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晔
图吴若峰李晔
时间的力量究竟有多大?用不了100年的时间,让环境糟糕的沼泽变成平米过万的楼盘,让皇帝祭天时走过的汉白玉单孔桥变作宽阔的柏油路,让撂地表演的艺人走进剧场,让遛鸟的纨绔子弟变成了神色匆匆的行人。时间可以带走老天桥的艺人、绝活儿甚至是人气,但同时会留给我们一个新天桥。
自然博物馆
这个1958年落成的建筑,第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与农展馆有些神似,也许那个年代的建筑始终都无法摆脱前苏联的影子。距离上一次到自然博物馆,大概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记忆模糊。可以肯定周围的环境、建筑、汽车和人都改变了模样,可我心中的自然博物馆一直独立于时光之外。因为那扇大门中有一个让小时候的我充满幻想的未知世界,走进那扇大门就像去冒险一样令人期待和兴奋。
再次站在这个大门外时,我仍能清楚地回忆起小时候参观恐龙展时的空前盛况,以及我第一次见到恐龙骨骼标本时的那种激动。由郭沫若题写的“自然博物馆”的牌匾一直也没有更换过。可惜的是,现在仿佛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着这个巨大的建筑,心里有种莫名的寂寞感。去年实行的博物馆免票制度也没法让自然博物馆有更多的参观者。虽然我按照规定提前两天预定了门票,可实际到了这里才发现参观者仍是寥寥无几。这座建筑的巨大体量和广场的空旷实在不协调。
博物馆里应该几经装修,展厅也做了新的布置。古生物陈列、植物陈列、动物陈列和人类陈列的四个大展厅没变,只是展品被更加地细化、科学地分类,展出的方法也加上了声、光、电这样的科技手段。不少标本前都放着讲解用的触摸式电脑,要知道小时候来这里时负责讲解的只有冰冷的文字,那时我还会特意带个小本子把看到的东西记下。这会儿看到电脑,我也忍不住上前摆弄一下,除了必要的音频讲解和动画外还特意设置了一些小的游戏,对我这种年龄的人来说是简单了一点,对小孩子应该很有吸引力,只是我一直也没有看到博物馆里有适龄的小孩子,来这里参观的大多是些老人。
回想从前,对于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我来说,山野和农田已经不再是玩耍的阵地。脱离了大自然,我幸好还有这样的博物馆可以探索。一次次在动物园、天文馆和自然博物馆里的游玩,让我获得了至今难忘的知识和体验。新世纪出生的孩子大概有另一种幸福吧,信息化的时代电脑成了玩伴,了解世界的窗口敞开着,所有的知识在搜索引擎里按下回车就可以获得,只是不知道缺少了探索过程中乐趣会不会有落寞感呢?
德云社
总觉得今年的春天与往年有些不同,气温变化无常的,完全没有一下子就进入夏天的意思。不过,不管天气如何,德云社似乎从来不缺少观众。虽然赵本山带着他的徒弟们“高调”入驻北京,在前门开了二人转的大舞台,有点“来势汹汹”的意思,但是郭德纲一句“绸缎庄对面开卤煮店,不会相互影响生意”的玩笑话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和信心。再者,看看常年在剧场外倒票的“黄牛”就知道这里的相声依然火爆。
德云社的剧场地处小巷,霓虹灯的招牌却是高高在上,一两公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我想,德云社一贯低调的行事风格与它在相声界地位的不同,至少在真正的相声迷心中是这样认为的。谁都知道平日里表演大多是郭德纲的徒弟,可买票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工作人员抓紧时间洗刷着通往入口的砖路。适逢德云社正在筹备郭德纲从艺20年在人民大会堂的专场演出,最高票价买到了1680元,最便宜180元的票早已售罄。如果回到三四年前,这种风光对于相声市场来说都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巷子的尽头有张德云社全体相声演员的全家福。右手边是德云书馆,绝对和你想象中的有些差别。正面的墙上挂着字画,我没注意是何人所做。地方并不大,说书的台子加上一排排的座椅,让人有种熟悉的教室感觉。左手边与书馆相对的就是剧场了,专门用来说相声,这样的剧场已经算是不小了。一楼正面是六座的方桌,两侧廊下是些散座,二楼是包厢。虽是人多票少,可也不会出现相声“卖挂票”中的场景,粗略地算大概能容下200多人,如果像电影院那样安排座椅能请进更多的观众。但是那只适用于话剧或别的演出,听相声最重要的一点是观众和演员的互动。我们不像外国人那样,静静地欣赏交响乐和歌剧。京剧演出中少了叫好声,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其实相声也是如此。
演员出场,迎来一阵叫好声。惊堂木一响,定场诗说完,台上演员口中的世间百态或嬉笑怒骂,便都与己无关。喝一口茶,嗑几颗瓜子,心情定然轻松不少。走出剧场谁也不定就能记住刚才的段子。欢笑和一切无关,大可不必计较算不算三俗,更不用在意有没有教育意义,现在有什么比笑了更重要呢?只要笑就好了。
四面钟广场与天桥剧场
借了永定门城门重建的光,从珠市口经天桥到永定门的道路两旁变成了带状的大花园,密集的小商铺全部拆迁。坐车路过天桥,原本藏在一片灰房顶之后的天桥剧场现在看得清二楚,当然更会注意到那座标志性的四面钟。90多年前,四面钟便是天桥和宣南地区的标志,只不过老建筑已经消失了半个多世纪,而现在这座是2003年根据老照片复建的。虽说比原建筑矮了大约10米,又挪动了位置,但是因为钟楼下是个广场,它依然显得醒目又具有标志性。
也许人们已经不会在意钟楼被修建的初衷,现在却更愿意享受钟楼下的广场作为休闲场所的功能。年轻人喜欢把手机当作音响,大声地放出音乐,老人乐意默默地接受阳光。从这里向北望过去,马路上方密布着有轨电车的高压线。路边的几家小饭馆都说自己有正宗的天桥小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那给老天桥地区卖力气人常吃的便饭——卤煮火烧成了现在的代表小吃了。德云社和天桥杂技剧场的招牌并立在街对面的楼顶,两边境况却是大相径庭,一边有着北京相声界的大腕和后起之秀,人气居高不下,另一边的表演只能吸引旅行社的客车停在门外。天桥杂技剧场也会上演耍中幡等老天桥的节目,真正的天桥艺人和他们的绝活儿只能永远地停留在广场上的八尊雕塑上了。雕塑并不是他们的真正相貌,被记下的也只有他们的外号。从雕塑前走过,简单的介绍文字,也许不能表述老天桥艺人生活的艰辛,也无法窥视到老天桥复杂的全貌。如果说只言片语中还存留的,就是一点点在人前表演时的风光吧。
从广场向东,是天桥剧场。每次从这里路过,我都意识不到天桥剧场是上世纪50年代的建筑,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家剧院,当时的“国家剧院”。这个当年的“国家剧院”自然无法与现在的国家剧院相提并论,不过装修后的天桥剧场也颇显大气。那时候不是所有的演出都能在天桥剧场里上演,也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去那里看演出。和在莫斯科餐厅吃饭一样,在天桥剧场看一次演出也会让人感到无比荣耀。正面的屋顶那道弧形的花纹被保留了下来,这是那个时代辉煌的见证。正中的玻璃上是一个芭蕾舞女演员镀金浮雕,有着曼妙的舞姿。北面的外墙上有全年演出的巨幅海报,当然都是世界有名的演出团体。进入剧场,大堂为三层挑空的大理石结构,天顶巨大的方形水晶吊灯烘托出交响乐般的辉煌气氛。为了纪念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首演,扮演吴琼花所穿的演出服至今仍在保存在大堂的展柜里。我这个年纪看过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人少之又少,经典无法复制,现在剧场里正上演的是现代芭蕾舞剧。
不管是相声、杂技或是芭蕾舞,剧场里总会有人站上舞台表演,剧场外是生活的舞台,不同的人和事交织着精彩的演出。剧场里的表演也总有观众退场:而生活的舞台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