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编我还想回“家”为他人做嫁衣裳

2009-05-13 08:06刘树声
小说林 2009年6期
关键词:文坛编辑部文艺

陈主编何、潘副主编并同仁们,拜读寄来的“给老主编的一封信”,欣悉为纪念建国六十周年,出版金刊作品选集。邀我撰写《哈尔滨文艺》(下简称哈文艺)的回忆与感怀,这是一篇“遵命”文学。可是我也深感惭愧,编刊前后两度只八年,且往事已久,手头没有原刊,故落笔只能以个人片断的回忆为线索,去追寻《哈文艺》当年的踪迹,捕捉作者作品的点点滴滴,从而重现刊物难忘的瞬间。

我与《哈文艺》结缘,真的并非偶然。因为在哈埠铁蹄下读初中时,就爱上文学杂志,私密读过鲁迅先生编的《奔流》等月刊。到五十年代末,竟阅览了清末、“五四”时期、三四十年代的一些文学杂志和珍本,也读到一些东北三十年代以来的文学期刊。几乎成迷,平素总是手拿一本文学杂志,或把它揣在兜里,仿佛是从前的地下工作者用它接关系的暗号。年轻时,我就在本地的报刊上发表散文,还当过《教育通讯》等刊物的编辑,也一直是刊不离手。以致后来走进《哈文艺》。

我们追溯《哈文艺》的源头,还有穿越时空的隧道,回归到那如烟如歌的年代。1950年左右,哈市文联曾编小报《文艺工作》,发表工人作者张德裕的短篇小说《红花还得绿叶扶》,另一位工人作者佟震宇也在努力写作和发表小说。还办过一期很可观的大本文学杂志《星火》(关沫南、陈克编),刊登林珏(即唐景阳、达秋)的小说《铲趟机》等。多年来,我总是把这些报刊当做《哈文艺》诞生的序曲。

当太阳岛披上新绿,丁香花绽放街头,市文联的《哈文艺》月刊终于在1956年5月创刊问世。它的帧装好,虽是小本25开,却以道林纸印刷,陡然让我惊喜。依稀记得其中的作品有:《创刊词》(陈振球),小说《邂逅》(王和),特写《女工长》(刘春),歌唱新生活的诗(李赤),还有戏剧、曲艺等。这些绮丽的文学花朵,很可爱。可惜我没有把它们保存下来,与诸君共欣赏。

翌年1957年反右运动后,停刊。可庆的是,1959年《哈文艺》又复刊。我很珍惜这块文学芳草地,每拿到一本,总是习惯先看熟悉的作者的作品。如小说《深夜里的笛声》(王景维),回忆录《计歼汉奸队》(宏伟),散文《热电站纪事》(刘春),评论《结构和情节的关系及其任务》(关沫南)等。然后再看其他作品,本刊也偶尔发表我的拙作。

记得1960年仲夏上班的一天早晨,我是吁吁带喘慢跑式的来到,就是想早一刻踏进编辑部的门槛,让我的文学“梦”成真。未料院里与文联合署办公的那座房子,就吸引了我的视线。那是道里区经纬四道街24号,一座别墅式的小楼。原为犹太商人索斯金的私邸,建于1910年,古典主义风格。室内木结构墙壁全是褐色,古雅幽暗,让我猜不透往昔主人的生活故事。编辑部中,有一位在沦陷期报纸编过进步的文学副刊《漠烟》,光复后又自行出刊过文学杂志的老手支援,我早就与其相识。这里我主“沉浮”,却依“谦”字为先。按文学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针,重点培养工农作者。对矛盾先生“手浇”桃李的韩统良,和另外几位作者,不断地与其切磋,刊登他们的新作。不久,韩统良、吕中山、郭先红的笔耕收获《三人集》便付梓问世。我和他们相处也有开心的物语。有一位工人作者,某日曾带来两瓶酒和几根黄瓜,与编辑们毫无拘束地畅饮谈文,这“盛宴”也再简朴不过了。

《哈文艺》月刊有时出刊专号。记得1961年新年是特大号,刊登下放黑龙江的作家骆宾基的散文《当轧钢厂在香坊诞生》。骆君早在1936年曾在哈精华学校教过国文,当年赴沪成为东北作家群一员。人与文相当淳朴,与我等一见如故。他交给我的稿子的字迹,像水上的浮萍,有一种飘飘逸逸之美。可是编辑看稿却对有的字不能辨认,就笑着找我共同破解。我刊也重点邀少量的名家之作,大多由编辑联系。只有一次我“出马”,那是中科院学者、作家潘梓年来哈开会,从前我拜读过他的《文学概论》,早慕其名。访见时他很忙,但不吝笔写一首短诗《松江晚歌》,笑着交给我,编发在加花边的名家专栏。我对工作的兴致加浓,渐渐地对编辑部产生了一种“家”的感觉。因之1961年末整顿停刊时,我只轻轻地感到惆怅,而在情感上并没有和本刊告别。

《哈文艺》月刊在历史的风雨和曲折中,再复刊现身,是十四年后的1975年7月(属创评室)。可那时仍为极左路线所统治,文艺处于寒冰期。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才听到真正的文艺春天的脚步声,看到文坛开始解冻。

当松江之春岸边茵茵的绿草复苏,不知名的野花悄悄地萌生,《哈文艺》像一束报春花,呈现出生机和活力。作者冲破禁锢,纷纷寄来佳作,如小说《船的歌》(李汉平),诗歌《时代的狂飙》(徐枫)等。太多太多了。我的内心亢奋,竟“沉醉”在那些春风的晚上。

事隔多年,我还想起披着像英国作家王尔德一样的长发,下放多年的文友关沫南回来了。他到道里区工厂街的编辑部找我,并看望熟人。久别相见,我们似乎是处在现实与梦幻的世界里。不久,老关寄来一篇仍是他拿手的抗日题材的小说,描写一位说大鼓书的姑娘抗日的故事,题曰《麦粒落在地上》。

记得1979年4月号,我刊发表萧军诗三首,轰动文坛。因为他还没落实政策,各地杂志都没发表其作品。但对这位“有民族气节的革命作家”,文界已强烈地呼吁他出山。我们编发其作,并非是有先知先觉的思维,我更多的是想,这是作为萧的第二故乡的刊物应尽的责任。

《哈文艺》一直以纯文学为办刊特色,反映时代生活与变革浪潮。记得1978年到1981年,又有些新秀包括知青作者,在我刊上崭露头角。其作品生活气息浓厚,也具有艺术概括力,后经创作中磨剑,近些年已成为我市文坛中坚,有些更斐然成为省内外知名作家和诗人。同时,发表焕发青春的老作家和哈籍在外省怀乡的文坛前辈的作品,并增设译文。为纪念萧红诞辰七十周年,还特辟专栏,发表扬角、李浩吾等四位作家的文章和诗歌。吾乡的萧红属于东北大地,更是代表中国文坛的绮丽女作家。

我是个平庸的人。由于编辑部全体人员的努力,刊物才办得成功。多年来编辑们为他人做嫁衣,含辛茹苦,守望和开拓这块繁茂的文学园地,无怨无悔,我至今很感念他们。似水流年,《哈文艺》带着优点和不足已走进历史,识者仍可评正。

蓦然回首我的编辑人生往事,主要是内心里对《哈文艺》保留着一份情愫,至于心得则微不足道。记得从事多年编辑的文学大家孙犁说过,编辑要浏览百家之书,不怕成为杂家。要熟悉各行各业的生产、生活和语言,以及各种具体知识等等。他还说过,文学创作乃寂寞之道,要经受住寂寞。现在,让我把这些知音还智慧的话,作为对诸君的寄语吧。

我还冒昧地提出一点期待。就是编辑(乃至协会人员),要与评论对接,进一步提高自身的先进评论与文艺评论水平,进而成为评论家,促进里程碑式的文坛大作。

由衷地说,银发的我还想回老“家”编辑部,再为他人做嫁衣,上下求索,以完成我心灵的遨游!

作者简介:刘树声,1927年2月生于哈尔滨市。沦陷期读初中时,参加地下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研究小组读书会活动。曾任哈市文联秘书长,《哈尔滨文艺》主编、市作协副主席。主要从事散文和评论的写作。对现代文学、东北作家群、沦陷期文学以及龙江地方文学的评论,均收入《松江半解集》一书,另收入与他人合集评论数册。现为省作协名誉委员,市作协顾问,省文学学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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