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向龙
国际学科奥林匹克竞赛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信息学竞赛(统称“奥赛”),是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中学生学科竞赛活动,其宗旨是促进学科知识的普及、培养中学生对学科知识的兴趣。我国的奥赛是课外活动,始终坚持学有余力、对学科学习有兴趣的学生自愿参加的原则,是在教师指导下学生研究性学习的重要方式。
中国在1985年首次派队参加国际学科奥林匹克竞赛活动。截至2006年,中国共派出了441名中学生参赛,共获得金牌306枚、银牌99枚、铜牌32枚。参加这项活动对于促进我国该学科教育的发展,加强各国优秀青少年间的交流与友谊,发现和培养科技后备人才等方面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同时,这项活动得到了国家的重视和支持,并在社会上具有良好的声誉。
这些国际奥赛获奖者都被保送或考上了名牌大学,大多数获得了令人羡慕的高学历,不少还成了知识精英。
值得一提的是,国际奥赛获奖者大多不是死读书、会考试的书呆子,他们也有着同龄人同样的兴趣和爱好。
2008年1月,人大附中高三实验班的张瑞祥同学在中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以满分勇夺第一,在7月份结束的第49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又夺金牌。面对枯燥的数字和公式,不喜欢数学的同学很容易厌倦,可张瑞祥从小学二年级起开始接触奥数以来却从没有厌倦过。他说:“每次开动自己的大脑,攻克一道道难题,揭开题目本质时的成功感,就像在黑暗的屋子里打开盏灯那样让人兴奋,这也许就是学习数学的乐趣吧!”张瑞祥爱学习也爱玩,兴趣非常广泛。
第38届国际物理奥赛金牌获得者——武钢三中的彭星月,他最大的业余爱好居然是音乐原创。他上小学时就学会了看乐谱,上初中时自己试着创作了一首歌曲。上高中后,学习紧张起来,音乐创作的梦想也就暂时搁置起来。除了物理学科取得相当好的成绩以外,他对其他学科,同样投入了很高的热情。他爱看历史和地理书籍,爱看各类文学作品,他的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在班上念。他说:“我不是学习的奴隶,学习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
遍地开花的奥赛培训班
当今,奥赛受到众多学生和家长的追捧,各类奥赛尤其是奥数培训班在全国各地十分火爆。在所有大中城市的各个角落,每到周末或寒暑假时,都能见到背着书包参加“奥×班”的孩子们。
为何有如此多的办学机构青睐此项赛事而围绕其大张旗鼓展开培训?所谓的“奥数班”乃至于“奥语班”“奥外班”为何在小学生中大行其道,并同时受到老师和家长的双重追捧?
2001年,国家有关部门大幅度调整了高校保送生政策,年保送生数量从大约3万人压缩到5000人。在激烈的竞争中,奥赛成绩被当作了保送的一个重要标尺,各省都规定全国学科奥林匹克省级赛区一等奖获得者即可取得高考保送资格。据悉,当年的5000名保送生中,竟有4000人是奥赛等奖获得者。而在高校扩招之后,高等教育的大众化降低了高校的门槛,在高校争夺优秀生源的竞争中,奥赛又被大大地抬高了位置,从而也“被迫”在客观上实现了与“升学”的对接。
一旦与应试教育挂上钩,奥赛在客观上已经被抬到了它“自身无法承受之重”的地步,加之同样在应试教育轨道上运行的中小学也同样面临着“学校排名”“升学率”和优质生源的竞争,学校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奥赛,因此衍生出一批貌似奥赛的所谓“奥数”“奥语”“奥外”班,而这些“伪奥赛”颁发的“获奖证书”还能在升学中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家长便趋之若鹜,而一些学校或社会办学机构在家长的盲目需求下大肆办班,在获得滚滚利润的同时也将原本清洁的奥赛搅成了一潭浑水。
孩子上奥数、奥语的日子,我们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
情景一:三四十岁的家长们,坐在教室的后排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听着老师讲解奥数题。而前来上奥数的孩子们坐在前排,大多无精打采,有些甚至在暖烘烘的教室里有了睡意。坐在后排的父母们,怕孩子上课不用心,听不懂老师的课,便跟孩子一起学,准备回家后对孩子进行辅导。
情景二:在女儿青青上奥数、奥语课的周末里,母亲王敏称自己当起了“游民”。因为学校离家太远,周末每天要上4节课:两节奥数、两节奥语,王敏为了等孩子下课,只能在大街上或者商场里度过4节课的时光。
情景三:陈晓的孩子上小学四年级,每天早上7点30分到校上课,中午在托管班吃饭。由于小孩子多加上有时还得做作业,小孩中午根本没法休息。下午1点30分到校上一下午课,5点10分下课,出校门也就快5点30分了。然后还不敢回家吃饭,因为晚上6点30分要开始上奥数或奥语培训班,般要上到晚上9点40分才下课回家,到家就10点多了。孩子已经十分疲惫,但还得赶紧做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有时到凌晨1点才能睡觉。
雷倒人的小学奥数题
“邮递员叔叔要把信送往各地点,由于送信地点多,道路不好走(两个送信地点之间必须要经过个空白方格,而且不能走对角),还要绕过楼房,出发前他设计了一条送信路线,从邮局出发不但要把信送到每一个地点,而且路线不能重复,最后再回到邮局。在图中画出邮递员叔叔的行走路线。”
这是吉林一小学生数学寒假作业上的一道题(显然是奥数题),这道题难倒了全家人。对此,大学文化的父母摇头,教了多年数学的姥爷挠手。父母把这道题发到网上后,有131位网友发来了答案,其中126位的答案不准确,另5位认为无解。
这道小学一年级数学题可真够“雷人”的。不知是现代人的数学知识太浅薄,还是这道题太高深。有网友说,这道题是由我国著名数学家管梅谷教授在1962年首先提出的,因此被称为“中国邮路问题”。还有网友称,这是国际上比较出名的一个运筹学问题,不过这是大学里学的,怎么会出现在小学里面呢?题的出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连这么多成年人都做不出来的题,为什么要给小学一年级学生做呢?
成都市光华小学五年级的王灿(化名)在寒假里很繁忙,因为她每周都要忙着去上两三次奥数课。有一天,王灿从奥数课上带回来一道题,半天做不出。王灿的妈妈找到西南交大的博士朋友帮忙,结果这道“雷人”的奥数题,让这位理科博士足足解了半小时。“这道奥数题的难度的确超过了小学生的知识范围,超出了国家的义务教育水平。”这位博士说。
小学生假期不辞辛苦上奥数班,解各种复杂的奥数题,对以后学习有没有帮助呢?“这种奥数解题方法对大多数学生以后的成长没有多少用处,它只适合少数有数学天赋的孩子探索,用来训练这部分智力超常孩子的数学思维。而普通孩子学奥数,只能成为他们的负担,会影响其学习数学的兴趣。”某重点中学的魏老师说。
“我也知道孩子假期学奥数很辛苦。”获知魏老师的意见后,李女士连称这也是自己的无奈之举“因为要考个好点的中学,部分学校在挑选生源时,仍在偷偷参考奥数。小孩不学行吗?”
谁在扼杀孩子的梦想
一生中,人们都在追逐梦想,也永远在寻找梦想。我的梦想一直在变,我抛弃了许多梦想。
3岁时,我有梦,但没有想:我长大要当科学家,姥姥说科学家是最厉害的。透亮的容器里冒出一大堆可爱的泡泡,五颜六色的。然后呢,架子上有好多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水,绿色的水,紫色的水……
6岁时,我没有梦,但我有想,我长大要当钢琴家!手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敲着,叮叮咚咚。因为,我开始喜欢音乐了。从4岁开始,妈妈就带我从离家很远的车站坐两个小时的车,赶到老师家学琴,我知道,我不能辜负妈妈为我付出的汗水。
9岁时,我没有梦,也没有想:我逐渐感到学习的压力。如今,我不能放弃钢琴,还增添了奥数、奥语。周六、周日的时间都被它们占掉了。我感到疲惫,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去想了。因为我坚信:老师永远是对的,家长永远是正确的。只要做,不去想,一切可由他人操纵。
哦,我的梦想一直在变!10岁时,11岁时……我的梦想在哪?
上面是个孩子从“小孩”到“大孩”的历程,单纯的她从小开始,接受着大人们的灌输,思想似乎有些超出年龄范围,差点丢失了寻找梦想的本能——梦与想。家长、老师的种种“强制”扼杀了许多孩子的梦想,从而导致孩子产生厌倦、恐慌心理。
网友“不见不散”发帖说,自己的孩子自从上了三年级后,老师就鼓励他参加奥数班,老师对孩子讲,如果不学习奥数,将来就可能考不上重点中学。“不见不散”称,这种“一考定终身”的应试教育制度,使所有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孩子从上学开始,已经不是为提高自身综合素质而学习,而是以将来考名牌大学为奋斗目标。
一位网友跟帖称:“奥数本应该是少数有天赋的孩子的一个业余爱好,但这么普及化下去将会残害整个一代中国儿童,过重的学业压力会使孩子失去对学习的兴趣,只考虑短期利益,不考虑长远规划。”
有关专家认为,只有5%的智力超常儿童适合学奥数之类,而能一路过关斩将冲到国际学科奥林匹克顶峰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但就是这样一个为超常儿童设立的奥赛,在我国却越来越风行,大有成为一种普及教育的态势。一个孩子在心愿卡上这样写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没有过上一个轻松的周末,奥数班、声乐班、英语班……压力太大了!我真想好好睡一觉,好好和伙伴们玩一场。”而一项全国关于儿童心理卫生的调查表明,5%的儿童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且有日趋增多之势。
对于“奥数泛滥”这一社会现象,西安有近900名家长及社会各界人士参与讨论,表达了自己对小学奥数热的看法,有98%的家长强烈呼吁政府相关职能部门采取强制措施,坚决取缔各类奥数、奥语培训班,不能让其再继续危害孩子的身心健康,把国家为孩子的减负政策落到实处,也让花钱又受罪的家长得以解脱。
著名数学家谈奥数竞赛
著名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中科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研究员杨乐,曾经在江苏省科协举办的系列高端报告会上直言:我国虽然有很多国际奥赛金牌得主,但他们都是经过强化训练才获得好成绩的,不能真正说明问题。而训练过多的解题技巧,对帮助孩子成长为数学家并无益处,甚至有可能扼杀数学天才。
在报告会上,杨乐院士结合自己40多年的学术研究经历,精彩诠释了治学之道和成才之方。
报告会后,一名四年级的小学生提问说“因为上一所好中学要有奥数竞赛成绩,所以我和同学要上很多培训班,奥数真的有用吗?”
杨乐院士对此直言,奥数的定位本来是一部分对数学有兴趣的高中生。但是现在不仅高中生有奥数竞赛,初中生、小学生也有,对数学没有多少兴趣的同学也参加,这种做法不太好。这种突击训练对将来成为数学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不仅没有使学生的数学能力、数学修养提高,相反,有些同学因为负担太重还有可能产生厌倦情绪。就像跑马拉松,在前几百米中冲在最前面的往往不能将优势保持到最后。
世界著名华人数学家丘成桐曾表示,“奥数”培养不出大数学家,他不赞成中国以“奥数”的形式培养学生。
丘成桐34岁时荣获被称为世界数学领域诺贝尔奖的菲尔兹奖,至今仍是华人中唯一获得此奖者。在美国任教多年的丘成桐说。“奥数”对于培养学生对数学的兴趣的确有定好处,美国也有一些学生参加“奥数”比赛,但他们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去学的,通常是寒暑假的一两个月,平时还是正常上学。
作为一代数学大师陈省身的学生,丘成桐回忆起老师与“奥数”的一段往事。那时陈省身教授还在南开大学任教,有一些孩子手拿着“奥数”的题目来请教他,陈省身看了看说:“不会做。”
讲完这段小故事,丘成桐说,出“奥数”题目的很少是一流的数学家,而且这些题目出得很偏。对学生来说,解决非一流教学家出的问题,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更严重的是,学生们习惯于解决别人出的问题,而不是自己发现问题,以后不会有很强的创新能力。
奥赛培训也有潜规则
早在2001年,教育部就有奥赛成绩不得与招生挂钩的禁令。各地教育行政部门也对奥赛培训泛滥的问题作了规定,中小学不允许设置奥数之类的培训班。但是,社会上还有相当一批“奥×培训班”以公开或隐蔽的形式招生、授课,这让人们困惑不已,奥赛培训以及相关的利益链难道真的成了社会潜规则?
据“业内”人士透露,各个奥数、奥语培训班,都和一些重点中学有“业务”往来。这些培训班的主办人与一些重点中学联系,极力让这些中学到自己的考点招生,而考试则由重点中学自己命题、监考,从中选拔学生进入重点中学。这些办奥×班的人,抓住了一些名校选拔尖子生的心理,往往将奥数、奥语获奖的学生当作手中的宝贝,如果名校要录取该生,一般奥数班的经营者就会提一些附带条件,把成绩不是很理想的学生推荐给名校,以此赚取家长的“好处费”。有的小学则与培训机构联合办班,收的钱大多进了学校的小金库
教育主管部门与物价部门根本监管不到。
奥数、奥语的办学地点则是五花八门,有的在宾馆,有的在学校租教室,也有的租民房,还有一些在职教师,周末在家中办班。培训教师的生财之道让其他教师“眼红”了,于是这些教师也“不安分”于自己的正常教学,参与或自己主办一些培训班,有的还在正常上课时鼓励、暗示学生报名参加培训班。甚至有的教师正常上课时那些该讲的内容也不讲了,放在培训班里讲,这样就逼得学生不得不参加培训班。
山西省教育厅的一位官员历数了“奥数班”的三大“罪状”。
“罪状”一:奥赛及奥数班的商业因素过于浓厚。目前社会上大量的奥数班及竞赛,多数是为谋取经济利益的商业行为,一搞竞赛就组织收费。
“罪状”二:导致校长不正确的政绩观,扰乱数学等学科正常教学。由于奥数竞赛中过多的商业行为介入,导致校长形成了不正确的政绩观。很多校长把学生在奥林匹克竞赛获奖作为自己的政绩,一味向学生灌输数学、物理等个别学科的技巧性,对数学及其他学科的正常教学带来很大影响。
“罪状”三:强训练扼杀了孩子的兴趣。许多学生靠奥赛获奖保送上了大学后,却拒绝选择数学或物理学科。而选了其他专业。奥数班之类大量高强度的技能训练严重影响了学生对数学等学科的感情。奥数班的存在让学生偏科,侧重技巧性学习。
一位自称是“教育界官员”的网友发帖说,自从恢复高考制度以来,上大学成了孩子上学的唯一目的。因此,哪个中学升学率越高,想进该校的学生就越多,择校成风的现象也就成了必然。他说,家长为了让孩子上重点中学,也就不惜代价让孩子上奥数、奥语班,这不但加大了孩子的学习负担,也增加了家庭的经济负担。“教育界官员”认为,奥赛培训只是教育改革表面上的“毒瘤”,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应改革中国的高考制度,废除一考定终身的制度,这才是解决奥数班泛滥的根本。
(作者单位:江西省永新县任弼时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