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丹
【摘 要】鸦片战争开始时,中国的民众只是皇帝的臣民。广州的居民曾以看客的心态来看待中英战争。他们这种状态是中国两千年的专制制度及文化造成的。辛亥革命的历史贡献不仅仅在于推翻了一个封建王朝的统治,更重要的是确立了国家意识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公民观念。告别臣民不仅是一种社会政治制度的设计,最根本的还是人的觉醒与权利意识的确立。近代史教育要警惕历史题材的影视作品美化专制传统的误导,注重对学生进行公民意识的教育。
【关键词】公民 公民意识 臣民 辛亥革命
最近十几年,戏说或正说的历史题材影视作品充斥荧屏,尤其是关于清朝的作品。似乎以往一提起这个中国最后的封建王朝,大家想的是一连串耻辱和悲愤,现在更多的联想是山呼万岁,下跪叩头,嬉戏玩耍等场面。甚至有人从中发现一种久违的美感,一种对天朝上国的朦胧向往。作为第一线的历史科教师,我觉得我们的近代史教育不能单单是悲情教育,更不能美化专制传统。这就要注重对学生进行公民意识的教育。
众所周知,中国近代史是从鸦片战争开始的。当我问及学生,设想你是当年鸦片战争中广州的老百姓,你会选择什么样的行为时,多数学生回答会参加抗英斗争,也有少数人选择逃避或者建议和谈。我告诉她们,实际上如果生活在当时的广州,你很可能只是一名看客,像看热闹一样看清军和英军开打。鸦片战争中,“三元里人民抗英”在历史教科书里,一直作为中国民众自发组织起来抵抗外来侵略者的典范。茅海建在《天国的崩溃》中却以详细的史料论证了“三元里等处民众进行的是一次保卫家园的战斗,而不是投身于一场保卫祖国的战争”。否则的话,就很难解释英国的史料记载,英军登陆后,大多数时间内,中国民众主动向其出售蔬菜、牲畜、粮食。今天看来,这是典型的“资敌”行为,英军舰队在珠江和清军作战时,当地民众有如端午看赛龙舟时兴高采烈在远处观战。也就是说,当时的民众,一开始是作为看客的心态来看待中英战争。
今天的我们,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苛求地去看160多年前的中国人,没有国家意识,等等。因为一个人的国家意识以及相应的责任感觉不是凭空生出的。茅海建对当时中国普通百姓爱家未必爱国的解释是:“中国的历史长达几千年,中国的老百姓在历史的变迁中对诸如改朝换代之类的重大变动都习以为常。只要不触动他们的眼前利益,逆来顺受又成为另一种传统。谁当皇上就给谁纳粮。”在臣民社会里,一个普通人对公共事务没有发言权,甚至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那么,他当然会是个看客而不会是个主人公。
必须对学生阐明,公民意识是指公民个人对自己在国家中地位的自我认识,也就是公民自觉地以宪法和法律规定的基本权利和义务为核心内容,以自己在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的主体地位为思想来源,把国家主人的责任感、使命感和权利义务观融为一体的自我认识。
公民意识主要体现在:
1.参与意识
公民的参与意识,主要是指公民作为政治共同体的成员,具有积极参与(包括直接参与和间接参与)公权力运行的主人意识,实质上也是一种践行权利的意识。
2.监督意识
公民的监督意识正是权利制约权力机制的思想保障,国家权力受到人民的监督是人民主权原则的核心所在。
3.责任意识
公民责任是指公民履行与自己的公民身份相适应的,公民在遇到有关国家政治和社会利益的问题时,必须自觉维护公共利益,而克服个别自我或本集团的利益与人际关系。
4.法律意识——规则意识
由于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意志,所以在民主管理的过程中,公民还必须有规则意识,即依据明确的规则来协调各种相冲突的意志和行为,而不是由某个个人或某个利益集团决定。
公民意识的觉醒和现代民族国家的形成,是肇始于近代欧美的一种潮流。在中国的历史上,除了奴才推翻主子自己当主子这类造反外,是没有追求权利与责任对等的公民身份之社会潮流。公民意识在中国民众中开始觉醒,则是晚清革命党人从域外引进的。孙中山先生的“民族、民权、民生”之三民主义,核心是民权,即公民权的保障。如果人与人在基本权利上是平等的,政府的统治是征得公民同意的,那么,由公民分别组成的民族才有平等的基础,而民生才可能得到根本的保障,无民权的民生只能是统治者的赏赐,予夺皆由人。
孙中山的历史贡献不仅仅在于推翻了一个封建王朝的统治,更重要的是,他确立了国家意识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公民观念。孙中山打破了从奴才到主子、从流氓到皇帝的历史循环。他认为,“大家想做皇帝”是太平天国失败的重要原因,“他们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后就互争皇帝,闭起城来相互残杀。”
告别臣民,就是告别没有尊严的生活,告别专制,告别暴力,告别话语霸权。李泽厚先生说:“几千年皇帝专制在政治体制和观念情感上对知识分子主宰地位的消失或隐退,‘学而优则仕的传统科举道路的阻塞,西方文化如潮水般的涌进……给新一代年轻知识者以从来未曾有过的心灵的解放,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图景和道路是从未有过的新鲜、多样、朦胧。”
由此可见,告别是一种态度,一种决绝的选择,同时也是一个横跨世纪的漫长过程,难以“毕其功于一役”。辛亥革命要把拥有四万万臣民的古老帝国转变成由四万万公民共同守护的民国,但袁世凯的皇帝迷梦,北洋政府台上的混乱,以及南京政府所说“军政、训政、宪政”的三阶段,无不说明一个真正的共和国的建立,在古老的中国是多么艰难。
告别臣民不仅是一种社会政治制度的设计,最根本的还是人的觉醒与权利意识的确立。臣民是一种群体性存在,是麻木的群氓而非独立的个人。法国哲学家塞奇•莫斯科维奇认为:“集体状态与催眠术状态相似。”臣民是无名的,没有权利,没有自己的声音,它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成全皇帝的秩序而已。中国人从臣民到公民角色的转换,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努力。至今,以二月河的作品为代表的帝王戏用戏说的方式占领着大众的电视视野。它传递一种来自臣民时代的思想观念,即由帝王来推行专制是人类的最大福利。传统并没有死亡,它在潜意识层面上影响着人们的价值选择。臣民社会不仅仅来自帝王的专制统治,如果旧观念不破、老奴性不改,在皇帝退场之后,臣民的膝盖仍然习惯下跪。
罗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公民社会也不是一天能建成的。但只要每个普通人具有强烈的公民意识,珍惜我们来之不易的公民身份,自觉履行公民责任,争取和维护公民权益,中国人一定会完全从臣民社会进步到公民社会。到那时,鲁迅所批评的“国民性”,如冷漠、麻木、自私、短视的形象必将有根本的改变。
所以,公民意识的培育,是中国近代历史教育的应有之义。
参考文献:
[1]茅海建.天国的崩溃.三联书店,2005.311.
[2]孙中山全集(第9卷).中华书局,1986.269.
[3]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东方出版社,1987.405.
[4]塞奇•莫斯科维奇.群氓的时代.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