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璜琳
在海口市大同一横路1号——市老干部活动中心,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目光炯炯、腰板笔直、身体硬朗的89岁老人:原海口市第六届政协主席,离休干部林栋同志。
林栋同志原名林诗珍,1920年8月出生于海口市演丰镇星辉村。少年在本村笃才小学读书4年,后在家务农和在演丰墟当店员。1942年3月参加革命,1948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演丰乡抗日民主政府第八保保长、青年抗日救国会常务委员、民主政府副乡长,琼山县第三区民主政府录事员、财经事务员、演丰乡民主政府乡长、第三区民主政府区长。解放后,任琼山县税务局长,海口市税务局副局长、工商局长、商业局长、财贸办公室主任、副市长兼市委财贸部长、市计划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文革被罢官。恢复工作后,任市工业战线革委会副主任、党组副书记,市委统战部长,广东省政协第五届委员会委员,海口市政协第五届副主席、第六届主席,1985年9月离休,被聘为海口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顾问。
一腔热血生死置之度外
林栋同志参加革命工作后,全部身心投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不怕艰险、不怕牺牲。当了乡的领导后,积极带领和发动群众开展生产自救,坚持对敌斗争,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同时也成了日本鬼子的眼中钉,经常采取突然袭击的手段进行搜捕。但每次都在“山不藏人人藏人”的群众和老‘屋主掩护下化险为夷。有一次,鬼子突然进村,林栋临急躲进党员陈邦泰(现年88岁)的土洞里。鬼子找不到林栋,见人就打。陈邦泰沉着地带鬼子到他家的另一个土洞寻找,鬼子看里面只有两张渔网和农具,才悻悻而去。又有一次,鬼子进村抓不到林栋,就把林栋的父亲林绍明抓来,绑着两个拇指就高吊在屋梁上,脚跟离地,用木棍严刑拷打,强迫老人交出林栋,打得老人血流满面,仍宁死不屈。鬼子无计可施,将老人拉到据点坐牢,也未从老人那里得到什么结果,便假意将老人放了,写一张“劝降信”交给林父带去找林栋,妄图暗中跟踪将林栋抓获。但林绍明老人坚决不上敌人的勾当。敌人再次抓林绍明去据点坐牢。后来,党组织派村中卖鱼的迈操嫂给日军队长“黑痣”送些鱼虾,并用好话迷惑敌人,老人才得以脱险回家。但敌人并不死心,白天黑夜还化装进村抓林栋,说不交出林栋就烧光殺光全村。1942年秋,一次台风后,有个叫郑道林的青年死在海中。群众便借机编造一个假象称:林诗珍已落水死亡。然后由“白皮红心”(公开身份是日伪甲长,暗中给我党通风报信)的陈灼光向鬼子报告,叫鬼子验尸。鬼子未验尸就信以为真。从此,敌人才放松对林栋的追捕。
1950年初,解放海南战役处于紧张的准备阶段。面对薛岳统一指挥的国民党10多万陆海空军组成的“伯陵立体防线”,肩负渡海作战重任的解放大军,急需敌人更加详细的布防情况和海南党政军民的大力协作。2月初,中共琼山县委书记王琼明同志代表琼崖特区党委交给林栋一项特殊任务:偷渡到雷州半岛给解放军送情报并迎接大军渡海作战。这是一项危险性极大的任务,他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圆满完成任务和万一被敌人发现如何保证情报不落入敌手。于是他向王书记提出要求带手枪和手榴弹,以便不得已时与敌人拼命或同归于尽。但上级考虑到携带武器碰上敌人更易暴露身份,无法与敌周旋,故未同意其要求。出发前,王书记带个摄影人员到海边为他拍照留念,更使他深深感到这次行动的份量,思想上做了必要时牺牲自己生命的充分准备,这张有历史意义的照片一直保存至今。2月5日半夜,林栋与另外2名经过严格挑选的青年(一名是共产党员陈勋风),乔装为渔民,带着两张渔网准备出发。登船时,王书记亲手把一卷情报装入撑竿的竹节里,再三交代,遇到危急情况宁可抛入大海也决不能让敌人查获。出发前,他们向小船灌了半舱水,压低船体水位以缩小目标。然后静悄悄地从龙江角出发。临近港门时就遇国民党军的探照灯照射,接着又是巡逻舰来回搜索。他们根据敌舰巡逻规律,几次落下风帆,放倒樯桅,沉着机智地躲开敌人的探照灯和巡逻舰,在茫茫大海中艰苦奋战。终于翌日夕阳西下时在徐闻县北赊港登陆,受到守候在那里的解放军官兵热烈欢迎。官兵们为林栋等人用小小渔船竟然穿越敌人严密的立体封锁线而感到格外惊奇和鼓舞。他郑重地取出情报,交给部队首长。部队专门为他们组织一次庆祝大会,然后带他们到各驻地巡回介绍偷渡成功的奇迹,极大地提高了部队渡海作战必胜的信心。3月10日,他们随43军128师383团一个加强营(渡海先锋营)的1007名指战员在团长徐芳春、营长孙有礼、教导员王恩荣的率领下、分乘21艘帆船自雷州半岛的硇州島向海南进发。在林栋的协助和建议下,正确选择了登陆地点,于翌日上午在文昌赤水港至铜鼓岭一带海岸登陆。经过半小时激战,击溃岸上守敌,与我支前队伍和琼纵独立团会师,圆满完成区党委交给他的送情报与迎接大军两项光荣任务,为解放全海南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也给他人生写下了有历史意义的一页。
一丝不苟 责任重于泰山
解放后,林栋进城当了领导。一丝不苟是他对革命工作高度责任心的集中体现和最显著的特点。
一丝不苟首先表现在他对党和国家各个时期的路线方针政策都要深刻理解其精神实质,并运用于实际。例如:1954年,他当海口市商业局长时,黄家石从广东财贸干校学习回来向他汇报,讲到当时中央规定地区差价的作价原则是“城城微利”(指大城市与中等城市之间的批发价实行微利政策)、“城乡合理”(指中等城市与县城乡村之间采取合理政策)、“倒扣作价”(指内部调拨打的折扣率)。对这类经济术语,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边问边记,点滴不漏,并在实际工作中认真贯彻执行。
一丝不苟是指他始终不折不扣按原则办事。他任计委主任时,物资局一位采购员组织回来一批50吨次品钢材,该局打算按正品作价,他坚决制止,坚持按次品处理,并严肃批评了该采购员。文革结束后,允许干部职工建私房,不少人找他批条买钢材木料;有个市委副书记还叫他批售一部手扶拖拉机给朋友私用。这些按当时政策都是不允许的,他都一一拒绝。他因此得罪了一些人,捞了个不太雅听的名声叫做“四封”、“死板”。他宁可忍受委屈也不拿原则送人情。
一丝不苟是说他对任何工作都坚持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掌握第一手材料。解放后,他当了琼山县税务局长。他用大部分时间到基层了解情况。当时交通很不便,下乡要步行,顶多骑单车。他走遍每个区、乡税务所(站),详细登记所有税源,研究不法商人各种骗税手段,从而采取正确措施,使该县税收应收尽收,月月超额完成任务。
一丝不苟又表现为他毫无杂念的实事求是精神。1960年国民经济异常困难。他调到计委不久,就接到办公室主任邢远一份调查报告。其主旨内容是要挤掉虚报水份,纠正层层加码的高指标,制止浮夸风;在城市迅速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和学校教学秩序,在农村实行宽松政策,这是一份逆潮流担风险的报告。正在曲口养病的林栋同志看完后十分赞赏,立即同意交“内参”发表。
一丝不苟还表现在他坚决不护短。上个世纪50年代中期,市食品公司年亏损超10万元,在当时是个巨额亏损,被提到市人民代表大会上去了。时任计委商业科长的邢远受命深入该公司做了近一个月的调查研究,找到了问题的原因是存栏量过大、周转期长、增加饲料消耗和弱猪掉膘造成的。这些问题的关键是管理不善,领导负有重大责任。作为市财办主任的林栋同志,面对别的部门揭本战线家丑,态度十分诚恳,对邢的分析十分满意,不时插话询问,详细记录。之后立即对有关责任人做严肃处理,并在该公司研究整改措施,很快扭转亏损局面。
一丝不苟还表现在落实党的政策不含糊。他任市委统战部长时是落实政策任务最繁重的时期。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为108名政协委员落实了政策,为169名右派摘了帽子,平反了136宗去台人员的冤假错案,复查128宗社会冤假错案,跟有关部门配合落实了一批房产政策和归还文革中查抄的财物。诚然,这些工作都是在市委统一领导下,各部门通力合作完成的,但作为抓具体工作的领导,这些案件,件件都倾注了他的心血。
一丝不苟更表现在他扎扎实实的工作作风上。其中之一是他特别注重积累资料。据黄家石粗估,40多年来他的工作记录本不少于100本,每本都是精功小字,密密麻麻。计委及所属部门都是与数字打交道的,他任计委主任对每个数字不只是过目,而且是要过脑。蒋侯梓曾开玩笑说:“你给林主任提供的数字,如他有疑问,说声不行,就叫你走到‘脚烟,又要到基层多跑几个来回。”对干部起草的文件,他都要反复看几遍,逐句逐字推敲修改才签发。他常常发现别人容易忽视的纰漏,如“公斤”写成“市斤”,“小批试产”写成“大批生产”,他都及时发现、纠正。有个文件打字时把“罐头厂”打成“砍头厂”,经好几个人校对都未发现,最后还是林栋同志发现了。
一丝不苟还表现在日常工作的规章制度和孜孜不倦的工作精神上。平时,只要不出差,每天上班最早、下班最晚的就是他。即便要外出开会或下基层,出去前和回来后也要到办公室转一转,看有无什么需要立即处理的事。年初、年终或召开全市计划会议前,是计委最忙的时节,常常加班赶材料、报表,他都等到最后才离开办公室。有一年年终的一个晚上,全机关人都领票看琼剧了,计委还在加班,大部分同志干到11点,只有一位搞基建统计的干部一直干到深夜1点,他也陪同办公到1点。
一尘不染 本色贵抵万金
林栋同志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在海口市是出了名的。他始终保持着共产党员、人民公仆艰苦奋斗、廉洁奉公的本色。
解放前,1942年林栋同志任琼山县第三区民主政府财经事务员,他的前任竟短缺1仟光洋的帐目。他接管后,到1945年日本投降时,他管理的帐目分厘不差。
解放后,国民经济三年困难时期,走后门买商品,多数干部职工很难避免。然而,林栋同志始终不走后门,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有一次,经委几个干部在罐头厂买些处理的鸭,在劳动工地享受一次难得的口福,叫他一起吃。他不但不吃,反而批评说“你们当干部的就这样带头吗?”还有一次,计委几个干部也是到罐头厂买些处理的廉价猪头肉回来大家分。他知道后在计委大会上严厉批评,还要大家按实价退赔。逢年过节,很多人都想凭票供应外再弄点公价年货,他从来不凑这个热闹,即使送上门去,他也不要。他还十分严肃地告诉家人,任何时候任何人拿任何东西来,不管是买是送,都不准收。
林栋同志从来不利用职权为自己的亲属谋私利。他的胞弟林诗画在昌江工作,想调回海口,请林栋帮忙。林栋同志很耐心地劝他安心工作。还说,你如果一定要上来,我就下去,与你交换一下。弟弟无话可说。他的胞妹林华兰在农村务农,也找林栋为她在海口安排工作。林栋同志也不同意。吃饭时,他指着桌上的饭菜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都是农民种出来、养出来的。谁都不想在农村务农,还有乜吃吗?”这个细节真像电影电视里的一幕。更令人费解的是他妻子梁琼香长期在农村务农,直到1982年已经60岁,不能参加农业劳动,经市委书记周训堂同志批准才把户口迁来海口。但至今仍是一个无工作单位、无工资收入、无劳保福利的“三无”居民。有人说他:“你怎么这样呆?像你这样的领导干部、老革命,把老婆户口迁来海口不是易如反掌、决无异议的事吗?为啥不办?”他才吐出他的心声:“我长期考虑,正因为我是革命领导干部,才让自己的爱人留在农村当农民,鼓励大家安心在农村发展生产。谁都向城市跑,我们的农业基础就有问题啦!”原来,他想的比一般人深,比一般人远。
林栋同志的私人生活更是艰苦朴素得出奇。上个世纪70年代前,他及其子女一直在公共食堂用膳,经常早上只吃几个番薯就上班。文革期间,下放到罗牛山干校边挨批、边劳动,与他睡邻铺的同志发现他连蚊帐也不挂,就问他为何不挂蚊帐,他风趣地说:“我的血,蚊子是怕的。”最近,我们去拜访他,顺便看了他的卧室兼书房,原来是个“五旧居”。在大约13平方米的房间里摆着5件旧家具:一是林老就寝的旧铁床,兼做写大字书法用;二是妻子睡眠用的旧木板床;三是一位老友淘汰扔在户外的旧衣柜;四是林老长期使用的旧书柜;五是一直伴他近60年的旧写书桌。这张桌子已有三条直贯两端约2——3厘米宽的裂缝,用厚纸垫着也只能写小字,若要写大字,还要在他的睡床上另摆“战场”。
一片冰心 名利轻如鸿毛
林栋同志的奉献精神、思想作风、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都堪称我们的学习典范,然而,谁都知道,他的为人处世向来是很低调的。
两年前,王衍鏊带着解放海南时与他同乘渡海先锋营指挥船并肩战斗的王江同志去拜访他,并送他一本内有他偷渡海峡送情报细节的《一二八师在海南》一书,两人都建议他写回忆录。他淡淡地说:“我的那些事算得了什么,写它做乜!”解放后,他在海口工交、财贸、统战等诸多部门当领导,早期还当过副市长。但调来调去总是在部、委、办、局之间同级平调。调他离开市计委时,连当时的张军代都奇怪地说:“他在这里干得顶好的,咋又弄别处去了!”他的级别从实行薪金制时起就定为行政15级,也是几十年一贯制,直至离休前才升一级办离休。对这些名誉、地位、待遇等问题,他全不放在心上,却像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放在哪里就在哪里发挥最佳作用。人们因对他不理解而送给他“呆子”、“四封”、“死板”等“桂冠”,他都等闲视之,还说理解这些人的心情。文革罢官后,暗中遭受的拳打脚踢和批斗时逼他承认走资派、假党员、叛徒等“罪名”而给予他的种种特殊“待遇”,更没让他屈服,也未对他后来的意志有丝毫削减。一个人涂点胭脂并不难,难的是永葆本色。“一片冰心在玉壶”,说他是任劳任怨、洁白如冰、永不变色的忠诚公仆毫不为过。
林栋同志视个人得失如烟云,却念念不忘革命战争年代保护过他生命的老‘屋主陈邦泰、东山妈和王鹏的母亲发来婆等人。几十年如一日地每年春节、中秋前都和妻子梁琼香一起带着粉丝、腐竹、月饼等礼品和礼金上门拜访,在演丰家乡传为佳话。
1985年9月,林栋同志离休后,关心国家大事,关心下一代成长,关心家乡生态村和精神文明建设等公益事业,捐献3仟元人民币给演丰地区乡友学友联谊会建房,被聘为该会名誉会长。他积极参加老人体育活动,组织发动老人参加门球、太极拳比赛。2004年海南省老年人体育协会发给他“海南省老年人体协开拓者”的荣誉证书,被聘为海口市老年人体育协会名誉主席。他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态,天天看书看报,做保健操,打太极拳,练书法。他写的几幅楷书就像他一丝不苟的一贯作风一样,端正大方,挂在海口市长寿園里,十分引人注目。他过的是真正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的充实生活。我们衷心祝愿林老健康长寿,夕阳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