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里民居翰墨香

甄可汉

府城镇兴贤村，位于南渡江西岸羊山地区。南距琼山龙塘墟五公里，西跟历史文化名村潭社毗邻，东边植被茂密，土地肥沃。村前莲藕碧波千顷，田野平坦旷荡。山泉穿破岩层，喷薄而出。泉水源源注入田畴，经年不涸。蝉鸣叶间，花开枝头，炊烟袅袅，鹰雕盘旋。绿树翠竹之中，旧屋新宅，小庭深院，隐约可见。日月轮回，朝晖夕照，这一幅富有生机的农家乐图，仿佛又是一处难以描绘的空灵妙景，既充满了时代气息，又蕴藏着原始生态之美感。兴贤村，果然是人间仙境。美爱坊，则是兴贤村最具人文意蕴的居民点。

从南渡江大桥西端的三岔路口，驱车沿江朝南走，跨过车环铁路不远，再向右拐个弯，进入新修的乡镇公路，美爱坊就迎面缓缓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既有气派又很简朴的村门。门两侧的水泥柱内外，分别刻着两副村联：

美在其中祥呈德曜，爱泛于众化洽仁风。

美玉献天家高其声价，爱才逢盛世焕乎文章。

村门前右侧，有一株高大的榄仁树。树旁有座古庙。庙里恭奉着大小神像。香烟缭绕，薰香扑鼻。祭祀信众，比肩接踵，神情庄严肃穆，十分虔诚。庙前右侧岩石下面，有几股泉水冒出地表，清澈凉快。村人用天然石块分三段将其截流。第一段为饮食用水，第二段为淘米洗菜用水，第三段为浴池。周边筑有护井栏。护井栏上有井联：兼泉清可监，让水静无波。村人追求和谐的至佳境界，尽在这蕴含自信发人深省的美联之中。村子里，巷道盘桓交错，大小不一，但都铺上细沙水泥，路面平坦整洁。式样几乎划一的农舍，高矮杂处，新旧互见，又全是石墙瓦顶，且有围墙将前后庭院护围。

我们进去的这一家，位于村前正中处。主人姓符。全家十多口，大都外出谋生，有当教授、中小学老师的，有从政经商的，仅留一位九十高龄的老翁和几位女眷守护家园。老人身体尚壮实，举止文雅，态度温和，口齿清楚，善于言说，且经文不倦。他边介绍边引领我们观看厅堂廊庑的摆设。他告诉我们，他们世代耕读传家，以德为邻，以农为本，延师课子，到他的祖上，又行医为业，悬壶济世，饮誉一方。清光绪年间，其父辈符步程名列乡进士，再度光大祖业，成为书香世家。现有正房三间。前庭种植果木，中庭甬道一侧种花养草，另一侧为廊屋，是符程的书斋。斋中“文房四宝”俱在，还有主人手迹一册。屋前的兰花至今已一百多年。花为符步程手植，后人用心培护，因此，长势仍旺盛不衰，第一进正房为祖宅。正堂神龛悬挂一红底木匾。匾面镌刻“进士”二字，落款为光绪十六年(1890)。厅堂两旁木柱上，悬挂曾对颜、王国宪等海南名贤撰写的楹联。柱子间的木壁上，悬挂的是清代探花张岳崧等人的书画条幅。后二进中堂陈设，与此厅大体相同，都是名家墨迹。更令人注目的是，中堂屏风背面，郑重贴上“家规家训”。主人一家世代表神风貌，可窥斑见豹。

如此古色古香之民宅，又处在县城近郊，不知如何逃过“文革”这史无前例的劫难，仍如此完好地保存?我们正窃窃私语，主人大概已猜透我们的心思，立即眯着双眼对我们说，当年长泽东说过一句话，要想打鬼，借助钟馗。接着，又用风趣的口吻充满自信地对我们说，面对恐怖的破“四旧”形势，我只好请来毛泽车当一回钟馗了。因为这些“墨宝”不管藏在哪里，都逃不脱那些敢于挖地三尺的红小鬼之魔手。狗急跳墙，人急生智。我立即卖来大红纸，抄上毛泽车语录，将全部字画条幅掩盖起来。这一“以道治魔”的计策果然凑效。说到这里，老人狡黠地笑了。孔子说：“里仁为美。择不处会，焉得知?”先生告诉我们，要居住在讲仁爱的地方才好。选择住处，不选择讲仁爱的地方，哪里算得上是明智之举呢?老人家说对了。

村名美爱，真是美丽而可爱的村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