了。海德格尔曾经举过这样一个例子:当我们不知道怎么游泳时,我们接受

的各种关于游泳的指导都不如跳入河中,只有亲身经受它,我们便清楚怎么游了。“投入”其中便是海德格尔对“生活”的态度。

同样,当我们问什么是生态文明,生态文明建设是干什么等等此类问题时,我们就已经开始“投入”并试图去进入和参与其中了。这是我们对大众疑问的解释,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的第一步。可是接下来我们又应该如何来面对这个问题呢?

关于“召唤”隐退的神圣。海德格尔认为,“召唤”神,无非就是说只要我们乐于去“召唤”。从另一个角度看,“神”不是作为“人”的“对象”,虽然说“人”和“神”不同,“投入”神似乎看来是“人”和“神”各置一方。而事实上,人“召唤”神就是,“人”到“神”那里去。然而,这样也就将“神”搁置在一旁。按这种理解我们要“切近”神,也只能是这样了——将神隐退。但是,在海德格尔看来这些显然歪曲了事实。往往按照这种理解,我们只认定“人”和“神”具有差异,而就是这样才使我们忽视了,“人”和“神”可以是同一的。但这又不是说人和神是一个东西——人就是神。神是(Gott ist)和我是(Ich bin)指明“我”和神是可以“同在”的。人和神正是在差异性——区分(Unter-Schied)的基础上才能谈同一性。

所以,海德格尔说:“‘区分仅仅是作为这个(dleserEine)。它是唯一的。区分从自身而来分开‘中间,而世界和物向着这个‘中间并且通过这个‘中间才相互贯通一体。”“区分不是事后从世界和物那里抽取出来的联系。”这里海德格尔谈到世界与物是在区分中成其本质的。以这种“区分”的观念理解“人”和“神”的差异性和同一性,表明“人”和“神”在这种区分之间形成了其亲密关系,并成其自身。但是,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区分,也就是差异性,两者才能在之间“相互贯通一体”。也即是说,无论神和人在多大程度上是具有差异的。然而从根本上而言,神和人是可以合一的。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就是:神邀请人,人召唤神,人召唤神的“言说”,在神的自身“道说”中,倾听它,并守护它。神和人共同“出席”,才相互融通——聚集。

物我区分的观念在西方思想史上持续了几千年,在海德格尔这里被充分意识到。从同一与差异的观念中,我们发现我和物从事实领域来看是彼此有别的,但是我和物又历来是同一的。在本文,我们可以理解为人和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但是人和自然之问的亲疏关系是历来有之。在这方面,中国的古代文献早有论及,而现在我们不常谈人和自然的和谐同一关系(这就是海德格尔所谓的“遗忘”人的自身存在问题),更不用说去理解自然自身的发展和规律。神圣在这里不仅意味着自然界的每一生命体(包括人)有其自身存在的理由和原因,神圣还意味着她是需要生命体之间的相互尊重的关系。

因此在这里我们就不难看出,生态文明建设的第二步就是要回到自然世界当中去,即回到人与自然原初的同一关系中来。由此,才能从精神上生发出相互尊重的情感。即,我们所说的生存精神。与前面内容相应的是:人的“生活”与自然的“生”是和谐而同一的,它们之间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区别。而这里,人与自然则可以理解为既是不同的,又是相同的。因为不同人才能认识自然,因为相同人才能去亲近自然。而最关键的就是对自然的敬畏,这也是我们强调神圣的原因所在。

从另一方面来说,现时代的我们在精神的超越性上是低微的。无论是在一百年前寻求救亡图存的道路上。还是现在经济建设的要求被提到第一位的情形下。人们不会去考虑所谓的灵魂和精神的意义,更不用去谈神圣的问题。这是我们贫弱的一方面,更是我们需要深刻认识的一方面。

生态文明的提出不仅是政治的需要,更是人民群众生活的需要。在这里头如果处理不好植树造林的原因和价值的外在要求,和内在精神的动力之间的关系,生态文明建设的长远计划也会成一时的“追风”“热潮”。如果在建设生态文明问题上树立不起人民群众精神的内在要求和价值导向,实际上也很难完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立。因此,我们才说生态文明建设不仅是一项长远的实际工作,它还是一项长久的精神导向工作。由此,在重视生态文明这个问题的同时,还必须重视生存精神的整体要求。海德格尔给我们的启示无非就是从生存精神上让我们重视“生命”的崇高性和神圣性。

[参考文献]

[1][德]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责任编辑杜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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