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红楼梦》塑造了许多性格鲜明、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紫鹃也是《红楼梦》中着墨不多但个性鲜明的一个艺术形象。本文将从紫鹃本身角度上去分析她作为一个被压迫阶级的人物的一些反抗表现、爱情婚姻观和无奈归宿,通过微小人物体现一个现实环境,进而探讨她在整部作品中的作用。
关键词:《红楼梦》 紫鹃 反抗 爱情婚姻观 出家结局
一、紫鹃言行举止上的自觉反抗
大胆逾越封建伦理,否定等级观念,不畏封建权贵,是紫鹃形象的一个独特之处。马克思说过:“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具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紫鹃生活在封建道德、封建礼法统治极为森严的封建贵族家庭——贾府,这个平凡的丫环,却在她平常生活的言行举止中,显示出了她其与众不同的性格优点——反抗色彩。
紫鹃与黛玉基于心性相通的知己之情,远远超出了封建伦理规范中的主奴关系。正如第五十七回中紫鹃自己的话说“偏生他又和我极好,比他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常……”而且第五十九回中紫鹃从宝玉处回来后批评黛玉,黛玉也没有说什么;平儿只对凤姐说了一次,凤姐便马上提醒她。由此可见,黛玉与紫鹃两个人关系之密切。与其她丫环相比,紫鹃与黛玉这种超越主奴界限表现,本身就是对封建主仆关系的一种否定。她们名为主仆,实际上却建立了一种超越主奴关系的近乎平等或平等的知心姐妹关系,这在十八世纪的中国封建社会,在等级森严的豪门贵族贾府是十分难得的。
在行为举止上,紫鹃处处代替林黛玉张罗,俨然成为了了林黛玉的代言人,这是对封建礼法的逾越。在第五十七回中紫鹃试玉后怂恿黛玉:“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就算好人家。”她这样在黛玉面前坦率地撮合他们的婚姻,这在封建道德与封建礼法牢牢桎梏着的贾府,简直是胆大妄为。薛姨妈和薛宝钗来潇湘馆做客,谈及儿女婚事时,紫鹃跑来笑道:“姨太太既有这个主意,为何不和老太太说去?”按照封建礼法,主子谈话时奴婢是不能随便插嘴的,何况婚姻大事,女子就更应该回避,否则就是不守礼法,不懂规矩。而紫鹃竟然不顾繁文缛节勇敢站出来充当了说客,于礼不合。且紫鹃作为大观园中一个地位无足轻重的丫环,在宝黛爱情的过程之中,敢于指出主子们(黛玉、宝玉)的错误,在思想上她把自己与“主子们”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上,是对等级森严的尊卑观的一种否定和叛逆,这无疑也是具有时代价值和现实意义的。
二、紫鹃爱情婚姻观上的自觉反抗
紫鹃处在到处充斥着封建道德与礼法的污泥浊水的时代,她清醒的看到封建婚姻的种种野蛮性,在这种情况下她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对爱情婚姻的主张。第五十七回中她“试玉”后回到潇湘馆对黛玉说:“要像姑娘这样的,有老太太一日好些,一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辱罢了。所以说,拿主意要紧。”所以紫鹃积极鼓励林黛玉,认为婚姻一定要当事人自己“拿主意”,主动追求。紫鹃对爱情婚姻要自主的看法——自主婚姻,正是作者对迎春等成为封建包办婚姻的牺牲品的控诉和对黛玉、尤三姐等封建妇女热烈追求自主婚姻的肯定,这无疑是婚姻爱情观的发展和进步。
在封建婚姻中,紫鹃谴责王孙公子朝秦暮楚、秋扇见捐、遗弃妇女的卑劣行径。第五十七回中她对黛玉说:“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娶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夜,也就摞在脖子后头了。甚至怜新弃旧,反目成仇的,多着呢!”她提醒黛玉:“最难得的是从小一处长大,性格、脾气彼此都知道的了。”在她看来,婚姻双方相互了解,彼此知心,比万两黄金还要珍贵。恩格斯曾经指出:“对于王公本身,结婚是一种政治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决不是个人的意愿。在这种条件下,婚姻问题的最后决定权怎能属于爱情呢!”[1]事实也正是如此,四大家族正是通过联姻来巩固和扩大自己家族利益。而紫鹃俨然主张婚姻缔结的双方要有爱情,把爱情看的高于权势、门第、金钱,这与以家族利益为重的封建婚姻相违背,也是一种大胆的否定。
紫鹃的爱情婚姻观中,也包含了渴求婚姻男女平等的意识,这与封建社会“三纲”之基柱“夫为妻纲”有了冲突。第五十七回还提到了“姑娘是个明白人,没听见俗话说的:‘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就“知心”二字,可以看出,紫鹃主张婚姻双方要互相了解,彼此知心,把男女放在了平等的地位来看待的,这就打破了几千年的夫妻间的从属关系,这无意是对“夫为妻纲”的一种决裂和背叛。由此可见,紫鹃的爱情婚姻观打破了千百年的封建传统道德和封建传统礼法,反映了封建社会末期妇女对爱情婚姻的理想和对男女平等的追求,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三、紫娟的无奈归宿
“《红楼梦》之主旨宣传‘人生之苦痛与解脱之道。《红楼梦》之伟大,在于其不仅写出了各种欲望所带来的生活痛苦,而且指出了解脱的途径。‘真正之解脱者,仅贾宝玉、惜春、紫鹃三人耳。因为他们均是‘求之于无生之域,是‘无欲;至于金钏之跳井、司棋之撞墙、尤三姐之自刎等,则是‘求偿其欲而不得者也,故皆‘非解脱也。关键在于是否存有生活之欲,柳湘莲虽遁入空门,但欲求未断,也未能得到解脱。”[2]
紫鹃与宝玉、惜春的出家大不相同。在她追求的一切生活希望与精神寄托全部破灭后,她绝望了。时刻陪伴的林黛玉凄惨而死,贾府的冷漠无情,自己命运的飘渺不定,紫鹃自始至终地看见宝黛关系的演变与惨败,于是酿成自己长期的忧郁情绪。“其痛心于黛玉之爱情受人践踏,而又旁观于宝玉之爱情受人愚弄。”[3]她出家并不是计较个人的得失,而是从他人的苦痛中,认识到现实的残酷,这的确是“难亦百倍”。在那个黑暗愈炽,统治益酷的社会,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丫环,除了死和出家还有什么样的出路?
紫鹃的出家,是对现实苦难的抗议,也是她作为被压迫的封建女奴的反抗的最后一点微弱的呼声,这体现了她对封建社会的彻底死心。所以,宝玉因寻求解脱出家,惜春因现实绝望出家相比,紫鹃这个作为丫环的封建下层的人物,很多因素让她的命运不能自主的情况下,她的出家就带有更多的阶级反抗色彩。她出家也是远离,虽然未免消极,但这种行动表示了她极大的悲哀和绝望,也是她对封建社会的愤慨和全部否定。
紫鹃出家了,这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仍然是一种悲剧,罪恶的封建社会吞噬了这位善良而高尚的少女,但是她留在了读者的心中。紫鹃最终的这个结局也体现了作者在爱情幻灭后对人生去向的痛苦求索和最终解脱。惜春出家是对贾府盛衰巨变的无奈和恍惚人世的逃避,应了“原应叹息”的宿命,紫鹃的出家则是在她亲眼目睹了宝黛爱情悲剧后,对情本身的参透、否定与弃绝,是世俗生命有意义的完成,是“真正的解脱”。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
[2]胡文彬:《<红楼梦人物谈>之啼尽东风不忍飞——紫鹃之“慧”》,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6年版。
[3]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年版。
(杨军柳 山东省嘉祥县第一中学 272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