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29条”任重道远

汤敏

“不合时宜”法规的清理、企业类型划分、乱收费等问题能否顺利解决，落实、执行情况是否得到有效监督、问责等，都将考验优惠政策的成效。

为应对金融危机的冲击，中国经过将近一年的努力，通过4万亿的刺激经济计划以及振兴十大行业的措施，经济已经走上复苏的道路，今年“保8”也是没多少悬念。但经济领域的一些问题依然存在，有的甚至呈加剧之势。其中就包括学者们一直呼吁解决的“国进民退”问题。

“国29条”出台适逢其时

这次刺激经济的前期效果主要是靠“铁公基”（铁路、公路、基础设施投资）拉动，靠大型国有企业拉动。在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面前，要在很短时间内把经济刺激起来，采用这些措施也不奇怪。因为在国内外市场需求都比较疲软的时候，哪怕政府把政策给民营企业，它们可能也不敢投资，不敢扩大生产。这个时候只有靠公共基础设施投资，只有靠那些国有大企业才能在短期内很快地把经济启动起来。所以今年上半年在加大国家投资之时出现“国进民退”现象也不奇怪。

但是问题是这种现象不能长期维持下去。这种靠政府投资、靠基础设施、靠国企拉动起的经济，是不可持续的。

换一个角度看，这次危机后整个世界经济结构会发生大的变化。原来靠出口、靠外需拉动的经济结构，靠国际市场的增长模式已经大大弱化。这时候就得靠国内的最终需求，就是让居民多花钱。

然而，只有在居民的收入增加、后顾之忧减少的时候，内需才能够增加。居民的后顾之忧可以通过完善社会保险、社会福利制度和加大国家财政在这方面的投入予以解决，但是居民的收入怎么增加呢？

过去十几年，居民的工资收入占GDP比重一直下降，现在很多是民营企业，又不能去逼着民营企业加工资。

怎么样才能使居民收入在GDP分配里面增加呢？只有当劳动力市场偏紧的时候，只有出现民工荒、出现大学生荒、出现技术人员荒、出现雇人荒的时候，工资才会自然地涨起来，才会逼着企业去腾笼换鸟，去升级换代。所以要保持劳动力市场比较紧缺的态势，才能够使我们未来的经济结构有大的变化。

要想使劳动力市场出现紧缺的情况，就得靠中小企业发展，靠民营企业发展。因为现在绝大部分的新增就业靠的是中小企业，靠的是民营企业吸收的。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是时候应该把政府刺激经济的工作重点作一些调整，把工作的重点转到怎么样来刺激民间投资，刺激民间消费，帮助中小企业，把民营企业真正能够启动起来，这个应该是下半年甚至更长一些时间非常重要的工作重点。

在这种背景下，国家出台了先是“国6条”，现在又出了“国29条”。很多学者、企业家们长期以来一直呼吁、争取的措施都包含在这29条里了，譬如中小企业融资问题、中小企业负担问题，都有非常详细、非常切中要害的规定。

落实执行还需“做功课”

把“国29条”落实好，真正执行起来，对今年下半年的经济增长，对明年的经济增长，对改善民生，对改变整个经济结构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从这种意义上，对中小企业来说是划时代意义的文件。

然而要使这个文件真正起到作用，达到效果，非常重要在于落实。在几年以前有《中小企业促进法》。但是从后来几年执行的情况看来，没有像原来想象的那么有效果。因此，保证“国29条”真正能落实下去，显得格外重要。

“国29条”非常关键的就是第一条。它提出应该对现有的不利于中小企业发展的法律法规进行清理。现在中小企业的发展受到很多阻碍，与现行的很多法律法规不合理有很大的关系，而政府官员与政府机构只能按规章行事。因此，要真正落实“国29条”的第一条，就要有人专门负责去组织、检查，对现有与中小企业相关的法律法规进行一次全面的清理。

“国29条”里关于金融的条款是含金量最重的部分，对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有非常详细的规定。今年上半年，我国商业银行新增的7.3亿元贷款里有53%都贷款给了中小企业。从数字看这很可能是全世界给中小企业贷款比例最大的，但很多的中小企业仍觉得今年比以前贷款更难。这是因为有很多中型企业搭了小企业的“便车”。

导致这种问题出现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中小企业的划分。我国中小企业的定义非常宽泛：除了1000多家特大企业之外，其他都是中小企业。例如，制造业是2000人以下，建筑业是3000人以下，资产3亿～4亿元以内都叫中小企业。而欧盟是250人以下，美国是500人以下，越南是200人以下叫做中小企业。国际上的中小企业恰好跟我们的小企业定义比较接近，我们的小企业是指300人以下，资产不超过3000万～4000万元的企业。这些看似相当学院式的概念上的差别，却是内含玄机。从某种意义上看，它使得国家对中小企业的很多优惠政策到达不了真正的受惠主体，扭曲了政策的效果。

比如说今年上半年7.3亿贷款里面，其中47%贷给大企业，44%贷给中型企业，真正的300人以下的小企业仅得到了8.5%。然而，就是这300人以下的小企业，创造了我国新增就业的90%以上。那些创造了不到10%新增就业的大中型企业拿到91.5%的贷款。而创造了90%新增就业的小企业才拿到8.5%的贷款。可是，在出统计数据时，把中小企业合起来一起算，就变成中小企业拿了53%的贷款了。

这也就是多年来国家不断地出台对中小企业的优惠政策，但真正的需要得到帮助的企业并没有感觉到政策的温暖的原因。

“国29条”提出要“修订中小企业划型标准”，就是要防止把中型企业与小型企业混在一起给优惠。我建议有关部门要尽快地重新划分中小企业标准，最好是与国际接轨。在没有完成这一划分之前，在执行政策时先把中型企业与小企业分开给与优惠政策。

“国29条”特别强调建立新型的民营的金融机构，要大力发展小额贷款公司与村镇银行。现在已经成立了1000多家小额贷款融资公司，但小额贷款公司进一步发展有一个很大的瓶颈，就是资金不足的问题。小额贷款公司只贷不存，当自己的资本金全部货出去后，存在后续资金的问题。因此建议考虑加大商业银行对好的小额贷款公司的批发贷款。

现在一些村镇银行发展起来了，但是速度还是比较慢。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按规定村镇银行需要一个现有的银行做大股东，作为主要发起人才能成立。这一条规定就使得很多想做村镇银行的做不了了，因为找不到银行愿意参与这一投资，大银行一股不愿意去开小银行。建议在村镇银行的试点中，开发出更多的模式来试验，不要采取“一刀切”的方式。

“国29条”中的财税三条含金量也非常高。其中最重要的是明确规定：要全面清理整顿涉及中小企业的收费，不得违规向中小企业提前征税或者摊派税款。现在的中小企业税费负担非常重，有必要借鉴当年减少农民负担的那个劲头、那些措施来减少对中小企业各种各样的税费负担。

要想“国29条”真正得到落实，一定还得要有问责制。目前，国务院已经专门成立了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工作领导小组，各地也将建立相应的组织机构和工作机制。有了领导落实的机构，也应该有问责的机制。对各个省市落实“国29条”的情况要按照一些硬指标进行检查、评比。

总之，“国29条”是专门为民营企业、中小企业出的全面政策，对中小企业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当前的重点是真正落实这些政策。金融危机后，“国进民退”的趋势非常明显，要扭转这一趋势，在“国29条”适时出台之际，还需要媒体、学者、企业家们一起来配合政府，帮助政府把这29条真正落实好。

（作者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

编辑 王何畏 美编 虎妹

“国29条”的出台对中国中小企业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