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机遇，人民币如何作为

蒋卫武

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成为世界经济界的呼声。而崛起的中国经济，迫切寻求人民币国际化，以此让中国发挥其相应大国地位。

美元危机

3月18日，美联储表示，将收购3000亿美元长期美国国债和1.25万亿美元的两房发行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这是美联储40年来首次购买相关金融产品。美联储在随后发表的声明称美联储的政策重心正转向定量宽松。

“美联储正在开动印钞机救市”，消息一经传出，各国经济学家纷纷指责美国是在全球金融危机过程中“雪上加霜”。因为所谓定量宽松，是指利率接近或者达到零的情况下，央行通过购买债券，向市场直接注入货币的方式，这会直接造成货币流通过剩，形成新的“通胀”与“贬值”问题。

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主体，美元的大幅贬值预期使得国际金融界动荡不安，形成金融危机第二波。“金融危机第二波，表现为全球商业环境的恶化。”摩根士丹利亚洲区主席斯蒂芬·罗奇表示，国际金融危机第一波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波及面广，并导致世界经济陷入严重困境。金融危机第二波则主要由全球企业盈利能力下降引发，这轮金融危机将集中冲击全球商业领域。

一个国家的金融危机却波及全球，并且深刻影响到世界经济的进程，这使得所有的矛头指向国际货币体系这一根本弊端。

上世纪，国际货币体系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变化，即从金本位制，到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美元本位再至牙买加体系下的一元独大的美元主导体系。尽管金本位是最安全与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但因为黄金的产量无法达到与国际经济扩展同步，所以瓦解成布雷顿森林体系，特点是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而美元与黄金挂钩，但因为1971年出现的“美元危机”，致使美国经济衰退，美元在全世界泛滥成灾，美元已无力兑换相应的黄金，于是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不得不宣布美元与黄金挂钩的终结，而步入牙买加国际货币体系。美国于是可以近于无约束地向世界倾销美元，并且借助金融创新产生巨大的衍生金融资产，造成全球流动性过剩和巨大的经济泡沫以及资产泡沫。

“这是几十年来的弊病积累的一次集中爆发”，经济学家们指出此次金融危机已经提出一个迫切的问题就是改革国际货币体系。

“当代美国是建立在负债基础之上的超真实的联合组装体，大脑是美国的，心脏可能是中国和日本的。负债创造了美国经济的增长，营造了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低利率和金融工具的活跃习惯，美国的经济增长是一种金融魔法创造的增长，这个增长应该改变，美元体系必须转型。”著名经济学家武建东指出：国际货币体系需要改革。

改革国际货币体系

“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与蔓延使我们再次面对一个古老而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样的国际储备货币才能保持全球金融稳定、促进世界经济发展。”在国际上被称为“人民币先生”的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对于美国开动印钞机的行为，迅速撰文《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指出：“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从而避免主权信用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内在缺陷，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理想目标”。

在文章中，周小川行长也提出了先修订相应的SDR分配决议，使1981年后加入的成员国也能享受到SDR的好处作为步骤，循序渐进。“SDR具有超主权储备货币的特征和潜力，要充分发挥SDR的作用。”

国际货币新体系的建构成为2009年伦敦G20的一个热门话题，同时周小川的提议也得到许多国家的响应。

“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已准备好，但俄罗斯将提议开始有关储备货币的讨论”，德袄尔科维奇，俄罗斯总统的经济事务助理说：“我们坚持认为，接下来数月中，有必要在学术、行业以及政治等所有层面展开讨论”。他表示将通过讨论促成有关新储备货币的建议草案。

作为现行国际储备货币体系中的组成成员欧元方面也肯定了“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法国总统智囊团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发言中说，“就眼下而言，美元还是不要太疲软为好”，但“长期来看，新储备货币的建立或许是好事”。

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不仅克服了主权信用货币的内在风险，同时由一个全球性机构管理的国际储备货币为全球流动性的创造以及调控变成可能，这个优势其实早在1940年代的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就发现了，并提出采用30种有代表性的商品作为定值基础建立国际货币单位“BANCOR”的设想，但因当时美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强势表现而未果。

始于2007年的美国金融危机，至今还深未见底，这成为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契机。但正如周小川所说“创造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是一个理想目标”，其创建过程或许还需经历长期的探索，在经济运行中也还是会遭遇许多现实性难题。

欧元的诞生至流通，或许可以成为创建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的引子。欧盟国家虽然成立了欧盟的中央银行，并规定欧盟各国的公共赤字占GDP的比重不得突破3％，公共债务余额占GDP的比例不能超过60％，中期预算应实现平衡，但在实践中遇到大量问题。各国经济发展不同步却无法通过利率调节来调控经济，比如经济衰退时需要降低利率，鼓励投资和消费；但欧元的利率由欧洲央行统一调节，因此利率作为货币政策工具调节经济的功能就丧失了。同时作为调节经济手段的汇率、政府开支等也无法发挥作用。这也成为欧盟经济始终不温不火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即便当美国经济形势大好时，欧盟也是表现一般；但美国遇到危机，欧盟则更加困难重重。

相对于其他区域来说，欧元区国家之间在经济、文化、政治上的差异已经是最小的地区了，但是在推行欧元的过程中还遭遇了种种问题。可以预见，推行全球储备货币所需要的时间会更长，国家之间的谈判协商也会更复杂。

而且目前国际储备货币中美元高达60％，这也是为什么欧洲人担心改革不能激进，不能造成美元迅速疲软，而致使全球经济在美元贬值中受损的原因。

尽管超主权货币的创建需要长时期的准备，但周小川所提议的“重新修订SDR的分配”并且充分发挥SDR的作用似乎切实可行。尽管SDR的充分作用不能完全屏蔽美元贬值对世界经济的冲击，但将欧元、日元和英镑作为一个体系来进行计算，这将有效降低风险。

人民币怎么国际化

国际媒体在报道G20时称，其实这是G2会议，全球将焦点放在了债台高筑的美国以及拥有巨额外汇储备的中国上。国际货币新体系的提出到创建，人民币赢得更多呼声并将担负起更多使命。

“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对于以美元、欧元等为主的中国外汇储备和国际资本积累体系是非常不利

的，也是它们可以绑架中国外汇财富的有效传导途径，它可以使中国的外汇储备持续缩水，变相补贴美国和欧盟。”武建东直言：“伴随着国际纸币体系的汇率变化，如果2009年中国的外汇储备贬值10％左右，这种补贴的价值就将接近2000多亿美元，就相当于2008年中国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也相当于2008年中国一亿多农民的年收入”。

在争取SDR体系的修订之外，中国政府还需要为人民币寻找更安全的方式，那就是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而—个国家货币演变成为国际货币需要具备一些重要的条件。大致来说，应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并且具备发达而开放的金融体系，信誉良好而坚挺的货币，庞大的贸易盈余和对外投资等。

人民币显然具备了诸多条件。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美国中央情报局(CIA)三家按照购买力平价理论提供的近三年的GDF总量的统计，美国、欧盟和中国依序分列世界三强，它们的国力占据了全球GDP50％以上的份额。其中，美国和中国的GDP总和接近全球GDP的1／3份额，是世界上两个最大的经济体。

“在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我们可以加速人民币的区域化”，魏杰，清华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在接受《中国改革》采访时说。所谓人民币区域化，是指在边界贸易中，更多使用人民币结算。

人民币的区域化已然开始。2008年底国务院会议决定，对广东和长江三角洲地区与港澳地区、广西和云南与东盟的货物贸易进行人民币结算试点，这是人民币区域化的一个标志。

今年的危机和美元的持续贬值，显然使中国政府加快了这一节奏。3月29日，中国人民银行和阿根廷中央银行签署了700亿元等值人民币的货币互换框架协议，而这，距3月23日中国与印度尼西亚银行签署1000亿元等值人民币的货币互换框架协议才仅仅不到一周。目前，中国已经与包括韩国、马来西亚、白俄罗斯等10多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双边货币互换协议，很显然，规模还在进一步扩大。

在此同时，3月26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时指出，到2020年，将上海基本建成与我国经济实力和人民币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金融中心。

通常，国际化货币既要能够实现国际贸易结算的功能，也要具备国际储备货币的功能。汇率改革之后，人民币逐步升值的演化过程也增强了人们对其币值的信心。人民币已初步具备了被别国政府所接受的条件。但要成为国际货币，不仅要满足被广泛接受的条件，还需实现完全可兑换，其用途也不能仅限于交易功能，还需具备投资功能，这就要求货币发行国建立起具有足够深度、广度和高度流动性的金融市场，以满足境外投资者的投资需求。由于后两个要素的不健全，导致人民币在现阶段还不具备成为储备货币的条件。

这成为人民币实现国际本位币，创建国际货币新体系的必由之路，同时也对中国金融机构的创新与改革日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