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价值与死亡的超越

2009-05-31 03:24
江汉论坛 2009年12期
关键词:超越死亡价值

康 琼

摘要:生命与死亡是哲学不可回避且历久弥新的话题,亦是人类锲而不舍、苦苦探索的千古之迷。我们应当借鉴中西文化众多生死智慧,思考和探讨生命的价值和超越死亡的途径,为现代人解决死亡带来的恐惧与困惑,合理地规划人生境界和生命价值提供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生命;死亡;价值;超越

中图分类号:B03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54X(2009)12-0058-04

人的生命与死亡是按自然规律变化的。死亡与死亡后的世界,一直是人类锲而不舍、苦苦探索的千古之谜,也是哲学、宗教、艺术、文学的永恒话题。探讨生命的价值和死亡的超越,可以反观人们的生活境界和生命价值,并由此转化为规划人生的重要资源。

一、生命与死亡的价值

死亡作为无可逃遁的人生归宿,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人类,可人类却无法解答死亡及死后世界的种种谜底,因为活着的人体验不到死亡的感觉,而死亡的人又无法言说这种感觉,民间流行着许多死而复活的传说,其实传说中那些“死而复活”的人都没有真正死亡,如为“死”者,则不可能再次复生。死亡的状态无法确切描述,因此,它成为人类的永恒之谜。

我国古代称死亡为“断气”,人们将新絮或纸片放在死者的口或鼻上,依据新絮或纸片是否摇动来判断人的死亡。随着科学的发展,心脏停止跳动和呼吸停止作为了死亡的标准,那些在 “断气”标准衡量下的“死者”,就可以被当作活人而抢救。1968年美国哈佛医学院特设委员会提出新的死亡概念,把“脑死亡”作为人类死亡的标准,这样心脏标准下的“死者”也有了获救的可能。人类关于死亡标准不断刷新,意味更多“死者”有了生命的机会,也意味着在过去的许多时代中,有无数的未死之人被当成死亡之尸举行葬礼、接受哀悼;更让人掩面叹息的是,“脑死亡”肯定不是人类确定死亡的最终标准,以后的岁月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活者”要被作为死亡之躯推进焚尸炉、埋入黄土中。现代科技的发展可以让人类实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梦想,却不能让每个“活者”获得生的机会,更不能让人类远离死亡。

人可以不生,却不可以不死。如果说动物之死,作为生命的兴替只是在自然意义上发生,那么获得了“万物之灵长”尊贵地位的人类之死,则具备了浓郁的社会性色彩。哲学作为人类精神的制高点,最大的智慧莫过于对“死亡”的洞悉。柏拉图曾说 “哲学就是死亡的练习”,谈哲学的人如果不谈论死亡,大概相当于搞艺术的人不谈论美。苏格拉底对哲学与死关系的论述,以及苏格拉底本人的死,使哲学与死亡最初有了本质的联系。苏格拉底深信灵魂是生命的本源,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也是人生的一种无法回避的状态。在临近死亡的时候,他谢绝了营救逃亡的计划,送走了痛哭流涕的妻子,平静地和狱友谈着“灵魂不死”的哲理。他说:“我何必忧虑死的到来?因为死,我回到那智慧而善良的神身边”,他“当时的行为和语言都显得相当快乐”,“高尚地面对死亡,视死如归”①,这种死的“理念”使他把鸩毒当美酒一饮而尽。苏格拉底之死,确立了哲学与死亡的关系,可以说后世哲学都是在思索苏格拉底之死中获得的思想源泉。

人生如花,有花开必有花落;人生亦如树,有枝繁叶茂也就有枯萎凋零,到时候了,人们也必然走向死亡。生命与死亡是人类永远无法分开的两端,有生有死,才能有始有终。如果人类只有新生命的降临,而没有死亡,那地球将是多么庞大的老人的世界呀,有限的资源不可能承受着这么巨大的人口基数。花落,是变作花泥更护花。人类一代接一代地出生,与之相伴的是一代又一代地死,世界是多么井然有序和生机勃勃。可以说,死亡是秩序的前提,死亡是新生命的创生之基。

死亡的价值还在于提醒人要善用今生,提升生命的意义和生活质量,更好地规划人生。古罗马的塞涅卡认为,只有充分意识到自己的脆弱性和有死性,从而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积极筹划自己的有限人生,才能从容、有序地度过自己的一生②。既然死亡的脚步不可避免,人生短暂,那么何不抓紧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去活得有意义、活得精彩,从而让人生更延长、生命更丰富。真正意义上的人生的展开是从思考死亡开始的;而人们对生命时光的珍惜、对璀璨人生的执着,也是在对有死性的体认和观照下才能真正获得的。

如果一个人仅仅只关注“生”,那他绝对不能很好地生存和生活;只有当他悟透了“死”,并能从“死”的视角观察“生”、感悟“生”时,他才能真正地知晓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价值,也才能更好地“生”。这就叫立于生命的终点来看人生的中点,有如站在山外观山一样,才能真正读懂生命的全景和人生的面貌。因为懂得“死”,所以我们更珍惜“生”。这样,人们才可以在短暂一生中创造出更大、更多的意义与价值,并在死神到来之时坦然与心安地离开人世。

二、西方生死之哲思

西方哲学史就是终极关怀和研究生死的历史。生与死是生命最深刻、最内在层面的关系,而哲学的任务就是对世界和生命的内在层面进行把握与挖掘,可以这样说,没有对死亡的思考就没有哲学的形成。叔本华曾说:“死亡是给予哲学灵感的守护神和它的美神。”③ 柏拉图也在《斐多篇》中认为,“真正的追求哲学,无非是学习死,学习处于死的状态”④。

古代希腊人相信灵魂不死。有一次, 毕达哥拉斯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在追打一条狗,他立即大声制止这种虐待动物的行为,他说这条狗的前生是他一位熟知的朋友。他还认为我们祖母的灵魂可能在鸟的躯体里。对古西腊大多数哲学家都产生过深刻影响的奥尔弗斯教义认为:人的肉体是灵魂的坟墓,灵魂投入肉体是一种羁绊与惩罚;人的灵魂转世后仍潜在地保持着前世的记忆。柏拉图关于认识的“回忆说”,即学习的过程不外乎是在外物剌激下回忆起前世已有的知识,就是受这一思想的深刻影响。而奥尔弗斯教义中关于灵魂不死的观念则直接影响了苏格拉底的人生观及其崇高的死。苏格拉底认为一个有哲学精神的人对死亡态度不应是恐惧,而应该持一种欢迎的态度,因为肉体与灵魂的关系在人活着的时候处于统一又敌对的状态,那么只要人还有生命,就不可放弃灵魂对肉体的战斗,使灵魂处于主导地位;只有死亡,灵魂才挣脱肉体的束缚,获得真正的自由。因此,他在最后时刻平静地说:死亡的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而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唯有神才知道。苏格拉底的高尚之处在于他彻底实践了奥尔弗斯教义,以顽强的意志驾驭和战胜了人的肉体欲望。

基督教文化,则直接鲜明地将死亡推到精神舞台的中心。在他们看来,死亡是人实现永生,回归到神中的必要途径;是灵魂挣脱身体的束缚、走向光明的过程。“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上帝虽然惩罚了他的子民亚当和夏娃,但并没有抛弃他们,为了救赎人类的原罪,他派自己的独生子耶稣来拯救人类,被钉在十字架上,之后复活回到天国。因此对于基督徒而言,现世的存在只是寄居的一种形式,死亡才是走近上帝的慈爱,通向永恒生命和天国的大门。既然死后在天国里还可以见面,那么亲友去世时也不必过于悲伤,因为死亡是上帝的召唤,是走向光明获得永生的过程。因此,基督教的终极关怀也就是教人如何赎罪,进入天堂。

近现代,尤其在20世纪,哲学提升到与本体论、生存论、审美论相统一的境地。这一点在存在哲学中表现得尤为突出。雅斯贝尔斯认为:从事哲学即是学习死亡,从事哲学即是飞向上帝,从事哲学即是认识作为实有的存在。在他看来,人生摆脱不了四种状态:痛苦、斗争、犯罪和死亡,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哲学思维来认识死亡,把握当前的“在”,与那个无限的“在”者(上帝)沟通合一而获得了神性,并按这种可能超越“死亡”的存在性方式生活,从而摆脱对死亡的恐惧。

海德格尔把“死”作为其哲学体系的核心,他说:“逃避死亡的话题,只会使自己更远离生命本质的真相。”在海德格尔看来,人刚刚诞生,就意味着“步向死亡”,人类非“向活而在”,而是“向死而在”。因此,海德格尔要求人们“先行到死中去”,直面死亡,真正达到“向死而在”的精神境界。因为,“死”是个体的事情,不能由旁人代替,也不能被他人拿走,“死”的这种个体的特征,启示人们坚持自我独特的“在”,摆脱世俗的枷锁,排斥外在的支配,由“死”而获得 “生”的大自由。海德格尔的死亡思想呼唤人们由“死”而返观“生”, 真正把握死对人存在的巨大意义,更真切地热爱此生此在,在有限生命中充分展示“生”的辉煌。

三、中国生死之哲思

早在人类文明发轫的初始,中国远祖就开始研究和破解人类的生死之谜,形成了丰富而又各具特色的死亡思想。夏商周时期,中国就已经有了较为系统的灵魂不死观念。如夏人认为人死后灵魂归于水,东夷人认为人死后灵魂归于山,周人认为人死后灵魂升于天。虽然他们对人死后灵魂的归宿看法不一,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认为人的肉体存在是短暂的,精神可以超脱肉体而独立获得永恒。这种灵魂不死的观念对先民的文化生活和日常生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其中最突出的是使祭祀成为国家政治和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项主要内容。古代天子和百姓在年初岁末或月初月末乃至春秋冬夏不同的时令都要举行对天神和祖先神的祭祀,他们认为人死后灵魂不死,祭典时心中默默祈祷,或口中念念有词,祖先神就可以享受祭祀、倾听祈祷和庇佑子孙。

儒、道、佛作为中国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命哲学和死亡智慧。儒家生死哲学的重点是关注“生”,即厚人生,罢彼岸,注重“人道”,淡化鬼神。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拒绝谈论怪、力、乱、鬼神等神秘现象,对“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有一次马厩失火,孔子急忙问伤人否,不问马。马厩失火,自然应该问及马,但孔子首先关心的是人,是人的生命。儒家虽然重视生命,但认为还有比生命更为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仁义或道义,强调为了生命的社会价值可以“杀身以成仁”、“ 舍身而取义”、“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死亡的超越途径,儒家主张在现实人生的积极进取中去创造生命的“不朽”,其方式:一是通过立德、立言、立功来达到不朽;二是通过子孙、家族的嗣续来达到不朽;三是通过重生安死来达到不朽。儒家道德主义的生死观有助于人们确立正确的人生目标,促使人们在生命的旅途努力进取,为道义、为真理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道家认个体生命是一种最宝贵的存在,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名声、利禄、珠宝,乃至天下,他们从人和自然的联系中来探讨生死问题。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认为人的生死是一种自然现象,构成人的自然物质是气,“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人生命产生的过程,就是由天到气,由气到形,由形到生命的过程;人的死亡也就是气的离散,是自然物质化合变化的结果,非人力所能左右和改变。因此,人们应当以顺乎自然的态度来看待生死。庄子妻死,他鼓盆而歌;当他自己面临死亡时,也表现得十分坦然、从容。道家潇洒的死亡观,有助于人们消除死亡的恐惧,从容地面对死亡。而道家死亡观的最高目标也是要达到死而不亡的境界,即人们可以通过“坐忘”、“心斋”忘掉生命的存在,在精神上与 “道”合二为一,借助于道的永恒,来达到个体生命的永恒。

以慈悲为怀的佛家强调尊生惜命。佛家强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佛教最基本的“十重禁戒”和“五戒”中,第一条就是“不杀生”,这里的“生”包括人和一切畜生。佛家认为“生死死生,生生死死,如旋火轮”,生与死都不是人的终极归宿,而只是生死轮回中的一个过渡环节,导致众生在生死苦海中轮回不休的原因,乃是自己所造成的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业承担因果报应的责任,人死后何去何从,都由自己生前所造的业而定。同时,佛家生死智慧也向众生指明了超越死亡的途径,那就是进入“涅槃”这一超越生死、有无、时空、物质、精神永生的理想境界。佛家认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不管是谁,只要愿意皈依佛道苦修,“自净其心”,都可以或快或慢地达到超越生死的自由境地——“涅槃”。佛家通过“涅槃”来超越死亡痛苦的修行之道,对中国民众的影响巨大,其生死轮回、善恶报应的观念,客观上起到促使人们行善积德,提高精神境界和生命层次的作用。

四、生命与死亡的超越

中外的先人、贤哲对生死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探索,他们平静、从容、高尚、尊严地面对死亡与死亡后的世界,在充盈精神的信仰力量中获得超越死亡的永恒意象。而现代人无论是对死亡问题的思考,还是在死亡品质的获得上却远远低于古人。一是因为现代人更加“个我”化。所谓“个我”化,即认为生命是个我的,生活是个我的,人生亦是个我的,追求绝对个我的感觉和个我的价值。大多数的现代人都以求名、求利、求享受作为人生的核心目标,唯个人之利是求,唯个人之欲是求。欲念越多,对生的依恋就越强烈,时刻担心死亡会夺去现世的享乐。因此,当死神降临时,也就会感觉十分的恐惧和痛苦。二是因为现代人更加“当下”化。所谓“当下”化,即只关注自己当下的生活和生存,缺乏对人生深度的、理性的解析和思考。现代生活快节奏、平面化,大多数人忙于生活的琐事和生存的压力,跟着“感觉”走,无暇思考,不愿思考,最后不知不觉放弃了思考,甚至已经不会思考。而沟通生死的大智慧则需要安静的心境、舒展的态度、深入的冥想,才能对死亡看透、思透、解透、参透。三是现代人更加“科学”化。所谓“科学”化,即对事物的认识依赖精密的仪器和实验的数据,而忽视了大脑的独立思维和身体的内证过程。而死亡哲学和沟通生死的智慧恰恰是仪器不可测量的和实验不可复制的,它没有外力可依存,完全依靠个体在宁静如晴空般的心境中 “定中观照”和“正觉正悟”,是人类开发内在的优秀品质和潜在的智慧能力所达到的高度圆融的精神境界。

现代人若要解决死亡的系列问题,重新开启沟通生死的大门,必须在现世的生命中寻找智慧之源。应该这样说,不懂得生命的意义,就不能破译死亡;而对死亡的破译,恰恰让我们更加懂得生命。不知生,焉知死;不知死,又焉知生?两者互相依赖,相辅相成。因此,现代人应该从琐碎的、日常的、感性的生活中摆脱出来,上升到生命的层次,从个我化的人生观上升到类我化的价值层次,让当下此在的生活迈进永恒无限的生命洪流中,在蓬勃的、鲜活的、富于朝气的生命中来思索、判别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价值,幸福的生,平和的死,最终接受死亡、敬畏死亡、超越生死。

超越生死并非指肉体上的长生不老,或者是永生,这是绝对不存在和绝对不可能存在的。超越生死指以超越理性的价值判断,坚信生命势能的永恒性和超越性,坚信生命不受死亡束缚而应获得绝对的绵延。它包括:第一,人们可以正常地、平静地深思有关各类与死亡的问题,并在心理与生理上为自己、家人和朋友的死亡作好充分的准备。第二,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人们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无牵挂、无恐惧、无愧疚,欢欣地、安详地、尊严地迎接死亡。第三,人们能从琐碎的、日常、功利的生活中脱离出来,感悟生命,参透死亡,并把死亡作为人生规划的资源和促进人生发展的动力,享受生命的欢愉和死亡的尊严。

因此,超越生死,要求人们思索生命的价值和坚守生命的底线:做好子女、当好父母;与人真诚地相爱或交往;立足社会,回报社会;学习一切人类文明成果与优秀文化传统;扮演好人生各个时期特定的角色等等。人生匆匆,当死神不可避免降临之时,人们能因子女儿孙生命的延续和家族的兴旺而产生安慰,能因恋人的思念和朋友的牵挂而感觉欢愉,能为民族的强盛与国家的发达而获得欣慰,那么,面对死亡也就不会感到恐惧和可怕了。因为,我们的身体会因死亡而离去,而生命本身却不会因此而消失。“我”在世界酿造了浓浓的亲情、友情、人情和爱情,许多人都记得我,想我念我,“我”的生命也就存在;“我”因真理而献身,那么只要人类还有精神存在,“我”的生命也就存在和永生。可以这么说,当生与死融入爱、善、美、真理的光辉之中,死亡这个历久弥新的困惑便瞬间焕发出永恒的光彩与魅力,洞烛着人类黯淡的心灵和蒙昧的内心世界。

注释:

① 《柏拉图全集》第1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 2002年版,第58页。

② 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译《古希腊罗马哲学》,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345页。

③ 叔本华:《爱与生活的苦恼》,中国和平出版社1986年版,第149页。

④ 柏拉图:《斐多篇》,辽宁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页。

作者简介:康琼,女,1971年生,湖南长沙人,湖南商学院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湖南长沙,410205。

(责任编辑 陈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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