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批《水浒》中人物形象的对比

崔爱红

(延边大学艺术学院文化基础部吉林延边133000)

摘要金批《水浒》中人物对比的运用存在多种比较方式，本文细致分析了这些对比并总结出了若干规律。第一，一百零八个人用一百多种写法，绝不雷同，性格各异，呼之欲出；第二，同一类人物不同性格的对比；第三，宋江和众豪杰的对比；第四，人物出场顺序的巧妙安排对比。

关键词金批《水浒》；人物对比

我们都知道小说评点大师金圣叹对《水浒传》的评点许多有价值的艺术见解，其实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金圣叹把比较这种基本研究方法运用的如此系统、细致是其金批《水浒》在中国小说批评界取得如此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分析金圣叹在《水浒传》评点中比较方法的运用，对我们理解金圣叹的批评体系，无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经笔者统计，金批《水浒》中运用比较达五十多处，而这些比较的运用大概有三方面：《水浒传》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故事情节的演绎以及《水浒传》与其它著作之间的比较。而《水浒传》最成功的地方就是人物形象的塑造，有三十多处，因此分析金批《水浒》中关于人物形象的对比是有助于更好的理解金圣叹的批评风格的。本文的写作宗旨就是仔细分析这些对比的具体运用。其实，关于对比金圣叹在金批《水浒传》中是有一段文字的总体论述的，那就是第十一回的回前总评：

吾观今之文章之家，每云我有避之一诀，固也，然而吾知其必非才子之文也。夫才子之文，则岂惟不避而已，又必于本不相犯之处，特特故自犯之，而后从而避之。……故此书于林冲买刀后，紧接杨志卖刀，是正所谓才子之文必先犯之者，而吾于是始乐得而徐观其避也。

这篇文字主要讲了两个问题，一是在小说创作中应避免雷同，这是一般人认为的才子作家所为；二是金圣叹认为真正的天才小说作家则不但避免雷同而且更善于在相似中写出差别。金圣叹非常推崇后者，而且坚定地认为《水浒传》的创作者是真正的天才作家。其实这段文字是对小说中人物形象描写、故事情节演绎的总体论述，可以说是整部小说评论中关于比较论述的灵魂所在。

叙事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是最重要的文学要素。一部叙事作品的成功与否，在很大的程度上取决于作家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因此无论《水浒传》本身还是金圣叹的评论都非常重视人物形象。而且更加可贵的是金圣叹对人物形象的对比不是简单的搞几个人的对比，而是有好多种对比方法，笔者把这些对比归纳为以下几类：

一、人物描写中对比的总体概括

在《序三》和《读第五才子书法》中金圣叹有两段是关于人物塑造的的论述：

《水浒》所叙，叙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夫以一手而画数面，则将有兄弟之形；一口吹数声，斯不免再吷也。施耐庵以一心所运，而一百八人各自入妙者，无他，十年恪物而一朝物格，斯以一笔而写百千万人，固不以为难也。”——《序三》

或问：施耐庵寻题目写出自家锦心绣口，题目尽有，何苦定要写此一事？答曰：只是贪他三十六个人，便有三十六样出身，三十六样面孔，三十六样性格，中间便结撰得来。”——《读第五才子书法》

《水浒传》的作者和金圣叹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们都非常重视人物形象的塑造，而且无论是一百把人还是三十六个人，总之是要塑造众多不同性格的梁山英雄形象。这可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因为创造一个或几个不同的英雄形象尚且不是易事，更何况要创造几十个不同性格的英雄形象。

二、同一人物的不同性格侧面的对比

关于同一人物人物不同性格的对比，金圣叹的论述主要集中在三个人身上：鲁智深、武松和宋江。鲁智深和武松是金圣叹最喜欢的人物，也是《水浒传》中塑造的最好的两个人物，作者用墨最多，金圣叹也费力最多，可以说分析对比也最详细。对于这两个人物，金圣叹主要分析对比了鲁智深和武松身上性格的相反的方面，读来很是有意思，这种分析不仅丰富了人物形象，还让人物在不同的境遇中显示出了性格中不同的侧面。

三、某一个人物同其他多个人物性格的对比

这种对比主要针对于宋江，笔墨主要集中于第二十五回的回评：

或问于圣叹曰：“鲁达何如人也？”曰：“阔人也。”“宋江何如人也？”曰：“狭人也。”曰：“林冲何如人也？”曰：“毒人也。”……曰：“石秀何如人也？”曰：“警人也。”“宋江何如人也？”曰：“钝人也。”然则《水浒》之一百六人，殆莫不胜于宋江。

在这回的回评中，金圣叹分别把宋江与鲁达、林冲、杨志、柴进、阮七、李逵、吴用、花荣、卢俊义、石秀等这些梁山英雄人物的代表进行对比，对这些英雄人物进行褒扬，而把宋江批得真可以说是体无完肤、一无是处，金圣叹用每个人的优点来比宋江的缺点，让我们觉得每个人都比宋江要好，而宋江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阴险小人。我们姑且不论金圣叹的这些意见是否合适，单是这种比较形式就很特别、新颖，形式也是非常整齐，让人读来朗朗上口。这些意见无疑是金圣叹的一家之言，但这种比较又的确使我们加深了对其中某些人物的认识，可以说是金圣叹的一大特色。

四、人物出场顺序的对比

如果不经金圣叹指出恐怕不会有人认识到如果人物性格保持不变、故事情节也保持不变，即使是人物的出场顺序发生一些变化也能说明一些问题，这里面最突出的就是关于高俅的出场顺序，不管金圣叹的分析是否合理，但我们不能说金的分析毫无说服力，就像他在第一回的回评中所说的：

一部大书七十回，将写一百八人也。乃开书未写一百八人，而先写高俅者，盖不写高俅，便写一百八人，则是乱自下生也；不写一百八人，先写高俅，则是乱自上作也。乱自下生，不可训也，作者之所必避也；乱自上作，不可长也，作者之所深惧也。

实际上多数人能看到这段评论而没有注意到实际上金批《水浒》中还有一处关于人物出场顺序的文字，那就是第十三回的回评中关于晁盖的出场顺序的论述：

一部书共计七十回，前后凡叙一百八人，而晁盖则其提纳挈领之人也。晁盖提纲挈领之人，则应下笔第一回便与先叙；先叙晁盖已得停当，然后从而因事造景，次第叙出一百八个人来，此必然之事也。乃今上文已放去一十二回，到得晁盖出名，书已在第十三回，我因是而想：有有全书在胸而始下笔著书者，有无全书在胸而姑涉笔成书者。如以晁盖为一部提纲挈领之人，而欲第一回便先叙起，此所谓无全书在胸而姑涉笔成书者也；若既已以晁盖为一部提纲挈领之人，而又不得不先放去一十二回，直至第十三回方与出名，此所谓有全书在胸而后下笔著书者也。

晁盖，是宋江之前梁山众英雄的优秀头领，但作者并没有让他一开始便出场而是放在了后边，这次金圣叹认为这个举动并不能说明作者是有什么用意，而是说明了作者通观全书、超凡的驾驭材料的能力。这种对比带来的判断对于水浒故事并没有任何影响，笔者认为这种判断

只能说明金圣叹对《水浒》作者的崇拜之情，实际上并不一定如此。但是能对小说内容做如此细致的分析，能把判断运用到如此程度，可以说一种很有启发性的分析小说的方法。

在进行了这些分析之后我们可以发现，尽管金圣叹在评价人物形象的时候不免极端，比如他对自己喜欢的人物武松、鲁智深、李逵等总是夸个没完，好像这些人物没有任何瑕疵，是绝对完美的人物。而对他不喜欢的人物尤其宋江就极尽否定与贬低。其实这反而说明了一个问题，《水浒》作者其实成功塑造了众多人物形象，如典型的梁山英雄形象如武松、鲁智深等人，更成功的可以说就是宋江，甚至可以说宋江是整部小说塑造最成功的一个人物，因其复杂而难以用几个词来概括，因其复杂而难以用众人各自的特点简单相加而予以形容。总而言之，金圣叹在《水浒》中运用的人物对比可以说有很多种形式，而不是简单的把某个人与某个人进行一下比较，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在阅读《水浒》文本的同时阅读金圣叹的评点才对文本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参考文献

[1]金圣叹．金圣叹全集•第五才子书水浒传．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

[2]李金松．较量异同 辨别优劣——论金圣叹《水浒传》评点中的比较批评．明清小说研究，199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