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凝
一
网吧、酒店、宾馆……小城科伦布尔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他都不会放过,一家挨一家地查找。他求助过当地一些辖区的派出所,可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虽然给他提供了一些线索,也查找了一些资料,可都是一种表面上的应付。
张天歌知道一切还得依靠自己,最初他总是拿出记者证,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身份,有时候正是记者的身份,反而招来了猜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网吧的女老板。女老板是黑龙江人,反复看了他的记者证后,对张天歌的话,总是所问非所答。他对女老板说,我想打听个人,说着从斜挎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举到网吧老板的眼前,问:见过这个女孩吗?
网吧女老板说,我们这里从不收留未成年人上网。你要写就写点儿别的什么吧。
张天歌说,我不是想写东西才找你的。我是让你看看见过这女孩吗?哦,对了,这是六年前她十六岁时的照片,现在她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未成年人了。
女老板说,她今年多大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别绕着弯子蒙我了,记者不写东西,就像猫不吃腥,谁信?求你了,你要写就去写写那些腐败的贪官,如今的贪官多得可以架鞭子赶,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怎的,不敢写是吧?不敢写也别总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开涮啊。我们抛家舍业跑到这里也不容易,往大了说叫西部开发,往小了说,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起早爬半夜挣两个辛苦钱儿!这年头老百姓干点儿什么都不得安生。真应了那句话,狼吃没人管,狗吃能撵出屎来。
张天歌一直盯着女老板的脸,准确点儿说是盯着女老板的嘴。因为她那张扁平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嘴像缺氧的鱼在不停地张合。她的嘴唇很薄,像两片花瓣,可散发出的不是芬芳,而是刺耳的噪音。张天歌最后选择夺路而逃。
就这样张天歌在科伦布尔转了五天,转得身心疲惫,却一无所获。
张天歌认识了一个好心人,好心人是个憨厚豪爽的中年司机,他是本地人,熟悉克伦布尔每条大街小巷。这几天一直他带着张天歌到处转,他是实心实意地想帮他,也不向张天歌多要一分钱。张天歌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司机说,不用感谢,兴许以后我会去你们的城市黑河玩,黑河和俄罗斯不就隔着一条江吗?到时候我去了,能帮我办个护照过江就行,我想去俄罗斯找个洋妞玩玩,哈哈哈……
嘿嘿嘿,张天歌也跟着笑。张天歌的笑很勉强,比哭还难看。司机知道他的心思,收了脸上的笑容说,兄弟,我很佩服你,真的,就凭你对妹妹的这份感情,值得我佩服。可是我帮不了你什么。科伦布尔虽然不大,可你这样找下去就如同大海捞针。
张天歌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蒙着茫然的雾。
司机说,这几天城里我都拉着你跑遍了,再这样跑下去也丝毫没有意义,不如到别的地方看看,不能总盯着城里。
司机的一句话提醒了张天歌。他问:科伦布尔城外都有什么?比如果园、煤矿之类?
司机说,果园、煤矿倒是没有,出城往南半小时的路程,那里有个葡萄园,葡萄园紧挨着葡萄酒厂。因为干旱葡萄园早荒芜了,就剩下了葡萄酒厂。虽然没有了葡萄,可葡萄酒厂的酒依然生产,而且很兴隆,听说酒厂用的多是女工,女工大都是外地人,酒厂离城远又荒凉,科伦布尔的女孩没人愿意去。
司机看见张天歌黯淡的眼睛里又闪出了一丝光亮,而这样的光亮在张天歌的眼睛里不知明明灭灭闪了多少次了。
二
车快到葡萄园的时候,路被石头堵死了。前面在修路,除了手推车,别的车都过不去。
司机和张天歌说好,自己就把车停在路边等他,张天歌走着去葡萄园酒厂。
酒厂办公室的负责人对张天歌很热情,把酒厂所有女工的档案翻出来给他看,结果没有他要找的人。
又是一无所获的张天歌有些郁闷,告辞了酒厂的负责人,独自走出酒厂的大门,向前走了一段路,遇到了一个岔道口。上山的时候他由于心急,没有注意到这个岔道。站在岔道口,他不知道走哪条路了,他怕走错了让司机着急,就拿出手机给司机拨打电话。电话无法拨通,这里居然没有信号。
张天歌在岔道口前站了一会儿,又抬头望望太阳,就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往西的道路。凭感觉他感到自己是顺着这条路来的。可是走了一阵子,没有看见车的影子。他想不会错啊,就继续往前走。可是走了一段路,还是没有车的影子。他回头往后看看,酒厂也隐在山后边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夕阳斜下去的时候,他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座城市。城市似乎正在建设中,高高的脚手架,还有转动的塔吊……城市离他似乎不远,他能真切地听到工地上的吵闹和喧哗,越走近城市的影子和喧哗也越清晰和真切。可当他真的走到城市的近前时,城市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见鬼了,张天歌嘟囔着。他确信自己已经迷路了,刚才见到的是海市蜃楼。
他停住脚步,发现脚下已经没有了路的痕迹。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竟然把路都给走丢了。身前身后都是一簇簇低矮的草丛、荒凉的乱石。
又走了一段路,张天歌有些累了,就倚在一块石头上打了个盹儿。蒙 中他听到了草原的歌声,歌声很熟悉,是前两天在科伦布尔的一个酒吧听到的,一个女孩如泣如诉的歌声,这首充满西北韵味的歌曲凄迷而令人心碎——
蓝天上飘着的白云随风流浪
草原上奔驰的马儿想远方
我亲亲的亲人呀还记得我吗
长调哼在那夕阳下你可听到
想一想到那草绿了我的心也都醉了
想一想到那云开了你快快归来吧
那所有的忧伤被春天融化了
…………
歌声忽远忽近,一直飘忽在他的梦里,有两滴泪顺着他疲惫的面庞无声地流出了出来。歌声让他总是想起妹妹。
三
半个月前的一天张天歌挂着QQ号。忽然他发现有个消息验证的喇叭在下面闪动。点开,验证信息的留言是:哥哥加我,我是张小薇。
张天歌马上点了确定,QQ号是加进了,可是那边的人头是黑色的——不在线状态。张天歌回了几条信息,可是没有音信。
“哥哥加我,我是张小薇。”张天歌一直守在电脑旁,他想搜寻到有关妹妹张小薇的更多信息,可是什么都没有。妹妹的QQ号没有个人资料,没有联系地址,空白得就像一张白纸。晚上张天歌依然守着电脑,可是一切无边无沿地沉寂着。忽然他哼起了歌曲,把歌词和曲调哼得乱七八糟。哼着哼着他啊啊地喊了起来,然后失声痛哭。他感到有一种沉重让他无法呼吸……
六年前,张天歌在黑河学院读大四,就在这一年家里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先是妈妈病故,几个月后父亲也去了。
等他匆匆赶回去的时候,装殓父亲的薄木棺材就停留在院子中央。妹妹跪在棺材前,脸上全是泪痕。妹妹见到了他,用一种无望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哇地哭出了声。
村里几个老人在帮着操办着简单的丧事,张天歌看到平时躲得远远的亲戚也都来了,只是这些亲戚不是来帮忙或祭奠他父亲的,亲戚们出出入入把他家的东西往外搬,屋里已经被搬空。母亲生前经常用的“五一”牌脚蹬缝纫机,父亲骑过的“永久”自行车,早没影了。灶上的铁锅也被拎走了,露出了黑糊糊的一个洞,像一个很大的伤疤,张天歌现在想起来心里还隐隐地痛。
张天歌刚进院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四姑父。四姑父一个肩头扛着一个菜墩,一个菜墩是旧的,是家里一直用着的;一个是新的,父亲生前曾经对张天歌说,天歌啊,这个菜墩是你三叔从大兴安岭上带回来的,给你留着,等你结婚的时候好用,呵呵呵……父亲说完就呵呵呵地笑。
张天歌拦住四姑父说,你扛我家菜板干啥?
四姑父在两个像车轮般的菜板间伸出脑袋,说,干啥你还不知道啊?你以为我稀罕扛这不值钱的破玩意儿呀?你爹欠我家五百八十块钱你知道不?他这样两腿一蹬躲了清静,我那可是嘎巴嘎巴的票子啊,五百八十块能买一车的菜墩知道不?整到最后我就捞到这两个菜墩,还有一个旧的,我亏大扯了!
四姑父被肩上的菜板压得有些不舒服,就动了动肩膀接着说,天歌呀,不是四姑父心黑,我不扛也剩不下,别人也会给扛走。别人扛走还不如四姑父扛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我也是自家人呀。天歌啊,你爹欠了半拉屯子的饥荒,他这一走可坑老鼻子人了。
张天歌呆滞地坐在地上,妹妹过来扶起他说,哥,爸临走的时候说,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把书念好。爸还说,你不是他亲生的,但是比亲生的还亲,你念好了书,他也就瞑目了……
什么?张天歌说,小薇你说什么?
……
安葬完了父亲,张天歌才了解到了父亲生前一直对他隐瞒的秘密——他是父亲在野外捡回来的,他的亲生母亲生下他三天,不知道为何抛弃了他。后来又有了妹妹,原本不富裕的日子更是拮据得要命。为了他上学,父亲一直在工地打工,后来父亲着凉尿血了,才弓着腰回到了村里。
可父亲总是乐观地安慰他说,天歌,你好好念书,别担心钱,爸爸有钱,供得起你。
张天歌心里知道爸爸没钱,上大学的时候,他省着花,一个月他只花一百五十元的生活费,顿顿吃馒头,没钱买菜,他一口馒头一口凉水往下咽。有时候饿得难受,就去郊外偷偷挖胡萝卜,挖到胡萝卜用手拧下上面的泥,躺在地垄沟里,一边嘎巴嘎巴地嚼,一边流泪。
爸爸每次问他,天歌,钱够花吗?
爸,我还有钱,你上次给我的钱还剩五十块呢。其实一百五十元还不够别的同学花十天的。张天歌知道家里的难处,钱花没了也不说。
张天歌清楚地记得他刚上初中的时候,一次学校要一百元的学杂费,父亲出去借了一圈儿,空着手回来了。
母亲问,借到没?
父亲无奈地 挲着两只手,说,别说人,狗见到我都躲哩。
母亲说,天歌,走,妈领着你去借。
那一次张天歌体会到了借钱的滋味儿。没钱的想帮却帮不了,有钱的嫌你穷怕还不起。从村东一直借到村西,出了老王家进老赵家。无论人家热情还是冷脸,母亲都不在乎,僵硬的笑容始终挂在皱纹深深的脸上,坚持一家挨一家地走。
张天歌感到他和母亲不是在借钱,而是在沿街乞讨。四姑父家二十五元、刘保家十元、二奶家三元五角……终于凑够了一百元的时候,母亲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说,天歌,你爸啥用没有,这不就够学杂费的钱了吗!好好学习,钱妈一点一点还,过几天你爸还出去打工,我在家侍候地,等秋天地里也能出点儿钱……
张天歌说,妈,我可以不念书吗?
除非妈死了!你妹已经不念书了,你再不念——我看你是不想让妈多活几天啊!
妈——
张天歌仰起脸,天上虽然看不到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就像此刻的他,虽然脸上没有泪痕,但心里早已泪雨滂沱。
四
父亲去了家就散了。十六岁的妹妹要去大庆打工,妹妹临走的时候,张天歌给了妹妹一个号码:40060500。
妹妹问什么呀,电话号码吗?张天歌说,不是,是QQ号。
妹妹说,哥,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用QQ能联系还能留言呢。不过哥你给我QQ也没用呀,我不会电脑呀。
张天歌说,那也留着,这是现在最好的联系方式,哥的QQ号永远不会变,小妹你可别忘了啊。
忘不了,忘不了,我现在的亲人只有哥哥了,怎么会忘记哥的QQ号呢。小薇神情黯然了下,又说,等我挣了钱,一定先买两个手机,你一个我一个,联系起来更方便,嘻嘻……
张天歌鼻子酸酸的。
谁知妹妹去了大庆打工后,就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六年音信皆无。张天歌黑河学院毕业那年正赶上边城文化周报筹建,张天歌凭着在学校办过校报的经验和发表的几首诗歌,顺利被招收了进去。报社创建时算老社长一共四个人,老社长不会电脑,另外两个人网络游戏玩得精通,但不懂“飞腾”和“Photoshop”使用。策划、设计、编辑……直到发排几乎都是张天歌一个人的活儿,而且还要写新闻稿子。有时候深夜了,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
老社长常对张天歌说,一切你做主,你就看着办就行。信任就像一条鞭子,不用扬鞭自奋蹄,不久张天歌升到了编辑部主任,他信心十足。可是好景不长,老社长调走了,新来的社长和张天歌怎么也拧不成一股绳。最初是市里给了报社一个正式的编制,大家都以为这个编制非张天歌莫属,可结果这个编制却莫名其妙地落到了别人的头上。也许为了安抚张天歌,给了他一个首席记者的空头衔。张天歌感到憋气,在出租屋一躺就是两个月没去上班。两个月没去上班,报社照样运转,因为当年他会的“飞腾”和“Photoshop”之类现在别人也会了。没过一年,报社改组,编辑部和记者部分开,张天歌被转到记者部当主任,又过了不到半年,编辑部和记者部合并,只能留下一个主任,而编辑部主任是新领导的亲戚,张天歌的记者部主任自然被挤掉了,回归了当初来报社的身份——普通记者。这六年张天歌的人生就像走了一个抛物线,一起一落又回到了最初。
感受过冷暖的张天歌,常常会想起妹妹。他知道如今无论干什么都不容易,特别是妹妹,和自己一样没有心计,而且还是女孩……
他会在各种各样的梦里见到妹妹的身影,梦里妹妹的眼神里总是无边无际的茫然,就像那天跪在父亲的棺材前的眼神——无奈和无望。
六年来张天歌对失踪的妹妹做过种种猜想:或许被人贩子拐卖了,卖到了遥远的大山里;或许被黑社会控制了,正在宾馆或夜总会的地方遭受非人的折磨;或许发生什么不测……
“哥哥加我,我是张小薇。”这是六年来妹妹唯一的信息。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妹妹无法留下更多的话,可这个信息让他知道妹妹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无论如何也要找回妹妹。
张天歌找到黑河公安的朋友,朋友帮他查到了妹妹上网的地址——中国西北一个叫科伦布尔的小城。
张天歌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上的一切。他明白自己在科伦布尔草原沉睡了一夜。他忽地站起来,头有些晕。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没喝,肚子饿得难受。张天歌明白自己必须往前走,他坚信一直往前走,一定能走出去。不能回头,回头会让自己绕圈子。
一直走到中午,走得张天歌口干舌燥两腿软得像面条,张天歌也没看到草原尽头。草原的草在他的脚下越走越稀疏,一簇簇有些枯黄的小草,在贫瘠和沙化的土地上顽强地生长着,一种紫色的野花孤独地开放着。偶尔有两只蝴蝶追逐着飞过,裸露的草地上会有比耗子大的小东西,瞪着一双毫无戒备的小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张天歌拿出挎包里的照相机,蹲下身子,“咔”地按下快门,小东西一惊吱吱叫着逃走了……张天歌感到很有意思,嘿嘿地笑了。
没有一丝风,太阳得了黄疸型肝炎般昏黄而燥热,张天歌只要望一眼,除了感到晕眩还有嘴嚼草根的苦涩。
艰难的行走让他又想起妹妹,他不知道这六年的时光在妹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妹妹的经历一定不像自己迷路这样简单?想起妹妹他的头有些痛,妹妹的话就在耳边——哥,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妹妹,我一定要找到你!妹妹,我一定要找到你!!张天歌拿出在科伦布尔商场为妹妹买的草原玉石珠子穿成的项链,对着苍茫的草原喊了起来:嗬嗬嗬,嗬嗬嗬……
嗬嗬嗬,嗬嗬嗬……他站在夕阳下的一个高岗上,面前是澄清的湖泊,湖泊里倒映着树影和白云。妹妹,就在这样无忧无虑的世界里,一路欢笑一路鲜花策马狂奔,马群涌动着和妹妹一同跑向远方。
嗬嗬嗬嗬……他不停地呼喊着这个简单的词语,宁静的大自然让所有世俗的语言都显得多余。
嗬嗬嗬嗬嗬嗬嗬……他就这样一直喊着,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喊出了舒畅与痛快,喊出了一片蓝天一个清清的世界……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五
又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张天歌也没有走出草原。张天歌又饿又累,感到体力有些不支,眼皮有些沉。他想找到一些野果吃,可漫山遍野除了青草还是青草。张天歌别无选择,薅起一把青草,闭着眼睛填进嘴里,一种从没有品尝过的苦涩,让他的胃痉挛着。他恶心得想呕吐,青草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嘴角滴下来。
吃了几把青草,他的神智不知道为何有些恍惚起来,脚步喝醉酒一样踉跄着;眼前的黑夜忽然变得明亮起来,青草泛着一种亮丽的光芒开始向前奔跑……
他的眼前最先出现的是一排树,他数着,第一棵是柳树第二棵是柳树,第三棵还是柳树……最后柳树一眨眼全变成了电脑,每台电脑上都有一排字不停闪动——哥哥加我,我是张小薇;哥哥加我,我是张小薇……他感到那排字就像妹妹的泪珠闪动,他用鼠标把妹妹加进自己的QQ,加进去了,那字就不再闪。就像哭泣后的宁静,或走丢的孩子找到了家后的安宁。
最后只有一台电脑还在闪动——哥哥加我,我是张小薇。可是他却怎么也拿不动鼠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天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通向科伦布尔不远的公路边上,一只手里握着一块扁形的石头,另一只手里一直握着的草原玉石项链已经断开了,绿色的珠子野果般散落一地……有驶向科伦布尔的汽车经过他的身边,他努力地站了起来,头有些涨,腿一软,就又倒下了,他咬咬牙爬向公路……
爬到了公路边上,正好有辆黑色的轿车开过来,趴在地上的张天歌无力地挥着手,轿车呼啸着驶过他的身边,扬了他一脸的尘土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作者简介:墨凝,笔名无雪的北方、德剑等。2004年4月至今已有小说在《小说月刊》、《北方文学》、《短篇小说》、《满族文学》、《女子文摘》、《小小说月刊》、《短小说》、《天池小小说》、《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北大荒文学》等多家刊物发表。有诗入选漓江出版社《2005中国年度散文诗》、《2006中国年度散文诗》、《2007中国年度散文诗》、南京大学出版社《百年经典:青少年美文阅读——散文诗精读》等版本。有诗在《诗刊》新世纪诗歌大赛获奖。第一届、第二届黑龙江省少数民族文学奖等多次获奖。小说《城市屋檐》获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首届鲲鹏文学奖。黑龙江作家协会会员,黑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