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谦
“要是有本蛮不错的两岸通用的常用辞典,你就知道‘网路是什么意思了。”
就读于北京大学的台湾女生Sophia在深受大学生喜欢的青檬网络电台担任DJ,她惯用的“网路”一词其实就是大陆“网络”一词的台湾表述。
在两岸民间,与Sophia有类似想法的不乏人在。而近期,民间合作编撰中华语文辞书成为两岸共识。
据台湾媒体报道,台当局领导人马英九6月23日提出“两岸民间合编《中华大辞典》”的构想,希望整合两岸分隔60年在文字、语汇等各方面所形成的分歧,并促进两岸的文化交流。早在两年前,马英九曾提出一份文化政策白皮书,其中就有“两岸民间合编《中华大辞典》”的构想。
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很快回应,大陆方面赞成两岸学者通过民间的方式,合作编纂《中华大辞典》。9月初,据大陆媒体中新社报道,拥有全世界发行量最大辞书《新华字典》的商务印书馆对此表示,两岸合作,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条件成熟时可以水到渠成。
2007年5月25日,海峡两岸《康熙字典》学术研讨会在《康熙字典》编纂组织者、清朝康熙皇帝老师陈廷敬的故居——山西省晋城市阳城县皇城相府开幕。
历史版本
两岸同根同源,出于文化交流以及经贸往来的需要,多年来,两岸也曾出版过一些繁简对照的辞典。
1995年12月,台湾“旺文社出版公司”自行编辑、出版了一本《新编汉字字典》。其采用“简体、繁体字对照,国语注音、中文拼音并列”的编排方式,达到了马英九所说的“繁简字并列”的效果,比较好地解决了台湾读者认、写简体字的问题。
而在大陆方面也有先例。1996年6月,北京语言大学联合台北中华语文研习所,以民间身份共同编写《两岸现代汉语常用词典》,在北京和台北设立编辑部,由大陆出版简体字本,台湾出版繁体字本。据担任这本词典简体字版本主编的北京语言大学教授、资深对外汉语教学专家施光亨介绍,这本词典的简体字本于2000年6月12日完成了编纂工作,2003年由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在《两岸现代汉语常用词典》中,大陆、台湾特有的词汇分别以不同的符号标出,无标记的则为两岸通用。比如,在【春运/春運】一词前标有“★”,表示该条目“仅为大陆所通用”。【空中大学/空中大學】前则标有“▲”,表示“仅为台湾通用”。此外,每一条目都以汉语拼音字母和注音符号两种方式注音。
2000年,北京工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陆及港澳台常用词对比词典》也是大陆出版社针对两岸汉语词典编撰所作的最早尝试之~。据责任编辑张蝴介绍,词典的编撰源于~些较早从事台湾图书引进工作的编辑人员和语言文字研究专业人员对于港、澳、台语词差异的长期关注,工作需求和研究兴趣催生了词典的产生。
今年7月,中国国民党副主席蒋孝严在第五届两岸经贸文化论坛闭幕式上,宣布了“客观认识汉字在两岸使用的历史和现状,求同存异,逐步缩小差异,达成更多共识,使两岸民众在学习和使用方面更为便利。鼓励两岸民间合作编纂中华语文工具书”。除此,还表示支持两岸学者就术语和专有名词规范化、辞典编纂进行合作,推动异读词审音、电脑字库和词库、地名审音定字及繁、简字体转换软件等方面的合作。
两岸共推《中华大辞典》正式进入两岸文化议程和实际操作阶段。
合编争议
针对两岸合编《中华大辞典》一事,中国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管理司司长王登峰表示,已有初步方案,相关部门正式宣布后,将进入操作阶段。至于编撰工作需时多久,两岸学者有不同估计,有的台湾学者比较乐观,认为3年内将有结果,有大陆学者恐工作遭台湾内部政治因素干扰,估计辞典要5年左右完成。
但是,对于两岸以民间合作的方式编撰《中华大辞典》一说,具体的操作方法、两岸合作形式、编撰内容取舍的标准等,人们仍有存疑,争论不休。
BBC台湾撰稿员吴燕玲提出疑问,“当马英九说,想编这本两岸通用的《中华大辞典》时,许多经常往来于两岸的人,都觉得有其必要,只不过,这本辞典该用什么方法编纂,倒是一个难题”,“因为台湾孩子学中文时,是先学ㄅㄆㄇㄈ的注音符号,所以查字典是用注音符号或文字的部首来查,但大陆人则看不懂ㄅ女几ㄈ的符号,因为大陆人是用汉语拼音开始学中文的”。
除此,众所周知的问题还有大陆与台湾的词条用语差异。
大陆与台湾近些年在用语上有了很多的差异,需要正视的是在辞典编撰中的具体编撰体例及方法。如“窝心”一词,在大陆指“窝火”,而台湾指“贴心”;大陆的“熊猫”在台湾叫做“猫熊”;台湾的“机车”既是大陆的“摩托车”,也可以用作形容词表示“反应很慢”或“八卦、无聊的”。又如有的词,台湾有,但大陆普通话没有对应词汇。如:“吐槽”——语言攻击,爆料等意思;“奥客”——指态度恶劣的客人。而大陆有的语词,是台湾没有对应词的。如:“立马”,大陆的语义是“立刻马上”。有关专家提出即将编撰的《中华大辞典》的难点之一即两岸的异同处理。
那么,编撰时的异同处理与统一是否又会对两岸汉语的使用造成硬性规定?
对此,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副总编辑王飙解释:“词典有两种功能,其一为规范功能,使语言文字的使用有章可循、有据可查;其二为描写功能,如实记录语言使用的真实情况。”王飙认为,《中华大辞典》应更多强调描写功能,如实记录两岸语言文字的演变及过程。他认为,这些两岸语言文字差异都是在语言使用中自然产生的,它们也将继续在两岸语言文字的使用中约定俗成、自然演变,《中华大辞典》的编撰并不会影响和改变语言文字自身的演变规律。
对于两岸敏感语词,辞典中是否会带入意识形态因素,亦有辞书专家表示担忧。
“不要强对方所难,要尊重现行体制,不要指望着一本书改变什么。如台湾的‘二·二八、大陆的‘文革,这样的语词,在‘凡例中对于此种现象作个统一说明,具体到这类语词词条之下,再作个以时间为线索的中性介绍,附之以适当‘标注,表示有修订空间,如此即可。”同样关注辞典编撰工作的自由撰稿人“一清”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由来已久的两岸“繁简之争”同样被纳入《中华大辞典》编撰的争论议程中。
马英九基于对大陆“识正书简”的提议,提倡《中华大辞典》的编撰“繁简并列”。大多数学者也都持赞同意见。“一清”等民间人士却发出另一种声音:不要提什么《中华大辞典》出版繁简对照一类的话,这事交由市场决定。大陆出版什么字版和台湾出版什么样的字版,均由市场决定,“因为我们两岸要做的是‘辞典工作,而不是什么繁简之争。不要把这个所谓的‘繁简之争,谁‘正统谁‘山寨的话题弄出来误了大事”。
“去政治化”的两岸之约
字典辞书实际上是社会个体要走向更广阔世界的桥梁与工具。它是超越时空的,是民族的和人类的知识的载体、文化的载体。著名语言学家、全国人大前副委员长许嘉璐曾经在《康熙字典》两岸交流研讨会上有过这样慷慨激昂的发言,“弘扬中华辞书文化,以促进两岸学术交流”。
今年7月,参加“《康熙字典》暨词典学国际学术研讨会”的专家针对两岸编撰《中华大辞典》的主张也展开热烈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只要在辞典编纂中坚持平等、客观、科学的原则,就一定能超越意识形态,弘扬中华辞书文化,传承中华文明。尤其在不同文化之间对话乃至融合日益成为世界潮流的今天,合编更加意义非凡。
由此,超越意识形态,“去政治化”的民间运作成为实现两岸大辞典编撰的关键。以平和的态度及自由平等的学术原则推进此两岸文化大事成为各界的共识。
据相关专家表示,除了学界的“去政治化”,解决合编过程各项争议的根本办法还在于两岸民间力量的充分利用。“比如通过网络平台,鼓励大众参与交流,来开拓辞典的内容空间,并通过人际传播的草根力量,扩大辞典的影响力。”中国训诂学研究会副会长、北师大辞书研究与编纂中心朱小健教授告诉记者。
其中,《中华大辞典》尚有大量的调查论证工作需要做,还有全新的两岸通用语词空间有待填补,而这些同样需要民意的参与。
两岸民间有大量用语差异,这个问题正需要依靠民意的力量来解决。据2003年版《两岸现代汉语常用词典》显示的数据,在辞典收入的4.6万个词条中,包含有大陆特有词条1300条和台湾特有词条1000条,两者合计占总词条数的5%。这“5%”即通用词语之外两岸各自的“专用语”。如何通过共推一本辞典,使“5%”越来越缩小,进一步统一两岸各自的“专用语”?答案是如果借助互联网的便利,同时发动两岸公民,特别是互相来往过的人士参与讨论建议,相信两岸将取得更加积极有效的语言文化交流的进展。
最近,正在编撰中的《中华语言文字大词典》将由全国各地(包括港澳台地区)百余位语言文字学专家联合完成,试图在词典中反映出两岸在文字和词语方面的异同情况。与此同时,来自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地区及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的华语研究专家、语文工作者,也在联手病写一部《全球华语词典》,将收录和对照全球华人社区所使用的不同词汇,方便各地华人相互勾通。
今天,两岸由于长期分离,简体字和繁体字出现某些沟通问题,日常用语也有较多差异。但是,两岸三地均在中华语言文字与文化传承之路上努力推进。“去政治化”也已成为新版《中华大辞典》编撰的两岸之约。据商务印书馆总经理王涛说,两岸怎样开启工具书合编工作,有待进一步沟通。可以肯定的是,两岸同仁已做了很多住备,可以水到渠成。
编辑 晓波 美编 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