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辣椒怎吃饭

2009-04-29 00:44李兴义
椰城 2009年5期
关键词:大姐夫辣子青椒

四川湖南人喜吃辣椒,甘肃庆阳人也是。

在农家,其他蔬菜可以不种,辣椒却是必种的。惊蛰刚过,乡亲们便把新翻开的土地打磨平整,打了畦,修了垄,划了沟,将金子般黄亮的辣椒籽儿撒进不过一寸的浅沟里,用土掩了,用钉耙轻轻耙过,那一小块土地便像熨斗熨过。七八日后,一行一行的辣椒苗子便顶破地皮,靓丽出一块辣椒地,成为乡亲们多半年支柱菜的菜源。

秧苗技术传入家乡后,乡亲们发现移栽的辣椒挂果早,产量高,种辣椒的时间就提前了一个月。刚开春,地刚解冻,乡亲们便在院子的空地上或者门外的地头边修一精致小畦,灌足了水,将辣椒籽儿密密地撒进去,用长长的毛竹曲成一张张弯弓作支撑,用塑料薄膜苫了。惊蛰前后,打开塑料小棚,将那苗子一撮一撮拔出,一株一株地栽进修整好的地里去。农民们憨厚,并不家家秧苗子,一家秧了,左邻右舍甚至大半个村庄都够用了。不用买,送。

陇东高原地气凉,辣椒挂果迟,麦子都收完打碾了,辣椒还没成熟。成熟的辣椒鲜红,奇辣。未成熟的辣椒青绿,微辣,并有青草味儿。那是一种奇异的味儿,大人娃娃都爱吃。新打的麦子磨了面,蒸出白又暄的馒头,去辣椒地里摘两只青椒,就着吃,奇香。将青椒剁碎,调了盐醋,和成汁液,将蒸馍掰开来,夹了,吃起来比陕西的肉夹馍都香。乡亲们有一句顺口溜,叫“蒸馍加辣子,一口一豁子。”

麦收前,南面川道里的青椒已经上市,原面上的人便赶集去买,作为割麦碾场时的主菜。那年收麦前,我去赶集,满街市的辣椒已被人买光,找完整个儿一条街道,只找到两只辣椒,很小,已被恶毒的太阳晒得发蔫,讨价还价,终以两毛钱买回。回去,母亲笑着说,看来没有辣椒,今年的麦子就没法收割了。

辣椒成熟那可是一道风景。不大的一块辣椒地,一串一串的鲜红辣椒挂在低矮的枝杈上,上面罩着翠绿的叶子,上绿下红,远看像一道大火上面飘逸着绿色的光焰,怪有诗意的。

辣椒的花期很长,一茬开过,挂了果,又开一茬。所以辣椒们代代相袭,一棵树上常常挂着爷爷孙子好几辈,大的小的,红的绿的。熟透的辣椒特辣,人们便在它们的隙间找着摘吃那些尚未成熟的青椒。等到快到霜降,辣椒不再开花结果,辣椒树将要被霜打的时候,乡亲们便将成熟的红辣椒摘下来,将剩下的青椒连同辣椒树儿拔出来,挨挨挤挤地旋成旋儿,用玉米高粱秸秆一层层地包裹起来,好在深长的冬季里食用。

红红的辣椒摘回来,乡亲们会细心地将它们用细细的麻绳穿起来,穿成粗粗的长串儿,挂在山墙上晾晒。一串儿一串儿的红辣椒挂在山墙山,那也是一道风景,张贤亮的影视城里就有这道风景,许多农村题材的影视剧里都可以见到这道风景,它似乎成了农村的象征,农家的象征,农民的象征。它象征着农人们红红火火的日子。

晾晒干了的辣椒要用石磨磨细,或用碓窝捣细,才可食用。乡亲们会将它用滚热的熟油泼了,做成油熟辣子,夹馍,调面,做汤料。那时候生活困难,农民们没有什么蔬菜,油熟辣子炒汤菜就是他们绝好的下饭佐料。一碗细长面,浇上油熟辣椒做的汤,一层红红的辣椒在上面晃晃荡荡,看起来汪汪的,喉头便开始滚动,涎水便开始分泌。吃过了,嘴唇上会染出一个红红的油曲连。他们不肯将这曲连擦去,要带它出去显摆。走出大门,不用说,乡亲邻居们就知道你今天吃的啥。

在故乡,一般的,油熟辣椒是作调料的,与食盐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乡亲们有着一句谚语,说“有盐在先,辣子为二醋为三”。

辣椒的品种很多。农家人最多种植的是线辣子,线状的,细细的,长长的,其辣无比。吃起来,有的人会被辣得唏嘘不止,满头冒汗,可是他们却吃得津津有味,满脸惬意。有人总结说,葱辣鼻子蒜辣心,辣椒辣得肠子疼。先辣嘴唇子,后辣肛门子。虽然说得有点俗气,可也是事实。羊吃棘刺图个扎,人吃辣椒图个辣,就是这个道理。

大姐夫是吃辣椒的大王,这是我小时候就知道的。那年过年,大姐夫来家拜年,吃的是细长面。大姐夫是贵客,母亲专意给他捞了碗干面,上面盖了许多炒汤菜,放了许多辣椒。我端饭,见这碗辣椒太多,问母亲,母亲悄悄给我说,这是给你大姐夫的,他是个辣椒大王。我和三姐恶作剧,又往那面条下面埋了许多辣椒,然后端给他,我们躲在一边看他怎么吃得下。等他将面调起来,整个儿面条便成了通红的,他的脸上便露出一些欣喜。他被辣得满头满脸冒汗,可是看得出他吃得很香。吃完,我问他好吃不?他说,这是他多年来吃到的最香的一碗饭。

一九八七年去北京。那时候,北京的饮食业还不很发达,各种饮食中都没有辣椒,饭店里也没有辣椒供应,饭菜中所有的调料我们都吃不惯,吃进嘴里直反胃。几天过去,我们几个就受不了了。那天一同去逛街,在王府井大街,突然发现有一家兰州牛肉拉面馆,站队买饭的人一直站到了大街上。我们便挤进去,看那长长的细长面,看那红红的辣椒,就馋涎欲滴。站了半天队,每人买了两大碗,将肚子吃得滚圆,才算过了把辣椒瘾。

第二年和两位同学去天津,住在百惠宾馆,四周的饭馆全是甜食,找遍天津城,也没找到一家有辣椒的饭馆。那天午饭,我们几个在宾馆下的饭厅用餐,问服务员要辣椒,那服务员竟然不知道什么是辣椒。我们钻进操作间,向大师傅说明情况。大师傅翻箱倒柜找出几只干辣椒,斩碎了,给我们炒了一盘菜,才让我们吃了个美。

前些年,小儿子在北京上学,每次开学,他母亲都要给他做一瓶油泼辣子让他带着,并叮咛说,北京那边没有辣椒,没有辣椒就没法吃饭。

这几年,我去过全国好些地方,每出门,总怕吃不惯那里的味道,总怕那里的饭里没有辣椒。心里总犯愁,假如没有辣椒,我可怎么吃饭?可是,出去了才知道,现在全国都盛行川菜湘菜,红红的辣椒已经红遍全国了。

作者简介:

李兴义,笔名西北劲风,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作品发表于《中华散文》、《粤海散文》、《北京纪事》、《读者》《飞天》、《辽河》、《岁月》、《黄河文学》和北京晨报、现代快报、江南时报、中华合作时报、中国国土资源报等数十种报刊。多篇散文被收入多种权威选本。出版诗集《情语悄悄》和长篇小说《红泪》、《夜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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