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阅分离”模式或将回归?

2009-07-29 10:00吴志荣
大学图书馆学报 2009年6期
关键词:书库合一利用率

吴志荣

摘要从图书利用效果和经济效益的角度出发,认为“藏阅合一”模式具有诸多问题,同时认为,在数字时代,由于藏用观念的变化,“藏阅分离”模式可能会回归,图书馆布局的历史变化呈现出一种螺旋形上升的态势。

关键词藏阅分离藏阅合一图书馆布局藏用观念

1“藏阅分离”VS“藏阅合一”

“藏阅分离”或“藏阅合一”都是指图书馆布局的模式。图书馆布局涉及到图书馆的建筑格局,馆藏资源的划分和专业人员的配置,三者密切相关,是一个有机整体。从本质上说,图书馆布局属功能布局,布局的合理与否会直接影响图书馆功能的发挥。

我国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图书馆布局大都是“藏阅分离”模式,即书库和阅览室分开,书库专门用于存放图书,一般不置放阅览桌椅,而阅览室仅配备一些常用的参考书。从1990年代开始,我国图书馆界逐渐兴起“建立大开间的藏阅空间”和“不设专门书库”的理念,倡导实行“全开架”、“借、阅、藏一体化”以及“一门式服务”的布局。由此,书库和阅览室合一的“藏阅合一”模式被越来越多的图书馆所采纳。

21世纪以来,图书馆进入数字时代,数字资源在馆藏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而纯数字型的数字图书馆又似乎很难出现或能得以持续发展(那些以“数字图书馆”冠名的商业性的数字资源库并不被视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数字图书馆,而美国加州大学的那个数字图书馆则已经日渐式微),人们开始认为复合型的图书馆形态应该是数字时代图书馆的存在状态。然而,对复合型图书馆的布局并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正由于这种认识上的空白,我国近年来相继建成的图书馆馆舍大都还是继续沿袭了“藏阅合一”的模式。虽然,人们有时也困惑于这种布局的藏书容量不大(至多只有那些建有专门书库的图书馆馆舍的1/2),但是因为这种布局从理论上来说能拉近读者和书的距离,读者能十分方便地接触书,从而提高图书利用率,因而很少有人怀疑这种布局的正确性。为了弥补这种布局所带来的藏书容量的有限,我国近年来新落成的图书馆的面积都很大(藏阅合一的大开间的面积也越来越大),有一定规模的高校图书馆的馆舍面积一般超出3万平方米,超过4万平方米的也并不罕见,比20世纪80年代落成的图书馆馆舍面积增长了一倍多(当时这类高校的新馆面积一般都在1.5万平方米左右,超出2万平方米的馆舍可谓凤毛麟角)。就目前的发展趋势看,这种状况还将继续。

然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图书馆界,“藏阅分离”模式似乎正在发展成为一种趋势。

2008年10月,美国芝加哥大学图书馆馆长Ju-dith Nader在上海图书馆举行的第四届上海国际图书馆论坛上作了一个题为“大学图书馆在数字化时代的地位”的演讲,在演讲中,她介绍了该馆新馆建筑的布局规划:所有馆藏350万册书刊将全部置放在建于地下的储藏式书库里,实行闭架管理,读者需要通过自动装置取书,而阅览室则要求宽敞、明亮、典雅、舒适,且基本不配备书刊(当然在阅览室里可以通过无线或有线的计算机网络阅读数字文献)。她还说明,该馆的这种布局规划是经过反复调查分析,并通过征求读者意见而决定的,其中影响决策的最主要原因是:根据该馆的统计,在最近长达8年的时间中,该图书馆的所有馆藏只有20%被出借过,而同时,数字文献的利用率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据悉,除以上所介绍的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外,近年来,美国大学建造的一些新馆,总体面积并不大,而在有限的空间中尽量压缩纸质文献的存贮空间,许多都建有密集型、超市型的文献仓储库。

由此,在数字时代,“藏阅合一”还是“藏阅分离”?引起笔者的关注。

本文从图书利用的效果和经济效益对“藏用合一”模式进行分析,认为这种模式存在诸多问题。然后根据藏用观念在数字时代所发生的变化,进一步认为,在数字时代,“藏阅分离”模式或将回归。当然,一个图书馆一般不会完全采用一种模式,例如一个图书馆在采用“藏阅合一”模式的同时,对一些“特藏”可能采用“藏阅分离”模式,因此,本文所分析的布局模式是指图书馆的主流模式。

2“藏阅合一”模式所存在的问题

藏阅合一模式在我国已经实行了很多年了,如今看来,这种布局存在着诸多问题。这些问题正在或者将要影响图书馆的持续发展。

2.1效果并不理想

当时主张实行“藏阅合一”的人们认为,“藏阅合一”模式拉近了读者和书籍之间的距离,从而有利于读者利用图书,达到提高图书利用率的效果。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图书利用方面,“二八”定律依然存在,“藏阅合一”模式并没有在提高图书利用率方面起到什么作用,读者在图书馆现场阅读馆藏图书的数量也并没有因为藏阅合一而明显上升。例如,在当今已经实行“藏阅合一”的我国高校图书馆,如果不允许读者带自己的书刊进入阅览场所,那么阅览室也同样会冷冷清清,就如以往发生在“藏阅分离”时代的情景。相反,近年来,由于数字资源的增加,纸质资源的外借量反而有下降的趋势。

应该指出的是,这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如果藏阅合一模式达到了原先设想的效果,也就是明显地提高了图书的利用率。那么,以下诸多问题也可能就不存在了。

2.2建筑上的浪费

由于没有达到提高图书利用率的效果,那一排排的书架所占有的空间就显得十分浪费。

藏阅合一模式往往会按照“三统一”的要求来进行设计。那些大开间是以阅览室所需要的层高和照明标准建造的,原先在藏阅分离时代置放在层高较矮的专门书库中的书架排列在这样的大开间中,而书架上大部分的图书又是无人问津的,无疑就造成了建筑空间的浪费。也正因为如此,采用“藏阅合一”模式的图书馆都需要相当大的馆舍面积,对那些每年需要购置大量书刊的图书馆来说,空间的消耗更是十分惊人。为此,我国最近新落成的有些图书馆虽然主要还是采用“藏阅合一”模式,而同时又建造了专门的存贮书库,以解决这种模式所带来的藏书空间不够的问题。

此外,大开间的负载是按照书库的要求设计的,用于放置阅览座椅,同样也是浪费。

2.3人员的浪费

在藏阅合一的模式中,馆藏一般都根据学科或专题划分,且又全部是开架的,与藏阅分离模式相比,管理人员的数量要多一些,从而造成人员的浪费。

藏阅分离模式基本是按照“三线典藏”的思路来划分馆藏的,即根据图书利用率的高低来划分馆藏。阅览室里配备利用率较高的常用书刊,一般书库配备利用率相对较低的书刊,而利用率很低的书刊则置放于贮存书库。由于图书馆图书的整体利用率不高,因此往往贮存书库所置放的书刊的数量是最多的,而由于利用率低,所以配备的人员是最少的;而在藏阅合一模式中,书刊不根据利用率来划分,基本上一视同仁,根据学科或专题放置在大开间里,进行开架管理。每个藏阅合一的场所所配备的人员数量也基本相同,这样就造成了人员的浪费。

据统计,在采用“藏阅分离”模式的时代,书刊管理(包括接待读者)人员一般占图书馆总人数的1/3左右,而在“藏阅合一”时代则要占1/2左右。近年来,为适应图书馆发展的需要,进入图书馆的职工的学历水平普遍提高,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的数量快速攀升。如果让一些高学历的人员做一些低水平重复的工作,那就更浪费了。同时,也影响高水平服务工作的开展。

2.4影响图书馆高水平服务工作的开展

在数字时代,图书馆要保持或提升社会地位,就必须开展高水平的服务工作。这就需要大量高水平的人员,如果一般的书刊管理工作岗位消耗了大量人力,包括高学历人员,大量的个性化、学科化的服务工作就无法很好地开展。这将影响图书馆的发展。

此外,“一门式”服务所产生的严重的乱架和缺书现象更是众所周知的,这也涉及到财力和人力的浪费。

3“藏用互补”观念的产生:“藏用分离”模式回归的理论依据

图书馆布局服从于图书馆的服务理念,而图书馆的服务理念又往往取决于藏用观念。

“藏用观念”是指人们看待和处理藏用矛盾的观念。回顾图书馆发展的历史,这种观念随着藏用矛盾以及社会人文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图书馆布局模式也因此而发生变化。在数字时代,由于数字文献和纸质文献各自所具有的优劣,“藏用互补”的藏用观念可能逐渐成为主流,再加之以上所述“藏阅合一”存在的问题,“藏用分离”模式可能又将被逐渐采用。

3.1藏用观念的变化

长期以来,“藏”和“用”一直是图书馆管理中存在的一对矛盾,如果重视“藏”,必然妨碍“用”;而提倡“用”,又肯定会影响“藏”,因此,曾有观点认为:“任何图书馆都必须解决怎样管和怎样用和管、用的关系问题,这是客观存在的规律。”

信息记录技术的进步,会缓和藏用之间的矛盾。如印刷术和纸张的出现,使得书籍的制作速度加快,复本量大大提高,这就缓和了藏用之间的矛盾,藏用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那么紧张了;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使专制社会向民主社会发展,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发展,人文社会环境也就随之产生变化,也必然会影响人们看待和处理藏用矛盾的观念。例如,文献为少数人利用的观念发展到文献应该为大众所利用的观念。

藏用矛盾以及社会人文环境的变化,使得人们的藏用观念发生改变,从藏书楼时代的“以藏为主”或“重藏轻用”发展到近现代图书馆的“藏用结合”,而后又发展成当代图书馆的“以用为主”。

藏书楼时代的“以藏为主”的观念决定了封闭式、小范围的“藏阅合一”模式的出现;近现代图书馆的“藏用结合”观念则引发了“藏阅分离”模式的产生;而“以用为主”的观念,则使得图书馆布局从“藏阅分离”模式又展至全开放的、大范围的“藏阅合一”模式。

然而,遗憾的是,这种全开放的、大范围的“藏阅合一”的模式并没有达到提高图书利用率的目的,反而出现了诸多问题。

3.2“藏用互补”观念的产生

在数字时代,由于数字文献和纸质文献在“用”和“藏”方面各自所具有的优劣,“藏”不仅不会影响“用”,两者还可以互补,藏用观念进一步变化。

数字文献在“用”的方面有优势,而在“藏”的方面则处于劣势。

数字文献具有检索方便、不受时空限制、存贮空间小的特点,在“用”的方面处于优势。随着数字文献的大量增长以及纸质文献数字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所有的纸质文献都有了数字化的“代用品”。我国的数字化期刊品种已经超过了1万种,电子图书的数量也已经达到近2百万种,各类古籍数据库的品种基本覆盖了我国现有所有的古籍文献。在这种形势下,图书馆纸质文献的利用率在下降,其中学术期刊利用率的下降尤为明显,读者对期刊数据库的依赖性越来越大。我国的科学院系统图书馆,购置各类中外文期刊数据库的经费比重占总经费的比例一般都超过60%,并已提出了“E-Only”的观点;一些研究型大学图书馆的数据库建设速度也在加快,如清华大学图书馆购置纸质外文期刊的品种逐年下降,2007年仅2百种,而外文电子期刊的品种达到了2.8万种。上海图书馆最近推出的“数字移动阅读器外借服务”更是进一步发挥了数字文献在“用”的方面的优势。

然而,数字文献的长期保存问题虽然已经引起广泛注意(美国国会图书馆启动的NDIIPP,即“国家数字基础结构和保存计划”项目,目前已经投入1.75亿美元),但是目前还没有成熟的、有普遍指导意义的解决方案。载体寿命和技术过时以及迁移的高昂成本等问题仍然使得数字文献的长期存取工作遭遇困境,而那些只有访问权的数据库,一旦断供,图书馆就一无所有。

相比之下,纸质文献在“藏”的方面具有优势,而在“用”的方面则处于劣势。

纸质资源的优势除了携带方便、清晰度高之外,最突出的优势是在长期保存方面。“纸寿千年”的说法并不夸张,我国的宋版图书至今就已达千年之久。在“用”的方面的劣势主要表现在检索不方便,存储空间大。

由此可见,两者的优劣恰好可以互补。数字文献可以“用”为主,“藏”为辅;纸质文献则可以“藏”为主,“用”为辅。藏用矛盾不仅得到极大的缓和,甚至可以说已经消失。“藏用互补”将成为数字时代主流的藏用观念。

基于以上分析,在数字时代,“藏阅分离”模式很有可能逐渐回归,图书馆又可能对纸质图书进行封闭式管理,有条件的话,可以进行仓储式管理,不仅可以大大压缩图书存储的空间,还可以加强保存的力度,当然,同时也可满足借阅的需要;阅览室则仍然是读者学习的场所,且可以更加宽敞和舒适,就如以上所述的美国图书馆界出现的那种情况。4图书馆布局变化的历史回顾:螺旋形上升的态势

早期的图书馆布局是“藏阅合一”模式,藏书的场所即阅览的场所,书籍不能带出室外。据文字记载,古希腊的拍加马图书馆“墙壁前放有大凳,大凳后有壁橱,用以放置书籍,读者可以自由取书,就室阅读”;11~12世纪巴黎大学的索邦图书馆,馆舍仅一间40英尺×12英尺的狭窄房间,内放34张书桌,图书用锁链拴在读经台式的桌子上或连在书架上(故有人戏称为“锁链图书馆”);过了几百年,这种“藏阅合一”的模式仍然没有被突破,如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琪罗设计的劳仑齐阿纳图书馆的藏书还是用铁链将书锁于桌上;我国古代的皇史宬、天一阁的布局也是如此。

进入19世纪,“藏阅分离”模式开始出现。1855年,英国建成了不列颠博物院图书馆,图书馆的圆形高大的阅览室和大书库分开,从此开始了“藏阅分离”的时代。1866年建成的斯德哥尔摩皇家图书馆、1868年建成的巴黎国家图书馆、1897年建成的美国国会图书馆、1914年建成的普鲁士图书馆等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大型图书馆都大体仿照不列颠图书馆的结构建造。我国的图书馆的发展晚于西方,20世纪初才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从20世纪初至20世纪80年代,我国所建成的图书馆的布局绝大多数都是藏阅分离的。

20世纪40年代,“藏阅合一”模式的图书馆建筑开始出现,也即所谓“模数式图书馆”建筑时代来临。1933年建成的巴尔的摩图书馆打破了“藏阅分离”模式,采用大矩形方正构图,大开间;每一间隔的书架旁放置桌椅,打破了室库界限。由此开始了“藏阅合一”时代。这种“藏阅合一”模式的理念于20世纪80年代末传入我国,1990年建成的北京农业大学图书馆是我国最早建成的模数式图书馆,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大开间和藏阅一体化。

而如上所述,进入数字时代以后,“藏阅分离”模式可能又将回归。

如果这样,图书馆布局的发展变化经历了“藏阅合一”一“藏阅分离”一“藏阅合一”一“藏阅分离”的发展路径,而同样属于“藏阅合一”模式或“藏阅分离”模式,前者的内涵和后者在服务理念上有着本质的不同,例如,早期的“藏阅合一”模式是封闭式的,读者范围很窄,且图书不能外借,而后期的“藏阅合一”是开放的,读者范围很广,且图书可以外借;数字时代的“藏阅分离”模式则意味着更大范围的开放,更加以“读者为本”。

有意思的是,图书馆布局的这种发展变化符合哲学上事物发展的否定之否定规律,呈现出螺旋形上升的发展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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