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高院两官员“双规”

林强

6月初，中纪委“双规”了重庆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张弢和前任执行局长乌小青。然而，调查始终在秘密进行中，官方未对外公开此消息以及相关涉案细节。

由于“双规”行动是中纪委直接介入，并未动用重庆当地纪委，而张瞍和乌小青两人“双规”事件也是近来重庆司法系统涉案官员的最高级别，外媒报道称，这被认为是自去年原全国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黄松有落马后，中国政府对司法系统的自我修复信号，也是今年1月开始的全国司法系统肃整风暴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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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纪委的“新客人”

今年1月，最高院新闻发言人倪寿明曾向外界表示，当前影响司法公正和司法廉洁最为突出的问题就是，少数法官在“请托说情之风”的影响下，利用职权办理人倩案、关系案、金钱案。

针对这一现象，最高人民法院定出“五个严禁”：严禁接受案件当事人及相关人员的请客送礼;严禁违反规定与律师进行不正当交往;严禁插手过问他人办理的案件;严禁在委托评估、拍卖等活动中徇私舞弊;严禁泄露审判工作秘密。

而此次重庆高法张弢和乌小青被“双规”即是一起经济涉案。当地法律系统人士认为，一桩土地拍卖案是该案爆发的导火索，而由此引发的后续经济案和司法系统的违规操作更引起中纪委的重视。

值得注意的是，张弢与之前最高法院副院长黄松有有很多相似之处：经济涉案部分皆与房地产有关;与张瞍和曾任当地执行局局长的乌小青同时被“双规”类似，黄松有落马的同时，也有一名执行局局长一广东省高院执行局局长杨贤才被“双规”。

除此之外，记者查证的资料显示，黄松有为重庆当地著名法律高等学府西南政法大学毕业;张弢也曾以重庆高院副院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博士后的身份，被聘为该校兼职教授和客座教授。两人案发前有无深入交往，目前不得而知。

在外界看来，二人均为法律界公认的学者型官员。然而也正因如此，二人先后被“双规”的消息，对公众对于司法系统的信心构成挑战。

在张弢和乌小青被带离重庆高法后，6月中下旬传出的最新消息称，重庆高级人民法院现任执行局某领导，以及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庭一负责人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重庆当地与上述人士熟悉者称，这些人与张弢、乌小青交往甚密。记者于6月19日致电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负责对外宣传的官员核实此事时，对方表示“尚不清楚情况”，但并未否认。

重庆律师界多位人士表示，高层“双规”已在当地造成司法系统“大地震”，多位与涉案人交往甚密的律师已接到电话通知，但内容不详。

而一些不涉案的律师以及法官则表示，不管此案是否会继续延烧、牵出窝案，目前已有的进展给人很大希望。“以前，一些从证据上看起来很充分的案子，我们都不敢对当事人说这个案子最后胜诉的机会有多大。”某律师称。土地拍卖案成导火索

前重庆高院副院长张弢有非常漂亮的履历：生于1963年，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博士后，1997年7月参加“博士生服务团”赴重庆市挂职;2002年7月，任重庆市高院副院长、审判委员会委员，二级高级法官;2006年入选首届“重庆市十大优秀中青年法学、法律专家”。同时，他还是西南政法大学兼职教授。

但在一张履历表之外，张弢似乎从来不是一个形象端庄的官员。

一些与其有交往的当地法律界人士表示，张瞍和乌小青是重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常客，每次赴宴时张弢并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喝酒甚为豪爽，以至于夜间经常以大醉形象示人。有时张未注意保护好手提包，以至于让包内大笔现金走光。

而在司法系统内部，张弢的“官声”向来有争议。据了解，重庆司法系统及市政府高层亦对张的作为有所耳闻，有人甚至公开表示过不满。在一次当地“两会”的分组讨论中，一个区县讨论组的组员当场表示，拒绝张弢作为人大代表参与其议题。

与张弢有接触的人士表示，张在重庆某区级司法机构挂职锻炼期间，曾有人向重庆高院高层反映此人在“作风”上有问题，但最后张还是坐上了高法副院长的位置。

此次张弢直接引起中纪委对其“重视”，据一位司法系统内部人士向记者透露，源于3年前重庆高院委托进行的涉及价值3000多万的土地拍卖案，此案曾有张的参与和批示。

6月19日，记者在重庆市江北区见到了这块占地约68亩的土地，该地块原属重庆化妆品厂三工厂（以下简称“三工厂”）。

据该厂职工介绍，2006年4月14日，三工厂因为债务关系要通过重庆市高院委托的拍卖公司拍卖这块土地。最终，该地以3710万元的价格成交，然而时隔9个月，这块土地被新的“主人”以1.3784亿元的价格在当地媒体上公开出售，如此短的时间内，即出现1亿元的惊人差价。

据该厂职工手持的资料显示，这块土地在1997年购买整治后投入使用的价格就超过4000万元。2005年的一次评估中，数百名职工因为对会计师事务所给出的4080万元的价格不满而集会抗议。

而当重庆市高院委托拍卖这块土地时，正逢重庆房价和地价快速上涨的时期，三工厂附近的房价和地价也有增长，该地块的拍卖价却不增反降，甚至低于1997年时的估价，这引起了三工厂全体职工的义愤。

“2006年下半年，三工厂职工冒着生命危险，多次上访，联名举报发生在重庆司法拍卖下的涉黑腐败大案。”在有该厂职工联名签名的信访材料中有以上表述。

一名职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时任重庆高院副院长的张弢被参与竞买的两家公司中的一名负责人称为“大哥”，而此竞买人因为有这层关系，“都不会拿正眼看人”。据了解，此人后经重庆警方调查，涉嫌以黑恶势力威逼欲参与拍卖的关键人以拍得土地。

由于案件引发大批上访事件，最终引起了中央政府和重庆市政府的重视。重庆市公安局经侦总队介入调查后，在一份名为“渝公侦文[2007]134号”报告（以下简称报告）中称，此次土地拍卖为“串通拍卖”，涉嫌恶意串通、商业贿赂，非法拘禁等罪案。

在报告中，重庆市公安局提到，当时涉嫌串通拍卖的双方曾聘用当地的富国律师事务所来协调卖地时与“高院的关系”，“合同金额高达580万元，三方还就此达成了一份备忘录”。但报告并未详细披露该所是如何“协调关系”的。

然而，土地拍卖成功之后，三工厂的工人们“意外”获得了一份“备忘录”，让整个事件的核心机密浮出水面。备忘录提到，三工厂这块土地的买家愿意出9000万元“包干”的价格获得土地，买方最终委托当地一家公司对此进行“操作”。

也就是说，最终，土地拍卖中超过5000万元的差价是消失在利益串谋的“黑洞”中的。之后，三工厂的工人们在当地司法界正义人士的帮助下，开始艰苦调查取证。在最终形成的举报信上，工人们称：“在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组织的司法拍卖执行前后，司法腐败分子、黑恶势力与我厂厂长相互勾结，借用司法之手……操控定向拍卖。”

据了解，即使在重庆市公安局对此案情查实后，相关责任人仍未被起诉。针对此案，包括重庆市副市长谢小军等官员均作过批示。但整个案件在公安机关查证3年后，仍悬而未决。直至今年年初，中央电视台曝光此案。

三工厂工人称，之后，他们通过“特殊渠道”将调查资料送抵中央高层，中纪委开始介入调查此案。

司法地震后的重庆

中纪委一经介入，调查立即有了结果，张弢和乌小青两人被“双规”后.重庆司法系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重庆法院的工作人员在与记者接触时都表示，现在是敏感时期，不便谈论此事。

据有关部门人士透露，二人已被带离季庆接受调查。目前，除二人已交待三工厂拍卖案之外，其家人也已送交中纪委数百万元涉案钱款，中纪委还在二人办公室及汽车中馊出大笔现金。但此一信息并未得到官方的证实。

张弢和乌小青遭中纪委“双规”，对重庆政界或有更深层的影响。

6月底，记者试图约访曾就此事接受央视采访的中共重庆市江北区经委书记肖通俊时，遭对方拒绝。肖表示，自己已经“调离书记的职位”，现在不愿接受任伺媒体的采访。

而一位与其有联络的三工厂的工人表示，这位前经委书记曾在保住三工厂土地的过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在年初接受央视采访时，他质疑此案悬而未决时称：“群众不清楚，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地方卡了壳？”这位工人判断，肖的话显然触动了司法系统中腐败人员敏感的神经。

不过，三工厂职工称，他们在调查该起土地拍案的过程中，曾得到司法系统大量正义人士的帮助，因此才得以调阅到一些关键性材料和笔录。最终，张、乌二人因中纪委介入调查被“双规”，更让他们对司法系统的重建有了信心。编辑 涂艳 美编 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