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的版本学价值

2009-07-29 10:00李景文
大学图书馆学报 2009年6期
关键词:图录印本写本

李景文

摘要《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是“中华古籍保护计划”的最新成果,具有极高的版本学价值,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鲜活地再现了我国现存珍贵古籍的原貌;是书影产生以来的集大成之作;所揭示的版本形式齐全;记录的典籍收藏流变清晰可见;版本鉴定严谨,说明文字内容丰富。

关键词《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版本学价值

《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以下简称《名录图录》)由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国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编辑,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年12月出版。该书所收书影是在对全国各级各类图书馆、博物馆及民间收藏古籍进行普查,并由各收藏单位申报,经全国古籍评审委员会反复审议、遴选、论证,最后由国务院审批公布的《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中的古籍的特照,共收录“先秦至明清古籍2392种,其中汉文古籍2282部,各族文字古籍110部。汉文古籍包括简帛117种、敦煌文书72件、古籍2020部、碑帖73部。民族文字古籍包括焉耆一龟兹文、于阗文、藏文、回鹘文、西夏文、白文、蒙古文、察合台文、彝文、满文、东巴文、傣文、水文、古壮字等14种文字”。数字影印,装订为八册,十六开精装。由国务院文件、前言、凡例、总目录、分册目录和书影六部分组成。“国务院文件”公布了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和第一批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名单;“前言”概述了“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实施的意义、目的、步骤及《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收录内容和编排方式;“凡例”介绍了收录原则、编排原则、题名原则、选图原则、著录原则等具体做法;八册书影真实地再现了各个历史时期、各种载体、各种语言文字、各种书写、刊刻、装帧形式的典籍原貌,图文并茂,相得益彰。

《名录图录》之书影之精,涉猎朝代、载体、版式、文字、装帧之全,说明文字之严谨,收藏单位之具体都是前所未有的,其版本学价值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1鲜活地再现了我国现存珍贵古籍的原貌

遍览《名录图录》的每一幅书影,两千多种古籍的风姿跃然纸上,逼真、鲜活,难以忘怀。如楚简00024《昔者老君》宽篾细纹,污浸余痕;秦简00038《封诊式》、00039《秦律十八种》断缝裂痕,经修复的垫板、捆绳;汉简00049《历谱》、00050《脉书》、00053《诗经》窄条污染,字缺竹弯,墨字难辨;汉帛00097《丧服图》、00098《春秋事语》、00099《战国纵横家书》字残帛缺,糟朽易碎,难以轻轻舒展;00104《五星占》、00113《胎产书》等残帛密对,朱栏断续,裱底凸露;00105《天文气象杂占》、00116《道引图》虽说残损严重,但人、物各异,千姿百态,颜色鲜明;唐写本00119《大般若波罗密多经卷卅》、大理国写本00986《密教观行次第》,乌丝栏界行及潮湿发霉、水浸剥蚀、烟熏尘封的痕迹;后梁贞明写本00137《贤劫千佛名经卷上》,彩绘莲花座上释迦摩尼图像;刻本中眉山麻纸的细密,建安黄纸的粗糙,江西竹纸的连纹;辽版含有金刚杵及祥云纹、宝珠纹的四周双边框,元刻版面的邋遢、墨迹的浑浊;元刻明修本00342《尔雅注疏十卷》、明南监本01739《朱子语略二十卷》的虫蚀图案,嘉靖本01318《诗辑三十六卷》、01543《两汉博闻十二卷》、01544《汉隽十卷》背面字迹正面凸显以及00436宋刻宋元递修本《唐书二百二十五卷目录二卷》的公文纸等特征,都历历在目,给读者一种不是原本胜似原本的感觉。

通过这些书影所展示的墨色品质、字迹刀法、版式特征、装帧形制等,真实地再现了我国书籍史、雕版史的发展轨迹。如经折装的版式,汉文多为半页六行,行与行之间的距离均等,少数民族文字的版式则较为灵活,不仅左右折,上下折,而且折痕处也有不同的处理。如回鹘文元刻本02303《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半页六行为一折;西夏文元刻本02315《过去庄严劫千佛明经一卷》、02322《妙法莲花经七卷》等,大字每半页六行、小字每半页八行,皆为一折,折与折之间都留有宽于行距的空白处用于折叠;藏文明永乐刻本02290《圣妙吉祥真实明经》则为上下折,汉文序一折七行,每折之间用双线隔开以折叠;藏文一折六行,折与折之间留有适当空白用于折叠,左右双边,此种版式在汉文刻本中极少见到。梵夹装如藏文元刻本02286《因明正解藏论》、明写本02292《苯教经咒集要》、傣文清贝叶经02374《大藏经》、02372《粘向》等的版式设计、左右栏线、页码位置、绳眼及捆绑方式等清晰可见,特别是现藏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少数民族研究所的傣文清抄本02373《羯磨说》梵夹式上下折叠,绝世罕见。

利用《名录图录》提供的书影,版本工作者既可分析不同时期造纸工艺、印刷技术、装帧艺术的演化过程,又可总结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古籍写刻材料、表现形制的差异;古籍工作者不仅能够观察到各收藏单位的保管条件,而且能够探寻出在不同地域、不同气候、不同温湿度环境下古籍保护的最佳办法。

2是书影产生以来的集大成之作

“据各地图书馆、博物馆和文献收藏单位的不完全统计,我国目前留存的古籍数量在2700万册以上;而大量存于民间的古籍,还未进行统一的普查登记,保守估计数量在3500万到4000万册以上。””0虽说我国现存古籍浩如烟海,但大多为明清以来的典籍,真正早期的古籍文献并不多见,如早期的竹木简书、缣帛书大多为出土文献,现存最早的唐五代写本、抄本及五代宋时的刻本书籍也并不多,而且分散收藏在世界各地的不同图书馆、博物馆及寺庙观院内,除保管者和少数人能看到外,更多的人连一睹这些珍贵典籍芳容的机会都没有。顾廷龙先生说:“若仅闻传本之众多,而不获目睹其真面,则诚有释氏所谓宝山空返之慨矣”。研究版本,只靠文献资料,不目睹实物,是很难有精辟见解的。书影图录类工具书样式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一缺憾。“自杨守敬创为《留真谱》,一书数刻,各抚其形,以便稽览,此言版本而注重实验也。”“书影、图录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目录,由于它注重实验,使人看到原本的复制品,这比仅有文字的一般书目更有益于版本鉴定工作”。最早的书影《留真谱》影刻了大量宋元书影,“共得八册”,但它“不著附略说,先后无次,历代所刻,亦多寡不均,美犹有憾”民国常熟铁琴铜剑楼主人瞿启甲影印出版的《铁琴铜剑楼宋金元本书影》,只局限于一个藏书楼,未免失之过窄,不足以反映宋金元本所具有的特色;1941年,潘承弼、顾廷龙二先生合编的《明代版刻图录初编》,虽说它“荟萃有明一代版刻之精,分类十二,体例完善,选择精当,是研究明代刻本的极好的参考工具书,贡献不在《留真谱》之下。”但它仅仅反映的只是一个时代的刻书情况。此外,1953年苏州文学山房编辑的《文学山房明刻集锦初编》、陶湘编的《涉园所见宋版书影》、国学图书馆编的《盔山书影》、故宫博物院编的

《故宫善本书影初编》等书影图录,这些书影有的只反映一个朝代,有的只揭示某个藏书处所见的珍本,有的也只是些图版的简单汇编,使用价值有限,再加上当时影印技术落后,直观效果很不理想。在书影目录中,1980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的《中国版刻图录》最具代表性,它在全国范围内精选历代版刻的上品,按照宋元明清各朝代的先后顺序加以影印和编辑出版,既有书影,又有文字说明,图文并茂,使国人得以了解我国古代出版事业的发展概貌。但由于受影印技术的限制,多为黑白书影,人们也只能窥其版式、字体等特征,并不能很好感受它的用纸、墨色、收藏印章及装帧形式等。进入20世纪后,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古籍的影印更加逼真,如世纪工程《中华再造善本》,就原样原大影印了宋元明的部分珍贵典籍全书,使这部分典籍的使用变得更加方便,但它毕竟只展示了部分珍贵古籍的原貌,且都是刻本书。而《第一批全国珍贵古籍名录图录》的出版,令人耳目一新。它展示的古籍图录数量之大,印制之精美,使其他书影黯然失色。因为它采用最先进的数码影印技术,集前人的优点、成果于一体,全面收录了国内各地区、各民族古籍收藏单位和个人收藏的各种载体形式的现存时代早、流传少、价值高的珍贵古籍文献,包括出土的秦汉竹木简书、缣帛书、敦煌文书等,“从数量和文献类型都体现了全面性和多样性,彰显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可以肯定地说,现存宋元以前的各种古籍文献90%以上都予以收录,除非是散落民间尚未发现或残缺严重的古籍不在珍贵古籍名录之内。据笔者统计,收录先秦两汉时期文献117种,其中:竹简文献79种,木简、木牍文献15种,帛书文献23种。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时期文献71种,其中:写本文献69种,抄本文献2种。宋元辽金元时期文献1076种,其中:刻本文献973种,包括宋刻本514种、辽刻本26种、金刻本17种、蒙古刻本9种、大理国刻本1种、元刻本406种;写本文献34种;稿抄本文献9种;拓本文献60种,包括宋拓本58种、元拓本2种。明清时期文献1018种,其中:刻本文献750种,包括明刻本561种、清刻本62种;活字本文献35种,包括铜活字印本24种、泥活字印本10种、木活字印本1种;活版印本文献6种;抄本文献52种,包括明抄本22种、清抄本23种、影宋抄本6种、朱墨抄本1种;写本文献11种,包括明写本4种(含泥金写本2种)、清写本7种;彩绘本文献5种,包括明彩绘本3种、清彩绘本2种;拓本文献13种,包括明拓本12种、清拓本1种、明钤印本8种。少数民族文字文献110种,其中:焉耆一龟兹文1种,于阗文1种,藏文15种,回鹘文4种,西夏文19种,白文1种,蒙古文12种,察合台文9种,彝文11种,满文11种,东巴文5种,傣文3种,水文8种,古壮文4种,多文种6种。《名录图录》全方位地展示了我国各民族自先秦至明末清初现存竹木简书、帛书、纸书;写本、抄本、刻本、拓本、彩绘及少数民族文字之精品。正如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主任、版本学专家李致忠先生在2008年5月13日15时接受中国政府网专访时所说:“我见过一些原来想见没有见到的东西,也见到一些根本就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四川开宝藏,原来只见过一件,这次名录里登录了7件,山西原有的3件,我只知道一件,另外两件不知道,但是这次也出来了。比如辽代刻书流传下来的非常少,我们研究版本、研究印刷史的人都觉得是很大的缺憾,这次名录里面登录了山西应县出的辽代印的东西,河北唐山丰润区出的辽代印的东西。内蒙古巴林右旗出台的辽代印刷的东西都是非常令人鼓舞的,可以弥补出版史研究、版本研究的空缺。”

3揭示的版本形式齐全

中华文献典籍随着载体的更迭、生产方法的改变而变得越来越丰富,龟甲的狭小,金石、盘盂、竹木简的笨重,缣帛的昂贵,纸张的便捷,软盘光盘的海量存储以及初唐发明的印刷术、北宋发明的活字印刷术、14世纪前半叶发明的套版印刷术等演绎了中国书籍的发展史。然而,随着书籍生产材料的演化,各种文献的表现形式丰富多彩,《名录图录》正好展示了这种多彩多姿。表现为:第一,文献载体材料齐全。除最早的龟甲兽骨和最晚的软盘光盘载体外,其他载体形式均有展示。先秦两汉出土的竹简、方板、木简、木牍书94种,如《穷达以时》、《鲁穆公问子思》、《为吏之道》、《孙膑兵法》、《儒家者言》等;汉唐时的帛书、纸书94种,如湖南省博物馆藏的帛书《天文气象杂占》、《五星占》;20世纪初,日本大谷探险队在新疆吐鲁番发掘到的《诸佛要集经》,题记“元康(笔者注:西晋惠帝年号)六年三月十八日写讫”,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纸本文献;延昌二年(513)的写本纸书《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八》,卷末题记反映北魏时期敦煌地区较为完善的官方写经体制,是现知最早的写本大藏经零本,题记上的墨印是现知最早的中国纸本古籍上的钤印;第二,书籍装帧形式齐全。卷轴装,如隋开皇二十年写本《仁王护国般若波罗密经卷下》,高25.7厘米,长305.5厘米;唐写本《大般若波罗密多经》,三卷分别高25.4、27、25.8厘米,长874.8、746.5、887厘米;西凉写本《四分律初分卷三》,卷长1050厘米,是敦煌遗书中有明确纪年的早期写卷之一,也是国内已知敦煌遗书中有确切纪年的最早一卷;唐写本《妙法莲花经玄赞卷十》,长1755.8厘米,通卷章草,是唐代章草的代表性作品,洵属珍贵;北宋开宝刻本《大般若波罗密多经六百卷》等;缝缋装,如归义军时期写本《观世音经一卷》及包背缝缋装《高声念佛赞等四十三种》;梵夹装,多用于少数民族文献。如藏文明写本《四部医典·后续医典部注释》,左右有红色栏线,藏文清康熙二十二年北京刻本《大藏经·甘珠尔一千五十五卷》,四周双边,边外有题名页次、红印;藏文清雍正八年纳唐刻本《大藏经·甘珠尔一百七函》,四周双边,左边多一相连的单边框,疑为题名,另外左右两边有佛画;泥金写本则为四周水纹宽花边;满文乾隆内府刻本《清文翻译全藏经二千五百三十五卷》、傣文清贝叶经《粘向》,每页五行,材料贝树叶;傣文清贝叶经《大藏经》,高6厘米,横宽49厘米;多文种清抄本《满蒙藏嘉戎维语五体字书》,开本高13.1厘米,广18.7厘米。梵夹装的形式有三:一种是在书页中间或中间偏下,打一洞眼,穿绳捆绑;一种为散页,按页码从小到大排整齐即可,页码一般标记在书页右边空白处;一种为梵夹式上下折叠,类似于一本书脊在下,书口朝上翻看的书,此种工艺现已失传。它是将“傣纸剪成贝叶经状,以牛血蒸泡,晾干后刷多层树胶,并用金粉(另一版本用银粉)书写而成”,底边粘在一起。用此种工艺制作的书在西双版纳仅存金银粉写本《羯磨说》各一种。旋风装,如唐写本《刊谬补缺切韵五卷》、大理国写本《密教观行次第》;蝴蝶装,如宋淳熙刻本《新定三

礼图二十卷》、宋刻本《眉山新编十七史策要一百五十卷》、辽刻大藏经《金光明最胜王经十卷》、元刻本《朱子订定蔡氏书集传六卷》;经折装,如北宋靖康元年刻福州开元寺毗卢大藏经本、宋元丰三年至政和二年刻福州等觉禅院崇宁万寿大藏经本,每版五至六个半叶,并在折缝处有千字文帙号及卷次;元官刻大藏经本《续高僧传三十卷》,每一版七个半叶。经折装的形式有:一为左右折,每一版五至七个半页不等,每半叶六行,半叶与半叶之间,行距稍宽,以便折叠;一为上下折,每折的文字亦为竖行,左右双边,折与折之间,距离宽阔;包背装,宋刻宋元明递修本《武经七书二十五卷》、金刻本《黄帝内经素问二十四卷》、元至元二十六一二十八年(1289—1291)刻本《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目录三十卷》、元碧山精舍刻本《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前集十二卷》;册页装,宋拓本《萧敷及敬太妃墓志》;线装,现存最早的如辽刻本《大方广佛华严经隋疏演义钞玄镜记》等,线装较为普遍,各种文字的珍贵古籍都有以线装为装帧形式的刻本、写本。第三,反映版本体裁齐全。笔者所见书影、图录,基本上是以五代宋以来雕版印刷的图书为据,多选择其中一页或数页影印汇集,反映版印历史。但《名录图录》则不同,它不仅全面展示了版印的珍贵古籍,而且从广义的版本学意义人手,既人选了汉唐以来,直至清代的写本、抄本、稿本,也入选了先秦两汉的竹简、木简、木牍、帛书,甚至入选了南北两宋时的刻石拓本、少数民族地区的彩绘本、泥金泥银写本及大量少数民族文字抄本古籍。据笔者统计:写本,收录先秦以来的古籍243种,包括竹木简书、帛书、纸书及泥金泥银书,绝大部分为隋唐以前的文献;抄本,收录隋唐以来古籍114种,大多为明清文献和少数民族文字文献;稿本,收录宋元以来古籍80种,其中76种为明清文献;雕版印本,收录宋以来古籍1824种,以汉文典籍为主,其中明代二色至四色套印本189种、清代二至五色套印本21种;活字印本,收录元明清活字本典籍41种,其中:元活字印本4种,明活字印本9种,明清铜活字印本15种,清泥活字印本10种,清木活字印本1种,西夏文木活字印本1种、活字印本1种;活版印本,主要表现为清代典籍,分别为泰山磁版印本3种,吕抚泥板印本1种,内府铜板印本2种,活版印刷是中国书籍生产方法中极特别的印制技术,“原因是它已具备了后世打纸型浇铅板的基本原理,可以说开后世西洋印刷方法之先河,在中国印书术上独树一帜”。彩绘本5种,其中明3种,清2种;拓本73种,其中宋元拓60种,明清拓13种。竹木简、拓本、彩绘、泥金文献在以前的书影目录中从未出现过,可谓首次。

4记录的典籍收藏流变清晰可见

根据《名录图录》选图原则“每种古籍选图一至二帧不等,能反映各类版本特征”的要求,各收藏单位提供的书影均为“题名叶”或“责任者叶”、“出版者、出版时间叶”、“彩色套印叶”、“版印方式叶”、“特色叶”等原刻原印叶,其中“书名叶”书影居多。而且收藏者无论是政府公藏还是私人藏书,又往往要在“题名叶”上各卷卷端钤盖藏书印鉴,或书斋印,或楼堂印,或室名别号印,或闲章雅印,或鉴藏印,或公藏单位印等,以示该书被自己收藏过,此后易主相传,藏章便逐次由下往上钤盖。这样,就使得这些珍贵古籍的题名叶上保存了丰富的印章。据初步统计,一个题名叶上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印章少则三五枚,多者如宋司马光稿本00444《资治通鉴残稿》达28枚,宋拓本00518《化度寺邕禅师塔铭》有27枚,若再加上各卷卷端或卷末、题跋上的钤章,藏印就更多,只有一枚印章的极少。一枚或几枚印章代表一个藏书家或一个公藏单位,印章越多越反映此书的流传辗转次数多,越能反映它的收藏价值大,因为我国历史上的许多藏书家,多是达官贵人和文人学士,这些人一般都喜欢丹黄手校,精于鉴赏,凡一书经过名家收藏,钤盖藏章雅印之后,书为之身价十倍。同时,透过藏书印记可以知道一书曾经谁收藏,曾经谁过眼。由此可见,一枚印章记录该书的一次经历,全部印章正好完整地记述了该书的流传史。版本工作者,可以利用这些印章分析推断某书大体的版刻时代、藏书家的收藏情况以及递藏关系。例如《名录图录》所收南宋黄唐两浙东路茶盐司所刻00269《礼记正义》书影,卷一题名叶自下而上钤有“景行维贤”、“佞宋”、“享父”、“季振宜字口兮号沧苇”、“完颜景贤字享父号朴孙一字任斋号小如盒印”、“咸熙堂鉴定”、“人间孤本”、“袁”等印章。再仔细翻阅原书,就会发现书“序”叶还钤有“秋壑图书”、“金章世系景行维贤”、“北平孙氏”、“季振宜字口兮号沧苇”、“寒云秘笈珍藏之印”、“北京图书馆藏”印章;序末有“沧苇”、“季振宜印”、“御史之章”;其他卷端钤有“景行维贤”、“季振宜字口兮号沧苇”、“袁克文”、“北平孙氏”、“惠栋”、“定宇”等印章。根据这些印章可以清楚地梳理出《礼记正义》的收藏情况和递藏关系。“秋壑图书”是南宋贾似道的藏书印,因该书版至元时曾修补重印过,故“秋壑图书”一印必为后人所伪造;钤有“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沧苇”、“季振宜印”、“御史之章”等印记,表明其在清初曾为季振孙所收藏;又钤有“北平孙氏”印记,表明是书由季家散出后又传到了孙成泽家;又有“惠栋”、“定宇”等印记,表明此书曾是惠栋的插架之物;又有“孔继涵”、“金章世系景行维贤”、“完颜景贤字享父号朴孙一字任斋号小如盒印”、“享父”等印记,表明清中叶后,此书先归曲阜孔继涵所藏,“其后由孔氏入于意园盛氏(即盛昱)”,“盛氏书散出,即归其戚景贤”;又有“袁”、“袁克文”、“寒云秘笈珍藏之印”等印记,表明完颜景贤之后,此书又归袁克文收藏;袁世凯死后,其子袁克文移居上海,家道中衰,于是大量旧藏被南海商人潘宗周购去。潘氏得书之时,适所构新居落成,因名日宝礼堂。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宝礼堂藏书由潘宗周之子潘世兹先生悉数捐赠给北京图书馆,故有“北京图书馆藏书”章。再如宋司马光稿本《资治通鉴残稿》题名叶上的钤章:“后山珍玩”、“宝岘楼”、“贞白子”、“明安国玩”、“子京所藏”、“长病仙”、“尚宝少卿袁氏忠微印”、“赵汝蘸印”、“项墨林鉴赏章”、“煮茶亭长”、“子京父印”、“岐国汝述明可图籍”、“子京珍秘”、“戴氏叔能”、“秘藏”、“墨林项季子章”、“墨林外史”、“项元汴印”、“瞻衮堂”、“神品”、“图”、“北京图书馆藏”诸印;又“退窑”、“世家”、“袁氏”、“秘籍之印”诸半印,又半印不可识。展卷可知,卷中钤有:“考古正今”、“忠彻”、“蘧庐”诸印;押缝有:“墨林子”、“忠孝世家”、“墨林山人”、“子京父印”、“忠彻”诸印;卷后钤有:“墨林山人”、“项子京家珍藏”、“子孙世昌”、“赵汝靛印”、“墨林子”、“廷玉”、“赵子昂氏”、“玉比德斋”、“忠彻”、

“贞白子”、“梁清标印”、“无恙一鹤”诸印。由以上印鉴可知,《资治通鉴残稿》的收藏流变情况是:[宋]赵汝謮—[元]赵孟頫—戴良—[元末明初]危素—[明]袁忠彻—王济—项元汴—[清初]梁清标—清宫,据资料记载,《资治通鉴残稿》入藏清宫后,倍受历代皇帝的青睐,乾隆皇帝不仅御笔题签,而且加盖了“乾隆鉴赏”、“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三希堂精鉴玺”、“御书房鉴藏宝”、“宜子孙”等自己的宝玺;嘉庆皇帝钤有:“嘉庆御览之宝”;宣统皇帝的宝玺有:“宣统御览之宝”、“宣统鉴赏”、“无逸斋精鉴玺”。该书现在由国家图书馆收藏。

5版本鉴定严谨,说明文字内容丰富

《图录名录》所收古籍属现存古籍中的极品,对其鉴定是极为严谨的,其表现为:一、凡对某一版本不能明确肯定时,只在版本项著录大致时间。如对宋版书的著录,不仅有具体刊刻年代的著录,还有北宋刻本、南宋刻本、宋刻本、宋刻宋元递修本等;二、凡对某一古籍的印刷技术不能确定时,就如实反应。如明本02076《栾城集五十卷后集二十四卷三集十卷》已判定为活字本,非刻本,但属于哪种材料的活字本很难确定,故定为明活字印本;明万历二年桑大协活字印本02110《思玄集六十卷》;明隆庆四年何玄之活字印本02104《海叟集四卷》等都属这种情况;三、同一种书,有几个地方收藏时,选一个书影,在文字中注明各馆收藏的差异。如00800、00801、00802、00803元泰定三年(1326)庐陵武溪书院刻本《新编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六十五卷后集五十卷别集三十二卷》,“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天津图书馆藏,有‘汪士钟藏等印,有补配,存一百六卷;浙江图书馆藏,有抄配,存二百五卷;湖北省图书馆藏,为明修本,有“恰府世宝、‘艺风堂丛书、‘荃孙等印”;02197、02198、02199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内府刻本《御定历代题画诗类一百二十卷》。“河南大学图书馆藏,有‘半巢书屋等印;大连图书馆藏,有‘嫏疀妙境等印,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藏”;四、凡为稀有文献,大多都注出了发现地。如先秦两汉的竹木简书、帛书,湖北荆门郭店一号战国楚墓出土13种;湖北云梦睡虎地11号秦墓出土8种;山东临沂银雀山一号汉墓出土11种;湖南长沙马王堆3号汉墓出土23种;1956年在大理凤仪北汤天董氏宗祠发现大理写本11种;1974年山西应县木塔发现辽刻本、写本佛藏24种;于山西赵城县广胜寺发现金皇统九年至元大定十三年(1149—1173)解州天宁寺刻本00840《赵城金藏》六千九百八十卷(有明人补抄)等等。

《图录名录》的文字说明言简意赅,不仅著录书名、卷数、著者、版本刊刻形式、装帧形式、版框尺寸大小、行格字数、栏线、牌记等版本的基本要素,而且还详细揭示了各书的题跋、识语、题签、批校、批注、评点情况,如国家图书馆藏宋临安府陈宅书籍铺刻01070《唐女郎鱼玄机诗一卷》,就有题诗、题款人黄丕烈、顾莼等25人之多。特别是列出该典籍题名页或其他部位钤盖的经过辨识似显重要的印记,极有助于藏书家、版本工作者考察该书的递藏和流变。

《名录图录》的出版,是我国现存最珍贵古籍的一次集中展示,它既展示了中国古代的书籍文化、收藏历史,也展示了我国造纸工艺、印刷技术、装帧技术的演变;既展示了几千年来书籍载体介质从竹木简到纸张的更迭,也展示了文献类型从写本、抄本到刻本、拓本发展的脉络;既展示了汉民族的文化典籍,也展示了我国少数民族15种民族文字的真迹;既展示了各种珍贵古籍的原貌,也彰显出几代藏家倾注的心力以及藏书的聚散。《名录图录》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目录编著,它的问世使古籍工作者、爱好者、版本工作者开展版本鉴定、印刷史研究、古籍保护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但不可否认《名录图录》自身还存在着一些不足之处:其一、少数拓本文献的版本确定不准确。例如将00716《绍兴米贴》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刻石,后拓,定为“南宋拓本”;却把00717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刻石《历代钟鼎款识法式》,后拓,定为“宋拓本”,00718南宋乾道四年(1168)年刻石《西楼苏帖》,后拓,定为“宋拓本”,其实,00715、00719—00728号拓本均为南宋刻石,后拓,皆定为“宋拓本”,似不准确。其二、对个别版本的鉴定值得商榷。比如01902山东图书馆藏明天启四年(1624)刻套印本《醉古堂剑扫十二卷》。本人未见原书,仅从书影上看疑点有二:一是看似印好的稿纸样式,非刻版样式;二是文中字体看似手写,非刻体。又如01763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藏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张丑匕刻蓝印本《武经摘要六卷》,从书影上看,并非蓝印,应为墨印;国家图书馆藏00292宋刻元修本《春秋公羊疏三十卷》、00512宋刻递修本《东家杂家二卷》,“经折装”。仅从书影上看,非所注“经折装”,似应为“蝴蝶装”。其三、总目录与书影有不尽一致的地方。如00056、00057、00061号竹简书有目录,无书影;02289、02294-02298藏文经书,总目录只有书名无卷(函)次,而第八册分目录与书影文字则书名、卷(函)次均有。此外,尽管《名录图录》的总目录、分册目录编制得很规范,但如果再加上一个笔画或拼音目录索引,检索起来会更加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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