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鲁迅小说《祝福》的结构线索

2009-06-15 09:35肉色加
中国教育科学杂志 2009年2期
关键词:鲁四老婆子鲁镇

肉色加

鲁迅小说《祝福》的结构线索,除“我”外,就是卫老婆子。她成为线索人物的重要条件:1.卫老婆子的娘家是卫家山人,而祥林嫂又是她母亲的邻舍。2.卫老婆子的社会身份是个中人,她为祥林嫂联系工作,为她找活儿干。她成为祥林嫂一生悲惨遭遇的另一个实际见证人。而“我”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亲见。在说明这个线索之前,先要说明一点,鲁迅把祥林嫂的活动范围锁定在鲁镇,而对祥林嫂在鲁镇之外的生活采取了间接方式来写,或由祥林嫂自叙,或由他人转述。明白这一点,就容易明白卫老婆子所起的线索作用。小说中是卫老婆子把祥林嫂介绍到鲁镇的鲁四老爷家,并说明了其家庭变故。又是卫老婆子带着祥林嫂的婆婆找到鲁四老爷家,让其家里人将其抓回去。在新年将尽时,卫老婆子把祥林嫂再嫁贺老六的事告诉四婶。两年后的秋天,卫老婆子第二次把祥林嫂带到鲁四老爷家。由于丧夫死子的沉重打击,祥林嫂渐渐精神不济。四婶等人于是想打发她走,叫她回到卫老婆子那里去。卫老婆子哪里会管她的事情?于是,祥林嫂沦落为一个乞丐。由此看来,卫老婆子的线索作用在小说的主体部分得到充分体现。两条线索互为表里,平行推进,彼此呼应,共同结构出一篇完美的小说。

两条线索的作用是不同的。两条线索展现出两个世界。“我”作为表层线索而存在,展现出一个理想的理性批判的世界。卫老婆子作为深层线索而存在,展现出一个实在的现实生活的世界。

先说线索人物“我”。《祝福》中这样写道:

“我独坐在发出黄光的菜油灯下想,这百无聊赖的祥林嫂,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的,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从活得有趣的人们看来,恐怕要惊讶她何以还要存在,现在总算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一段话提出来两个截然不同的观点:一是把祥林嫂这个妇女当作玩物,不当人看待;二是把女人也看成人来看待。显然,“我”是持有后一观点的。这正是人文主义观念在小说中的体现。鲁迅正是通过“我”这个人物对这个非人世界进行了强烈批判,控诉了封建礼教“吃人”的罪恶。鲁迅用自己的笔向世人展现出鲁镇──旧中国农村社会的缩影──这座铁屋子的黑暗沉闷,以此警醒世人。虽然小说中的“我”并没有给祥林嫂指出一条生活的出路,但妇女解放已经提出,令人深思。祥林嫂之死说明妇女解放问题的急迫性和严重性。因此,为那些仍然活着的祥林嫂寻找生活的出路,正是当时的一个艰巨的社会任务。我想,这就是鲁迅写祥林嫂这个人物的意图吧。

再说卫老婆子。她在祥林嫂悲剧命运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她把祥林嫂从一个火炕中推到另一个火炕,看其在火炕中挣扎而无动于衷。她势利,冷默,麻木,不但丧失了感受别人痛苦的能力,而且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待别人的不幸。在给四婶讲述祥林嫂再嫁的事情时,她的个性得到充分的展现。卫老婆子对此事很赞赏:一是她认为祥林嫂交了好运。她对四婶说:“我在娘家这几天,就有人到贺家坳去,回来说看见他们娘儿俩,母亲也胖,儿子也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唉唉,她真是交了好运了。”二是她夸奖祥林嫂的婆婆倒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呵,很有打算,把祥林嫂嫁到深山野坳里去,赚了不少钱,为二儿子娶了媳妇。三是对祥林嫂闹婚,持否定态度。四婶问祥林嫂竟肯依,她说:“这有什么依不依。闹是谁也总要闹一闹的;只要用绳子一捆,塞在花轿里,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关上房门,就完事了。可是祥林嫂真出格,听说那时实在闹得厉害……”由此看出,卫老婆子自己虽然也是女人,但也不把女人当作人看待,把女人当作物品可以买卖,把女人当作强者手里的玩物。因此,卫老婆子集中体现了现实社会的特性。

这两个线索人物形成鲜明的对比,缺一不可。无“我”则不足以表达鲁迅对旧社会的批判意识,不能提升《祝福》的思想意义。无卫老婆子,则不足以展现鲁镇这个社会的现实特点,祥林嫂“半生事迹的断片”则难以连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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