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中等收入者

王晓慧

中产阶级是一个国家消费的中流砥柱，一个稳定的中产阶级是稳定内需市场的前提。中国的中产阶级实际并未真的形成，而加在这样一个脆弱群体头上的各种税费，会轻易把他们压倒。

李响，山西人，从小生活在农村，博士毕业后留京，现在一家IT企业担任要职。他是家里四个孩子中唯一飞出山窝窝的人，是四里八乡公认的有出息的人。

在朋友圈里，李响被划为“有钱人”：一个月6000多元工资，加上年底20多万元的奖金和项目分红，是工薪阶层的翘楚。

两年前，李响与一个北京女孩结婚了。让朋友们意外的是，结婚后，“有钱人”开始“抠门”了，饭桌上他不再和朋友抢着埋单，陪老婆逛街的次数也减少了，就连平时自己唯一的爱好一游泳都“戒”了。

“我现在是拿着中产的收入，过着低收入者的生活。”李响这么概括自己当前的处境。

原来，2006年为了结婚，李响在亚运村附近购置了一套13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其实，他们结婚后可以住在女方家，但生性好强而敏感的李响还是决定自己买房，月供6000多元。结婚当年，李响买了辆车，20多万元，每月还贷1500元。“你别看我有车有房，压力大着呢。买车的时候缴纳购置税、增值税，开车要交燃油税；买房要交契税、印花税，平时还要交物业税……我是痛并快乐着。”李响自嘲地说。

作为家里唯一走出大山的孩子，李响还分担着山西老家一家人的生活。“我爸妈都是普通农民，我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家里那几亩地，每年能有3000块钱的收入就算不错了，除去买化肥、买农药等费用，一年就跟白干一样。”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李响的弟弟背着家人去当地一个小煤矿挖煤，差点搭上性命。李响得知此事后，愧疚得痛哭了一场。之后，他背着妻子花了3万元钱为弟弟买了辆农用车，在当地跑跑运输。现在，他每月给家里寄1000元钱，若遇到突发事件，比如父母生病、弟弟结婚等，还得另准备钱。

就在去年，妻子考上了全日制研究生，家里不仅少了每月几千元的收入，李响还得负担妻子每年近2万元的学费和日常生活开销。

更让他心烦的是，近日，各地税务部门还搬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法实施条例》，明确表态，单位发放月饼等任何实物均应并入薪金所得扣缴个人所得税。按照常规，李响年底20多万元的年终奖为了避税，除了采取分拆奖金的方式外，还有部分是以保险、有价证券、礼品、购物券等方式发放的。如果都计入纳税，以李响去年24万元的奖金为例，他缴纳的个人所得税将高达77625元，实际拿到手的现金只有162375元。

“在别人眼里，我可能算得上是一个高收入者，但我不太敢想以后。如果有一天我面临失业、单位效益下降，或者家庭成员生病，我的生活将没有任何保障。在中国，中产阶层是个人纳税的主体。纳税是我的义务，但是，当我面临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又能享受到哪些福利?”采访中，李响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担忧。

其实，在欧洲发达国家，个人所得税征收比例比中国还高，但税收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福利，因此，纳税人并没有很强烈的“痛感”。比如，公民如果失业，可以领救济金，前两年的数额为原收入的70％。此外，很多国家还为国民提供免费、高质量的医疗和教育服务。但在中国，虽然政府一直在强调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取的时候是“明修栈道”，用的时候却大都“暗度陈仓”。这使得像李响这样的中产阶层，看上去很美，其实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