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声
(接09年第三期)
62、抢 险
“飞扬”轮不幸之中的大幸:一是风浪没有加大,一直保持在三级左右;二是轮机主机总算争气,中途未出故障。若出故障,加上大风浪,如履薄冰的”飞扬”轮就必定呜呼哀哉!大年初三的凌晨四时,船开到了福建的清化湾,抛锚就绪后,船长通知:“全体船员立即参加抢险!”
我重感冒未愈,也戴着安全帽穿起工作服攀梯下舱。
水手用吊机把货舱盖打开后,货舱内一片狼籍,许多钢条、钢筋集中到了舱盖板断裂处的下层舱,下层舱的两辆推土机驾驶室棚盖被砸扁了。这就是所谓货损。黎志刚、何晓阳买上船的三十箱苹果滚了一地,烂的烂,破皮的破皮,货舱内有一股浓得呛人、又有些好闻的苹果味。
目睹这一情景,大副这王八蛋能不愧疚?
“如果当初听船长的话,不让苹果上船,而把钢材多往四周散放,钢材的重心不集中在船舱中间,多留意舱盖板曾经弯曲的地方,这场灾难或许不会发生。”水手长闷声闷气地说。连大副的死党都在说公道话。我的指责并非全出于私怨。
“看来我们这个季度的安全奖全部泡汤了。”何晓阳一边搬动钢管一边跟陈新民说。
“能保住命回去见你女朋友就不错了,还想着钱。”陈新民白了他一眼。
船长指令:“用吊机将堆得太集中的钢条吊往周边疏散,大管轮,你们几个负责将散乱的钢材重新捆绑好,并注意调节压舱水,舱内光线暗,注意安全。”
大管轮帮着捆绑好一扎钢材,瞅了一眼在指挥吊机的大副,气咻咻说:“如果是因地震或强台风船沉,死了还可以闭眼;如果因人为的事故翘了辫子,也太不值了。”
“甲板部发奖金跟轮机部分得一清二楚,他们的原因出了事故,凭什么要大家一块来承担责任,我操,我操、操、操!”三管轮用木棍一连剁烂三个苹果。
二管轮抓起一个没烂的苹果,在衣袖上擦了擦,边吃边说:“过新年发生这样的事,兆头很不好,船到哪要沉都不知道,还能活着到防城港的话,我就向公司要求公休。”
在一旁忙活的曾政委听见这些议论,脸色沉重地说:“作为船上的领导,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们发发牢骚也可以理解,但不要影响工作。”
见大伙已疲惫不堪,冷得直打颤,曾政委体贴地说:“大家伙都累了,先休息一会,吃完早餐再干。”
政委把我叫到他的房间,严肃地批评了我一番:“……你不该在这时候挑起是非,要是真的打起架来,人要是重伤的话,连家医院都找不到,肯定要乱套!”
63、大副道了歉
我刚回房间,邱船长也跑来给我做思想工作,他说:“如果公司知道你们在出现险情时打架的事,对谁都没好处。大副是过分了,你就担待点。他先动手打人,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我已经跟他说了,要他向你当面道歉,他也答应了。你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事情只要处理得当,我可以不向公司汇报你们之间的事……”
作为进港前的准备,我在查看全体船员的各种证件是否到期,当我翻到张冠华大副的本子时,看着他的照片,怒上心头,“呸”的一声,把大副的“卫生检疫证”摔到地上。
门响了,“谁呀?”我没好气地说。大副:“是我。”
天哪!想着曹操曹操就到。我收起证件,把水果刀藏到枕头下,以防来者不善。
大副不大自然地說:“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
我不吱声,大副继续说:“船上的小天地使人心胸狭窄,有些事做过后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人的视野一局限就容易斤斤计较,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凄凉了,还要跟同甘苦、共患难的人打斗,真的不值……”
我静静地听大副的叙说,心里亦受触动,但面子上还是挂着。
“说完了吗?今天清舱特累,我想早点睡,改天再谈吧。”我客气地对大副说。
其实我哪里睡得着呢。我把救生衣放在床边,随时可取用。船还是晃,实在难于入眠,我忽然很想到“中立派”三副朱力的房间坐坐。敲开三副的门,又见朱力用耳机塞住耳朵听WALKMAN的音乐,我问朱力:“干嘛我平时总不见你读书,老是在听音乐?”
三副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读完中国的四大名著,你肯定回莫名其妙。我对四大名著的了解更多情况下是通过电视连续剧。我不是很喜欢四大名著有原因,它们讲的故事总是离不开‘斗争和‘争斗。《三国演义》讲的是三国争霸的故事,《西游记》说的是天上、人间跟形形色色的妖魔怎么打仗,《水浒传》又说百姓在什么情形下怎么跟官斗,斗的结果如何,斗来斗去,不亦乐乎……好不容易读《红楼梦》,以为《红楼梦》讲的是纯粹的情感故事,把全部情节作了解,曹雪芹讲的还是官府里勾心斗角、最后是薛宝钗和林黛玉争夺丈夫的事情。我也很相信林黛玉很真爱宝玉,但看得出,黛玉的爱还是与生计有很大关系,薛宝钗就更不用说了。”我说:“若能精通四大名著里的斗术,对单位里这样那样的摩擦可能就更为适应一些,至少不大容易受伤。”三副说:“你们爱斗斗吧,我更喜欢听音乐。”
三副说得好。我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超然。生命在漂动中悬着、晃着,我竟怀恋起教书的日子,教书虽然像和尚念经,很平淡,但也很安稳呀。
64、船上来了“钦差大臣”
“飞扬”轮提心吊胆地驶到了广西海域。
船没到,疏港的公司业务员小李已经疏了港。不再用我“疏港”,我当然失落。有人为咱忙着,也好。
小李提前到船上慰问,带来新鲜蔬菜和水果。
我给他送了一条烟,两瓶咖啡,还有些日本买的小礼物。他年纪虽小,但他来船上,像是公司派来的“钦差大臣”,我还指望他在公司那边给我说好话,对小李特好。
小李悄悄告诉我:“汤小敏有可能也会来防城港,你要有思想准备。”
天哪,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我相信,不管汤小敏能说得出多少理由,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冲我来的。我的感冒似乎好了,不怎么咳嗽了,真是奇了怪了。
但小李说的“可能会来”,也就是说,也可能不来!我的心情又沉闷起来。
我们的船一到防城港,不用再抛锚等待,可以顺利进入装卸货的状态。
邱船长满脸慵倦地站在驾驶台上,凝望着他非常熟悉的海域,一绺绺日渐增多的灰白头发贴在他的宽额上。
“船长,想什么呢?”我问。
“在‘飞扬轮的日子兴许就是我船长生涯的“滑铁卢”,我能不百感交集吗?再说,我也想家呀。”船长接着说:“我在M港时给家里打电话,老伴告诉我,3岁的小孙女在新闻节目的电视画面上看到戴安全帽的中年或老年人,就指着电视对别人说:那是我爷爷。一开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明白了:我曾带小孙女到船上游玩过,我房间里挂有我戴安全帽的照片……”
“飞扬”轮驶进了防城港,按公司的指令,船上的钢材将过泊到一艘挂巴拿马旗的外籍轮上,再到码头装货回K市港。
顾不得休息,我们的船直接往外籍船边靠。各自的船上都有人在甲板上指挥。一对比才知道,我们的所谓“万吨巨轮”跟人家一比,大哥和小弟。
“外国人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大。”站在我旁边的陈新民打趣。
邱船长感慨:“日本船像汽车一样,保质期内很好使,过了期限就开始不中用,我在上海海运局干了多年,中国造的船土是土,可比这大,从来没发生这么窝囊的事。就是中国的新船,也比日本人的二手船贵不了多少……”
陈新民:不买破旧的船,买船和修船的人靠什么发财?
后来我得知,外籍船“米勒”轮有三万的吨位,是北欧造的船,设备也比咱的船先进。可我们把人家给撞了。
65、撞了“米勒”轮
下午5时,“飞扬”轮笨拙地在转身,徐行,斜走,渐渐靠近外国船,船再转身、抛锚、抛缆绳……眼看大功告成,一阵莫名其妙的强风吹来,“飞扬”轮像喝醉了酒,船头控制不住,“喀嚓”一声闷响,竟撞在外籍船“米勒”轮的栏杆上。
我听到“米勒”轮上“Fuck!Fuck!”地大喊大叫。他们的文明礼貌好不了多少,也会说“操”,只是语音不同罢了。我们这边理亏,不宜“Fcuk,too”地“操”回去。
“见鬼!飞扬轮不知吃错什么药!叫你们不要在船上说不吉利的话,你们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能不惹祸吗?”雷安邦气咻咻地骂道。
我知道他是在暗指我和大副打架的事,但这跟碰人家船有必然联系吗?不合乎逻辑的东西只要义正词严地说出来,听起来也很像逻辑,你不服还不行。
“不管怎么样先把船靠好。”邱船长沮丧而又镇定地说:“电报主任,立即将情况报告公司。”
立即报告公司的通常都不会是好事情。怪不得外国人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们却总爱收听、收看和打探各种各样的消息。
“飞扬”轮靠上外籍轮、捆扎稳当后,邱船长、大副和我主动上对方的船,查看栏杆被碰撞的损坏程度,外籍船块头大、派头十足的船长、大副和水手上来指指点点,蓝眼睛溜溜地转,说这道那、颐指气使一番。
我给邱船长一一翻译,邱船长向对方道歉了一番。
我用英文如下记录:1993年2月13日17时25分,“飞扬”轮向“米勒”号轮靠泊,两轮成30度角,因海况甚差,相靠时东北风由3-4级突然增至7-8级,“飞扬”号轮船头碰断了“米勒”号轮围栏栏杆三根,上粗条栏杆呈弯曲状,有裂痕。
大块头外籍船长将以上记录过目后,粗豪的下巴一扬,点了点头,没提出异议,痛快地签了字,同时吩咐手下用照相机拍摄了相关照片。对方用英语作的记录邱船长也签了字,并互盖船章。海上事故意味着或轻或重的经济的损失,我们的心情好不到哪去了。
第九章
66、探亲的悲喜剧
按惯例,我公司货轮一旦靠近船籍港,尤其是春节前后公司便通知家属来船探亲。
因公司在”飞扬”轮到防城港前早作了通知和安排,从海南赶过来的家属乘交通艇上船来了,个别女人拖儿带女,好不热闹,船舷边站着好些船员在等候他们的到来,看到小孩都要亲一亲、抱一抱。
“你那位怎么没来?”我问船长。
“老太婆要来,还不让大家笑掉大牙?大家会说她人老心不老。”邱船长答道。
“不见得吧,现在生活好,听说女同志的更年期都往后推到六十岁了。”我调侃。
“我怎么没听说?”船长认真地问。
我“呵呵”地笑,没回答。
“船长,船长,有人找你——”是轮机长林升的声音。
船长探头一看,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激动地说:“我老伴,儿子和孙女都来了。”话没说完就往下跑。
上船的家属中,二副黎志刚的老婆最引人注目,她长得细皮嫩肉、丰满可人,身材又高挑。也难怪二副在老婆的问题上会碰上些麻烦。
大副说:“这样的女人看着也舒服。”
“电视和录像上的女人和真人还是不一样,跑海久了,看着活生生的女人走动也是安慰。”雷安帮说。
瘦猴杨冬养爱恶作剧。当二副黎志刚和妻子正在上船梯时,杨冬养竟在背后说:“二副,上次来的爱人好像不是这个,怎么那么快又换了一个?”
“是吗?黎志刚,你到底换了几个啊?”二副的老婆果然上当,她和二副的关系自从闹离婚过后就没以前那么恩爱。
“你再瞎说,小心我把你扔到海里。”二副生气了。
“嫂子,别生气,开个玩笑,不要太当真。”杨冬养嬉皮笑脸地说。
第二天一早,见二副独自坐在甲板上抽烟。
“二副,怎么回事?”我凑过身问。
“我老婆将杨冬养说的话信以为真,进了房间后关起门细细地‘审问了我一番,我解释也没用,天理良心,我绝对没带过其他女人上船。她半信半疑地翻我的床铺,把我的头发拿起来看,总想发现点蛛丝马迹,”二副把烟头往海里一丢,说,“好不容易把她哄没事了,糟糕的是,晚上我们过生活时,老婆那边汪洋大海,我这边‘小弟弟不听使唤,怎么努力都白搭。老婆责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吃饱了,见我就讨厌?要真是这样,我后悔死了,有大款每天开小车来追我,要请我喝茶、吃饭、跳舞、听歌,想尽千方百计想讨好我,我都快动心了,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来?说不清楚我们就离婚。”
我递给二副一罐“可乐”。
“可乐对壮阳有没有影响?”二副问我。
“有说法,但我认为没那回事。你要是不放心,喝啤酒得了。”我开了易拉罐,给二副递上“嘉士伯”,又拿出在M市买的驴肉干,说:“这个吃了壮阳。”
二副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喝起“可乐”来,肉也特能吃,像是闹过饥荒,说话更没遮没拦:“听我老婆那么一说,我感到天旋地转,船像是要沉了,要翻了,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呀!我整个人愧疚得直流冷汗。老婆在我的下身摸来摸去,我怎么运用气功的意念也激情不起来,我忽然想到飞扬轮在日本海的一幕:黑海茫茫,恶浪滔天,在船上行走只能抓住扶手才能往前移动,船上的杂物哐啷、哐啷地来回直响,整条船像一条死鱼浮在海面,任凭风浪随意摆布,就像我和老婆在一起的情况一样……”
喝了一大口可乐,二副接着说:“我怎么也想不通,是自己年纪大了?营养不良?还是真有什么毛病?我在船上练过气功,用冷热水健身,你们都知道是有名堂的,这回怎么这么熊。我没味道地摸老婆的身子,想尽办法安慰她,没用,她还是呜咽着哭个不停,我烦透了,真想半夜就去跳海……后来两个人迷迷糊地睡了一觉后,下面有感觉了,我激动地弄醒了她,他妈的!咱的老弟还管用嘛,像我们的‘飞扬,偶尔也出故障。我大展往日雄风,一晚上三次,她没话说了,我的话多了起来,真是做好了工作就有发言权,我喘着粗气对老婆说:我想明白了,前几天船上的舱盖断裂,那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吓坏了,当时穿多少衣服都发抖,政委的脸都吓青了,我甚至想过再也见不到你了,要是赚够了十万,干脆就回家开个杂货店……老婆笑着说:我也想你回去,钱少就少花,只要两人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我要是赚够了十万,也不想干了。”我说。
“你想上岸还不容易,听说老总的千金对你很好,上回在香港她不是还来看过你吗?怎么样,有没有到手?” 二副说。
“手都没碰过,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
“真的?”二副不相信。
“真的!”
“别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副说。
“那你以前有没有女朋友?”二副突然问我。
“没有。”我不好说有,也不好违心说没有,反问二副:“这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都什么年代了。”二副说。
二副看得出我有点不高兴,抬腕看看表,就起身告辞说:“我老婆还等我呢,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我笑了,拍着二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保重!”
“那是那是。”二副说,竟作悲壮状。
听二副的悲喜剧故事很能宽慰我自己,可阴差阳错的麻烦却很快就轮到我头上。
67、不速之客
二副走后,已是上午十点,我什么事都还没干呢。
我把房间整理了一番,地板扫了两遍,床单也换了,洁白得很,挺干净。如果汤小敏来的话……
有人敲门,一打开,天哪!王立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枯黄的长发被精心的盘在头顶,加工过的脸浮着艳艳的笑。
“你来干什么?”我阴沉着脸。
王立娟不由分说地把我抱住……
一股浓烈的发胶味直往鼻孔钻,我下意识地往后仰头。王立娟撒娇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久分必合嘛,人家的老公都通过公司通知家属来这边。好在我跟你们的张经理联系,知道船到这边了。我来难道你不高兴?”
“你说过,再也不想看到我,我怎么通知你来。”
“谈恋爱谁不吵架,你倒学会假正经了!人家何晓阳的女朋友都来了?”王立娟更觉委屈。
看我像块木头,王立娟伏在床边哭:“我想到过你会变,但没、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快、这么无情。”
我该怎么办呢?怎么解释清楚?门响了,又是陈新民。
陈新民招手示意我去走廊:“公司小李通过单边带要我转告你,叫你到港口后打电话给他,喏,电话号码给你。”
“多谢!多谢!”我心中狂喜,里面的女人怎么办……怎么办?这婆娘迟不来晚不来,我和汤敏之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若王立娟一搅局,啥都完了!
回到房间,我对王立娟说:“我实在太忙了,这不,马上又要到港口办事。你在这不方便,还是先回去吧。”
王立娟拉着我的胳膊,笑眯眯地:“那怎么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办事吧。”
“不行!我这是工作。”我异常严肃。
“那我就在船上等你。”王立娟通情达理起来。
我好不容易通过单边带联系交通艇过来,陈新民说他也顺便到港口办事。
到了港口,跟陈新民告别,立刻就给小李打电话。回应是:汤小敏住在华瑞酒店506房。
我对着华瑞酒店大堂里明镜般的不锈钢柱子,下次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直奔506房。
门开了,我眼前一亮:这是怎样一个女人,白色休闲服,衬着水一样的肌肤分外透亮;酒红色的短发映着红润的脸庞像为爱盛开的鲜花,丰莹的双唇散发着诱人的性感,翘起的嘴角和酒窝俏皮得让人心生怜爱。
“文峰,进来吧!”汤小敏的笑容里充满了阳光。
“你、你吃饭了吗?”我冒出一句让自己都吃惊的话。
“是不是想请我吃饭?”
我连忙点头。我们找了一家颇有小资情调的西餐厅吃饭。
“你怎么会来防城港?我好意外好高兴。”我问。
68、亲密接触
汤小敏说:“知道船上的舱盖板出事之后,老爸一直都很担心,决定派人过来看看,我自告奋勇来了。我没来过广西,想来看看,更重要的是因为你在船上啊!”汤小敏看了我一眼。
她的话让我顿生甜蜜:“太意外了……”
“没想到我这么义气,是吧。毕竟你也算是我恩师,真要给鱼吃了,我肯定会伤心。还有,以后到国外,别再给我买东西了,既浪费你的钱,又让我背人情债。我可不想欠债!”
这样的回答又让我从头凉到脚:“其实,只要你喜欢,花点钱不算什么。”
“你挣钱容易吗?以后别乱开销。”从汤小敏娇嗔的训斥声和愠怒的双眸里,我分明看到了爱的火苗。
汤小敏吃得很少,却不断为我夹菜:“听说船员吃鱼时,很忌讳把鱼翻过来。”
“对。不过你看,我们那么讲究,还在船上敬神,要出事还不是照样出事。”我喝了口水说。
“要不,我让老爸把你调回公司来。”汤小敏诚恳地说。
听汤小敏主动这么说,我当然高兴。女人最容易感情用事,但我不希望我和她之间的交往太早地镶嵌功利色彩,不说别人,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利用对方的情感。况且,我怎知道汤小敏是不是再次考验我?
“谢谢你的好意,我这人就是苦命,喜欢跑船,况且我很想到印度洋、大西洋走走,人家都说,没跑过欧美,算什么国际海员!”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饭后我送汤小敏回酒店。我一边想着下一步是静观其变,还是主动进攻……
“把门关门啊!那么紧张干嘛,怕我非礼你?”汤小敏的笑声爽朗清脆。
我把门关了,又一次和汤小敏独处一室,令我血脉喷张,每一寸肌肤都活跃起来,一阵躁热。我试探着走到了汤小敏的身边……顷刻间,我们紧紧相拥,汤小敏的手指有些凉,手心微汗,她腰部的弹性与柔软结合得那么完美……我的眼睛涌出了激动的泪花,说真的,虽然我久经情场,但我在汤小敏面前体验了超越于性欲的那种感情,我真爱她,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回肠荡气;真爱,使我曾经能拒绝诱惑,控制自己的兽性和兽行。我暗下决心,要在情感上做个超凡脱俗的男人……可笑的是,因为我太在乎汤小敏,几乎违背了男女间正常的亲密程序,我只顾吻汤小敏的脸颊,抚摸她的头发,闻她身上的香气,那是久违了的好味道……倒是汤小敏眯糊着双眼,动情地暗示我吻她……
一阵温存过后,汤小敏的脸红得像贴了红布。
“这两天我都快闷死了,你陪我出去玩玩,怎么样?”汤小敏狡洁地笑,却掩饰不住不自然的表情。
“好啊!这儿离越南很近,我们到越南看看?”我忽发奇想地说。
“好主意!好歹也算出国了。”汤小敏兴奋得像个孩子。
69、甜蜜争执
汤小敏和我“打的”去了离防城港不算太远的广西东兴镇,我们照了用来办临时护照的相片,汤小敏在相片上清纯漂亮。我呢,因为脱了眼镜,额头上头发搭拉着。
“我像不像劳改犯?”我指着照片问汤小敏。
“像。能当劳改犯的人往往不简单。就算你真是劳改犯,我同样喜欢你。”汤小敏说。
很简单就办了可以到越南芒街的过境手续,边界如此简单,边界线是一条河。世上本来无所谓边界,后来国门有了把守,才有了“边界”的说法。似乎“幸福”和“快乐”越多的地方,门的把守就越严格。越南的国门容易进出,难道那边的幸福和快乐还不够多?
在芒街的茶古海滩,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方的人们游泳、嬉戏、晒太阳、谈情说爱……人潮如织。在海上久呆,会讨厌海。有恋人陪伴,同在岸上看海,才特别感觉出海的迷人,海水浩淼迷茫,阳光的照耀下轻波荡漾,银光闪闪……我的心境好了起来,禁不住和汤小敏又拥抱起来……
回到国门前,我和汤小敏特地到了一家小店要了当地特产--虾饼和酸汤。忽听到由远而近的唢呐声,时而喜庆热烈,时而激越时而悠扬,我惊奇地说:“真没想到,在越南还有人吹这种玩艺儿。”汤小敏听得很入神,店老板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他们不是本地人,是几年前从中国移民来的,听说这是中国百姓最喜欢的乐器!不过我们玩不来。”
“这百姓随便玩的东西,能叫乐器吗?”我顺口说了一句。
“它怎么就不能叫乐器呢?难道只有提琴、风琴之类才能算乐器?只有玩钢琴才算得上高雅?堂而皇之摆在艺术院校里的东西才叫艺术?”
我捅了马蜂窝,汤小敏不罢休,“你不了解唢呐,它很早以前从波斯、阿拉伯传入中国,作为一种民间乐器,同样高雅,特别是当你用丹田之气,吹完一曲,它能淋漓尽致的渲泄你心中的不满和哀愁;也能慷慨激地吹出你的快乐和希望……”
“我只是随便说说,瞧,把你急的。” “你是在亵渎艺术。”汤小敏较真起来。
“好了,小姐,我有罪,你想怎么惩罚我?”我故作可怜状。汤小敏不回答我,一大勺酸汤,往我嘴里灌。我赔罪说:“既然你那么喜欢,那我就去学着吹,以后我每天都吹给你听,行了吧?”汤小敏愠怒地“勾”了我一眼,笑了。
小店的里屋有些暗,但可以看到外边过往的行人,我竟然发现陈新民从屋外走过,他永远都背着个黑皮袋,太容易认出他了。
70、激情燃烧的夜晚
犹豫是否该叫陈新民进来,竟看到了曾政委从窗口路过,他来这干吗?旅游,嫖妓?不至于吧。听汤小敏对唢呐高度评价,我对唢呐忽感兴趣,特意找了间乐器店。“先生,要唢呐吗?您可以先试音。”老板热情地招呼我。
“我,我只是感兴趣,不会吹。”
“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基本方法。”老板见我没有太大的反应,露出更亲切的笑容,“不买也没关系,您可以先了解一下,这种唢呐也叫海笛——”
“海笛?”我兴致高涨。
“对,它奏出的音乐高亢明亮,不仅能吹出轻巧的颤音、倚音和滑音,而且能模仿箫的柔美音色”。老板解释。
汤小敏帮挑了支唢呐,小店里最贵的那支。
回到华瑞酒店,已近黄昏。我老挂着船上的事,那个倒霉的碰撞事故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我也怕回到船上直接面对王立娟。可我总得回去呀,更何况船员通常是不能随便在岸上过夜的。“对不起,我得回船了。”我很歉意地对汤小敏说。
“天都那么晚了,现在找交通艇不方便,你干脆就在这边过夜,我跟小李说一说,就说你还有事得在晚上找港口的人,没事的。我一个人,你要陪我。”“好吧。”
肚子都不饿,我和汤小敏先是在浴室里疯狂,又转移到了床上,狂吻,抚摸,不断地搂抱……我们本可以顺理成章,可汤小敏“二姨妈”先来了,汤小敏偏偏激动得难于自持。
我坚毅地说:“别这样,来日方长,一定要以身体为重。”
让欲望像在江河里奔腾的水,一直在流淌,在涌动,在狂欢,在不断制造旋涡……不是让欲望的奔涌在突然出现的决口中冲向漫漫荒野而忽然消失,那种欲望没有宣泄之前的爱欲与爱意特别浓郁、温馨和热烈,像风,像雨,像火,也像水……格外美好。
我把汤小敏看成女神,爱抚她的动作刚劲而不失轻柔,我想着整个晚上不睡了,就这么拥她,吻她,吻遍她全身……如果我们都任性,让欲望及时跑了,消失了,也许,汤小敏和我很快就陷入疲态,便了无情趣,然后是呼呼大睡……
想起以前跟王立娟交往时曾经有过这样的细节,我和她云雨之后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她下车回宿舍时,我的摩托车没有熄火,就跟她匆匆告辞走了。她有一回跟我调侃说:“身体的火熄了,摩托车就不熄火了。”
的确,在我没拥有王立娟的身体之前情形大不一样,她下车后我会自然地让摩托车熄火,跟她再说上一段情意绵绵的话,才让她走,再重新启动摩托车。
我现在凭什么不要王立娟了?一旦跨过了那条线,我以后还能像现在对汤小敏保持美妙感觉?第二天早上,不得不早起,我跟汤小敏说好:“只要把船上的事情办妥了,我就会尽量抽时间来陪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