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灾区行记

2009-04-29 16:54张品成
椰城 2009年5期
关键词:板房北川灾区

张品成

四川灾区行之——下机伊始

我在四川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书名叫《最后两个灾民》,没想到多年后,我的此次四川之行真的是为灾民而来。

我参加的是由中国作家协会组织的“四川灾区重建采访团”,这是自“5·12汶川地震”发生以来中国作家协会组织的第二个作家采访团。与第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们一行十五人还担负了与“中华文学基金会”及“中国烟草总公司”一起向灾区中小学捐献九十座图书馆的重大任务。

海口飞往成都的航班几乎都是红眼班机,这使我成了这个团第一个到达成都的成员。

去机场接我的是四川省作家协会办公室的刘鹏同志。为了节省时间,我没有办托运,所以下飞机以后我也是第一个出现在出口处的乘客,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写有我名字的纸片。我走了过去,就这样,我正式成了采访团第一个到达的成员。

很感谢刘鹏,近凌晨两点居然来这接我,辛苦了。

机场离市区并不远,不过尽管已到凌晨时分,路上车还很多,这和先前我对成都的印象大不一样。刘鹏做办公室工作的人,尤其是作家协会办公室,自然是个热情善谈的角,一路上不断地跑我说着话。

我们入住的酒店叫“福德酒店”,刘鹏说上次高洪波同志带队的一团也是入住的这家酒店。一来是因为离四川作协近,二来在市中心。中国作协的许多活动都是由四川省作协帮了组织的,所以,这里成了作家们常来的地方。

第一团来的时候是地震一周后,据说当天情形有些紧张,电视里滚动播着官方的正式通告,言可能会发生七级以上余震,让居民和游客千万注意。刘鹏说,当时许多团员都跑到一楼大堂里过夜,不敢住在高层。

进了房间,我似乎并没有睡意,不知道是是刘鹏的讲述使然,还是缘于飞机上喝的那两杯咖啡。我在房间的四壁上细细巡看,果然发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缝。显然,不会有别的原因让壁纸产生那种裂纹的,显然是五月的那场地震使然。

我想,这就是初到四川关于地震的第一个直观的印象了。这印象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我想,我此刻不能想什么地震的事。不管怎么说,一想就会勾起数月前在电视和照片中看见的那些场景,不是恐惧,是浮想连翩。

我打开了电视,好在那是周六,尽管是凌晨,五频道仍然在直后播着西甲的联赛。我好像就在那场比赛进的第一个球后不知不觉的入睡了。

四川灾区行之——朋友张京

张京是四川出版集团的副总,当年他在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时曾主持出版过我的几部作品。我们交往密切,是非常熟悉的哥们。

张京大我两岁,我和他能成至交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是老红军的后代,他和我一样有着浓重的红军情结。

我先前的几次四川之行,几乎都跟张京有关,他在少儿社工作时,曾倡导设立了“红色书屋”,就是策动全国多家少儿社每年在老区一所学校建设一座图书室。这一活动坚持了很多年,那些年,张京因为我喜欢走访红色根据地,也曾约我去四川走走。我去过张国涛所领导的红四方面军的根据地通南巴等地方,每一次都收获颇丰。

张京听说我来了成都,立即开车到酒店会我,一定要请我出去吃饭,他叫上少儿社的常青,多年前常青是《中学生读写》的总编,那时她约我为刊物写过稿子。她现在也是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副社长了。我和常青的友情也很深,她是个很厚道的女性,宁肯自己受累,也总得把事情做到完美,她不善声张,小心翼翼,常常把自己弄得很累。听说我来,她也放弃了休息,一定要一起吃个饭。

我们到了一个叫“小四川”的餐馆,点了菜,张京提议喝点酒。我想了想,应允了,前年查出我有点血压高后,许多朋友劝我少喝酒。但张京的提议我没有拒绝,见到了久别的朋友我总忍不住酒的诱惑。

杯来盏去间我们说起很多,说起出版,说起红军,说起汶川大地震……说着喝着,我人就迷糊了。

我是迷糊间回到酒店的,回到德福时大部份团员已经报到。四川负责会议接待的赵智很是热情,怎么的又拉着我喝了几杯。就这么因为酒的作用,那一夜我睡得很好。明天就要开始前往灾区的活动了,我想足够的休息是必须的。其实我心里一直很那个,总觉得在那地方会听到什么看见什么和经历些什么。

四川灾区行之——小鱼洞大桥

小鱼洞听起来名字很别致,那地方其实没有洞,是处风景别致的凹地,一条河从那淌过,两边是农田,四面都是山峦。一条高速公路横着从中间空行而过,然后经过一座大桥跨越到对岸,这座桥依了地名而名,叫“小鱼洞大桥。

要搁平常,肯定是车流不绝,流淌着一种活力。

可现在这条路瘫痪了,原先的公路大桥已经完全改变了样子。大桥已经废弃不用,据说彭州市已经请了相关的专家前来论证,准备将其列为地震遗址保留下来。为些,他们做了“5·12”几个巨大的临时字碑,涂以醒目的湖蓝色。

彭州市委宣传部长也姓张,是个女同志,叫张恒莉,她告诉我们,彭州的地形象一片柳叶,而由东到西又像一把椅子,东面像椅面,而西面就像椅背,海拔相差很大。“椅背”地方正是地震带龙门山脉的一部分,最近地方离汶川的映秀镇不过十几公里。

小鱼洞大桥,地处平原与高山的交界点。也正处在地震冲南波的锋口上,如果不是看见毁坏扭曲的大桥,你很难相信这地方发生过地震。这里是山区,偶尔见过岩石崩塌的痕迹。那些房屋都隐身树木后面,只有公路两边才能看见一些墙倒瓦坠的屋子。

只有小鱼洞大桥震后的形态才真正让你感觉到这曾经经历强度八级的地震,那座启用才几年的水泥大桥,竟然然拧麻花一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扭曲了。

那天,来自重庆一位女老板就是驱车经过此桥走向不归路的,这条路通往她的老家,老家有亲戚正在举办喜事,全村人几乎都洋溢在喜庆的气氛中。只有一位老人牵挂着她的牛出门寻找。这时地震发生了,整个村庄都被两面崩塌的山埋了有几十米,原来的风景秀丽充满生气的峡谷和峡谷里的村子,成了一片狼籍的巨大的坟包。几十米山石和泥土下的数百生灵瞬间不复存在。这个故事是彭州市委宣传部长张恒莉告诉我的,出于宣传部工作的性质,显然不会有太多的水分和夸张。

我想,将这列入地震遗址永久保存是有一定道理的,可能“5·12”汶川地震大桥中震得最具“艺术”的能让人感受到当时地震惨烈情形的也应该是小鱼洞大桥了。

四川灾区行之——雷夜惊魂

这天夜里的雷电实在有些那个,闪电刀似地劈削着天空,透过酒店的落地玻璃,能清晰地看见雷电在天空的肆虐。远的近的,闪电若长若短若隐若现,而雷声先是清脆的一声又接一声,而后就成了含混的轰轰声,成片的闪电和成串的雷。天空真是很热闹的呀。

确实,那时我根本没什么恐惧,更谈不上惊魂。竟有闲心视其为热闹,叶子来的惊魂?

惊魂的不是我们,我在江西赣南生活的几年里常常遇有这种雷电,地处武夷山脉的赣南山区,也许是因了特殊气候的缘由,夏天常常有突如其来的雷暴,见得多了,就没把成都这一夜的电闪雷鸣当一回事。我看完电视里关于三鹿奶粉的相关报道,又看了几页书,然后拉开窗帘看了一会窗外的雷,才悠哉悠哉的关灯睡觉,隔窗嚣张无度的的雷电竟然对我亳无作用,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早晨下楼,看大堂见一角,经理在训着那几个女服务员。听了听,似乎说她们夜里怎么滞留在一楼没在岗位上。女服务员似乎很委屈,有人说:那么大的闪,我以为又要地震了喔!大家齐声说:就是噻,鬼晓得是不是又要地震了呢?你不是平常老是说小心防备的嘛,我们呆在一楼,是万一有个动静往街上去噻!那几个女服务员似乎还一肚子委屈嘀咕着。

我去街头买空卖了一份当天的报纸,才知道那场雷暴在成都实属罕见。报纸上说:“昨夜的雷暴天气,是成都市有气象记录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当日成都发生雷电闪击在两万次以上。此外,一般成都的雷电季节是5—8月,目前已经9月下旬,出现强雷暴非常罕见,……昨天一早,一夜未眠的成都人或上网,或打电话,或聊天,交流着被惊吓的感受。”

想想,也许经历“5·12”大地震与否,对自然界气候气象异常的敏感度显然就不一样。

四川灾区行之——板房社区

板房社区是汶川地震之后出现的一个新名词,过去也有板房,那些大型的建筑工地,常看见用板房搭建的工棚。也一应的是蓝色的板墙,很整齐的几排板房,甚至是小二层的板楼。

但那最多仅是板房,构不成社区。

灾区的板房社区没有楼,一应是平房,说其是社区,就是因为他和真正的社区一样,具有其社会功能。那儿有物业有小超市有警室有医疗室有各种管理人员。

石洞埝板房社区就是这样的一个板房社区。

从成都驱车往灾区方向走个把小时,一路上就能看见许多成片的蓝色的板房,直到一个叫石洞埝的地方,我们才真正深入到这种板房里,和居住在那些蓝色板房里的居民进行交流。

在地震灾区随处可见石洞埝这样的板房社区,这种社区由数百间板房组成,集中了附近一带村镇里的灾民。

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经历了那场灾难的男女,我们在那呆了很久,同行的作家都在关注一个表面的问题,就是安置情况,或者说是灾民们进入安置点后,生活起居的一些情况。其实这次作协给我们的题目大概从一般意义上来理解也是这么一些问题。

但我想,最重要重建的应该是经受了那场劫难之后人的心理的康复。

当然,现在有许多人都在关注这个问题,尤其是有许多的专业人员介入其中,我指的是那些心理学界的人士。但我们作为作家,似乎应该想得更远些更人性化一些。也就是说后续的一些心理问题。

就那样我有了些似乎不太与众人相同的一些想法,我关心的是另外的一些枝节和即将发生的一些问题。比如,这些平常散住在山里的过惯了那种宁静的山居生活的山民,突然的集中住在这么一个社区里,他们的生活习性和思想会有些什么改变?他们在此居住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我问过有关的人,他们告诉我这些板房一般住上三两年不会有什么问题,而重建最快的也要在明年才能让小部分灾民搬进永久性居住地。这些日子的板房社区生活,一定会影响到他们的许多方面,比如与邻居的关系,比如城市生活形态,比如集体生活带来的一些正面和负面的影响。那些曾经世代散居山中的农民他们的“心“能重回到山里去吗?社区生活一定给他们打开了另一扇窗,看到许多曾经没有看见的“风景”。那么,他们是否还能重回山里?还有,地震在某种意义上“消灭”了贫富悬殊,一些往日住别墅住豪宅的富家此刻也和那些贫民们住在一起,他们会产生一些怎么样的故事?集体的生活,半军事化的居住形态等等等等,会怎么样的影响这些千百年散居的松散的居住形态下的灾民。在这样一个密集的居住地,会有什么样的家长俚短产生呀。现在很多作家家剧作家关注表面的抗震救灾及灾区重建,我想若是把笔触放在这些灾民的普通的生活层面,一定会是很有意义的事。比如以板房社区为生活背景,写一些在板房社区中生活的各种各样的人,将会是一部很好的长篇小说或是很惹眼球好看的电视连续剧。

四川灾区行之——都江堰

昨夜的那场雷暴,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早晨,雨停了,云层虽然还厚厚地铺在盆地的上空,但成都街道上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车水马龙,大家正赶着去上班。我们的车也夹杂在街市上的车流里,好不容易才驶出市区。

我们驱车前往都江堰,这个因古人治水闻名中外的城市,也是此次地震的重灾区。也是此次赠书的第一站。中华文学基金会和“金叶”一行人昨天晚上赶到成都,今天紧锣密鼓的就送书去灾区学校。

都江堰在“5·12”大地震中虽然伤亡人数并不很大,但整个城市所显示出来的“灾情:却很让人触目惊心。沿街的大多数店铺已经弃用,而那些往日生机昂然的住宅楼,许多都已经人去楼空。像掏去了内脏的怪物,成排成排地立在大行两边。

通知我们结束采访后必须赶回成都,因为都江堰的数十座酒店里现在只有一两座能正常地接待游客。前往二王庙的路上我们很清楚地看到,沿着风景如画的山脊上的那些酒店,许多都已经关门,一派潇条景象。

二王庙是都江堰最著名的景点和道教文化胜地,可整个景区一片狼籍,房倒屋塌。庙堂间的菩萨也自身难保,东倒西歪身首异处。好在二王庙的几十个道士,地震那天安然无恙,现在也住进了安居棚房。

我在想,道士和僧人和俗人住在同一帐篷或都棚房里,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四川灾区行之——捐书仪式

我们此次四川灾区行的另一大任务是和中华基金会及金叶集团联合向灾区九十九所中小学校捐赠图书和相关设备。

第一站是都江堰向峨学校。

向峨板棚学校建在公路旁边,后面是一大片的山峦,当时云烟拱涌,远远看去,一大片的蓝色出现在地面线上,背后的那些运遮雾罩的山影,衬托出格外不同的一种景色。

据说本来我们是要去聚源中学的,聚源中学这四个字很熟悉,当时关于地震的报道出经常出现这四个字。那个姓余的叫秋雨的作家所写的“含泪劝告请愿灾民”之文,也是因了这所学校死亡学生的家长的请愿而“有感”而发的。我们也很希望去那地方看看,毕竟新闻里多次提到那个地方,且关于那所中学网上传闻也很多。可计划中明明标明的聚源中学之行,竟临时取消了。后来才知道,那些学生家长听说有作家来,竟然也准备了再次举行举牌请愿之类的行动。对此,有关方面比较敏感,临时取消了这次采访。后来才知道,聚源中学的教学楼倒引发了死伤家长的请愿,那个余姓作家的那篇《含泪劝告请愿灾民》的文章,也正是写的这些家长。但我们此行去过许多倒塌的学校,鲜有听说家长请愿的说法,而为什么惟有巨源中学家长如此强烈?后来才知道,巨源中学周边的民房,哪怕是很普通的老民居竟然都没有在地震中倒塌,惟有地处中间巨源中学几幢教学楼塌垮得厉害。

捐书仪式改在向峨学校。

赠书仪式在一片简易的操场上举行,虽然简单,但却显得很庄重,七十多岁的老作家“中华文学基金会”的常务副会长张锲致辞时忍不住老泪纵流。许多人一直忍不住眼眶湿润了。我发现师生的队伍中,有位女教师一直抹着眼泪。我想,这位老师一定有家人或学生在那场地震中遇难。也许是女教师的哭泣影响了我,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伤神。

然后是学生为作家们戴上红领巾,那个女孩,边帮我系着红领巾一边在我耳边轻声说:叔叔,我们一定会好好读那些书的。

此次向灾区捐赠书数目极大,分别捐赠给都江堰,德阳,绵阳的九十九所中小学。捐书仪式在三个地方分别举行,原定的都是在板房学校举行仪式,只有德阳因雨改在德阳三中学生食堂进行。德阳三中是新建的校舍,5·12地震对德阳城区的影响不大。所以三中好像没有一点地震后的痕迹。而绵阳则不同,绵阳的捐赠放在九洲板棚学校。绵阳的九洲体育馆在那些日子关于地震报道中很有名。那曾经是灾民最初的安置地,也曾经做过一些学校的临时校舍。所以,后来山东烟台对口支援在这征空地上建了这么一片板棚做学校后,就延用了九洲体育馆之名为校名。

九洲学校里的教师和学生,每个人家庭都失去了亲人。当中国作家协会带队的同志告诉我们这个情况时,我的感受格外不一样。突然让我想起我的童年,我想掩饰一点什么,开始忙乎着拼命给那些孩子拍照片。

那一天,有些特别。这是我的感受。

四川灾区行之——东气东汽

我去汉旺之前总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去的那家著名的国营大厂有时被人称作东汽,有时又叫东气。后来才弄明白,东汽指的是东方汽轮机有限公司和东汽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而这两家公司均隶属于中国东方电气集团公司。所以,一会儿被人叫做东汽,一会儿又叫东气。

在抗震救灾的最初几天里,一则报道和一个镜头让人记忆犹新,东汽中学的一个男孩被压在废墟之下,当人们把他救出来时,他在担架上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冻的”因这句话,人们记住了一个叫薛枭的男孩,人们叫他“可乐男孩”。这个被困80个小时,逃出死神的魔掌时,竟然能透露出那可爱天性,“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冻的。”当时,被救出的薛枭不知道外面正有电视直播,而他的这句话通过镜头,传遍了被悲伤笼罩的整个中国,进入了许多观众的眼睛。

我也看了那则直播。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东汽的厂房会破坏的如此严重。在汉旺,我们被安排去参观东汽汉旺基地被损的厂区。“5·12”地震发生的那一天,这个地处川西龙门山脉尾部离汶川震中仅29公里的国家重大技术装备、大型发电设备研发制造基地也因地震灾害深重,这个有着四十二年发展历程、产值超百亿,已经形成火电、风电、核电、气电、太阳能发电“多电并举”发展的国有骨干企业遭到了重创。

小雨还不时地落下来,到处都湿漉漉的,在几乎整个坍塌车间旁,竖着一块巨幅广告牌,上面有几位中央领导“5·12”之后亲临东汽视察的照片,一部播音设备反复地播放着温总理在东汽视察时的那段讲话录音。记得那是5.13的下午,大地震发生仅仅二十四小时,国家总理就亲临了该厂,可见东汽其重要地位。

但地震不管你重要不重要,它还是以不可抗拒地力量无情残酷地把灾难施加给了这片土地上生活和工作的人们。

我在那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地方看见了无数倒塌的房屋,在一片废墟旁,带领我们参观的该厂的负责人指了那片残砖断瓦说:这幢楼里当时有近百人,地震发生后,他们都没能逃出来,光这幢楼里就死了七十多人。都是枝术尖子呀。

在那片废墟里能看见许多电脑的残骸,还有许多粗细不一的导线,还有一些工作日志笔记本什么的,记着一些相关数据。留心废墟里,竟然有许多女性用的坤包,不是一只两只,有许多。东汽的同志告诉我们说,那天从这摊废墟里扒找出很多的尸体,都摊放在不远处的那块球场上,其情形惨不忍睹。我就想,守在电脑前做数据收集的分析的多为女性,且可能多是年轻女性。这么想,觉得心头更是一种灰灰的凉。何况这一天阴雨绵绵。

我在那片废越里翻找了同本光荣册和一张合影照片,陪同我们参观东汽的同志看了看。说那其中的好几位同志都光荣了。我把那张照片带了回来,小心地烘干。中国作协带队的夏申江主任说:“留着,我回去建议现代文学馆搞个专题收藏。”他说这话是有其根据的,中国作家协会至今已经组过两个团下到灾区采访,大家都从灾区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如果作协真要表现其在“5·12”汶川大地震中“作家不能缺席”,这些展品当是最好的物证。

四川灾区行之——郭志武

在说郭志武之前,有必要说说说雨田,雨田是绵阳的一位诗人。他在文联工作。看得出这是个有诗人气质的男人,他个不高,留着一捋很长的连腮胡子,这让他看去好像是唐朝走出来的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雨田有意为之,他也许刻意做李白状。让人觉得有几分才子的模样。

不过那天我们确实是去的李白的故乡。那个叫江邮的地方。

我们参观过李白故里和李白纪念馆后,就商量着怎么去北川的事,可就在那天,我们晚宴席间的电视机里正播着的晚间新闻有着关于江邮的报道,五个乡的道路被洪水冲决,有几万灾民被困。当时,正陪同我们吃饭的江邮市委宣传部长,一个很漂亮的女干部当时就接到相关的命令,要她立即赶往抗洪前线。女部长的离席,让我们颇感几分紧张,当时大雨滂沱。心中那点去北川的希望,几乎被雨浇熄了。

是雨田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喝得有八分醉的雨田兄坐在绵阳市委招待所的前台那小沙发上忘我地拨打着电话,不断地和北川联系判着。那时,绵阳当地的那些官员,包括曾经历北川地震的文联张主席都已经把话说绝,说去北川已经决不可能,前方有消息说泥石流彻底地将道路给拦堵了。但雨田似乎不甘心。我当然也不甘心,我不甘心丝毫也没办法,很无奈。中国作协领导此时也已来电话指示带队的同志:前方道路若有险,中止以后的活动安排!

那个晚上,我一直忐忑不安。心想,十之八九是去不成北川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自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上哪?

得到的回答是,往北川。

哈,自然是欣喜若狂。

所以,多亏了雨田的热心肠,我们才得以去了北川,而去北川才结识了郭志武。

郭志武是北川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据说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小说作者。那天也是因为突发的灾情,县委正在开紧急会议。因此,我们在安县老县城里等了郭志武二十来分钟。北川在地震中完全成了一座废城,县委县政府就临时搬到安县老县城,因此,在这座城里,出现了各地都少见的情形。小小一条街上许多招牌弄得混乱不一,有的标着安县,有的却标着北川县。不知内情的人一下子会弄得云里雾里的。

郭志武一直是那么种表情,我想,自打“5·12”后,这个男人和那座城里活着的男女一样,一直就没有真正地笑过。郭志武的表情在这个阴沉的雨天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想再次回到他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县城。事实上,那天郭志武也十分震惊。前两天的泥石流他和我们一样只是在新闻中和紧急会议中知道,可现在站在县城的入口,他呆了。

“这条山谷曾经深达几十米,现在被泥石几乎填平了。”这是郭志武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指了指前面的那座高山说:“前天的泥石流就发生在那,那里失踪了四十多人。”

有人说我们已经在中央台的新闻里看到了,只找到九具尸体。

其实,我们在来的路上看见许多军车停在路边,且沿河岸也有许多士兵和群众,正举了长长的带钩的长竿,那时不明白他们冒雨在做什么,现在明白。他们是在激流中勾捞尸体。河里不仅可能有从山上冲下来的前几天泥石流灾害中遇难者的尸体,而且也可能有“5·12”大地震中失踪者的尸体。

北川县早已封城。通往县城的大门上有一则封城告示。

我们只有站在高处俯瞰已经成为废墟的县城。

我们所站的那地方其实是块坟场,“5·12”地震中,不仅生灵涂炭,就是那些坟中的死者也难得安宁。只见那些坟墓也多少遭受了破坏,到处可见震断的墓碑和墓壁。而郭志武告诉我,近三万居民的北川县城,就有近两万人在地震中丧生或者失踪。而那些失踪的人,实际都掩埋在了那些崩的山石和泥土之中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整个县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我注意到郭志武一直注意着一个地方,那地方放置着一束弱显枯萎的花,旁边还有燃过的香烛。后来他告诉我,那是十天前中秋节那天放置在那的,为的是悼念他在地震中死去的妻子和儿子。他指着不远处的地方告诉我们:那山石掩埋的地方是北川的老城,“5·12”那天,半天山塌了下来,把老城掩埋了,那里有近六千人埋在里面至今无法找出尸体。

我从北川回来的第四天,从报上看见北川农办主任董玉飞自杀的消息,不由自主想到郭志武那张一直没有笑容的脸。我想,北川的干部们那种心理上的压力和悲情交织的内心搅混在一起时的沉重,我是看到过的。我也去过那座成了废越的县城,对此很是理解。

不过,我但愿郭志武能坚强起来。我希望下次去北川还能见到郭志武,也能看见他的笑容。

四川灾区行之——两度遭劫的北川

“5·12”大地震被定名为汶川大地震,是因为此次地震的中心在汶川的映秀镇。可真正毁损严重而死伤惨重的却是北川。北川县城在“5·12”大地震中新城老城百分之百的房屋严重毁损,而老城,干脆就被塌倒的半座巨峰掩埋了。

汶川北川震前我都没来过,有一年四川的朋友邀请去阿坝,我却因为临时有事未能成行,据说从成都前往阿坝有一条路可以走汶川和北川的。我想,要是那次去了阿坝也许我会经过北川,真要经过那,肯定会对北川震前有一定印象,但现在只有通过照片来看看震前的北川了。

照片上震前的北川很漂亮,是个惬意安静的小城,和所有的山区小城一样,青山环抱,尤其是那条河,很诗意地绕过城中。足够地与峡谷两侧的峰峦形成对应。北川大酒店占据着城中央最好的位置,那是中心,河水从一个峡谷流经县城,又从那拐了个弯盘绕流淌着出了小城,弄出一番别样的风景。不远处一座桥通往对岸。

可是,“5·12”的那场地震,却把这美丽的一切毁于一旦,而“9.23”的这场雷暴,却使这座县城雪上加霜。

我们站在雨中的墓地俯瞰震后的北川,那隔离网墙将我们阻隔在那些废墟之外。我们只有远望着那些残砖碎瓦,

四川灾区行之——北川中学

本想在四川行里不写这一章的,因为太惨烈心疼,但后来想想,还是记下了这些文字,发上这些图片。

北川中学不在北川城内,在北川的城口的一个镇子里,那个镇子叫擂鼓镇。

镇子的名字有点特别,让人想起远古时羌人的某种仪式,也许这地方经常举行那种仪式,羌民的先人,相伴着擂动的鼓点而起舞蹈,镇名由此而来。

擂鼓镇在北川有名的有两处,一是那家水泥厂,其规模在深山里应该不算小。其次就是这所北川中学,是北川县的重点中学。

“5 .12”地震后,我曾经很多次地看到过这所中学的相关消息,这里曾经死伤成百上千学生,那些当天上午还生龙活虎参加蓝球赛的男生,充当着拉拉队的女生……四小时后就被砸被埋失去了鲜活的生命。那个充满着青春气息的操场,成了遍布哀愁满是凄惨哀绪的停尸场。

即使时隔将近半年,我们仍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哀伤的氛围,连了几天的的雨,把废墟弄成一片泥泞,我们踩着泥泞走进那地方,那里曾经竖立着两座气派的教学大楼,现在都塌成了一堆废墟。

陪我们来北川的北川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郭志武,原来在北川出任过教育局长。他指前废墟前后一新一旧的两栋楼默无声响地摇了摇头。有些神秘和无奈。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楼是学生宿舍,地震发生时,刚好学生们都从宿舍里出来坐在了教室里,空着的宿舍楼没有倒,偏偏挤满师生的教学楼倒了。而那座旧楼是五十年代的老建筑,在郭志武当教育局长时,大家认为楼很老旧了,恐怕再充作教学之用可能对学生构成危险,就将其做了试验室,可谁也不曾想到被大家视作危楼的老建筑没有倒,偏偏启用不久的两座新楼却倒了。

天灾乎?人祸乎?

四川灾区行之——史上最牛校长原来如此

从北川打道回府,路上车开到安县一个叫桑枣的地方,冷丁觉得这名字好象很眼熟,但一下子记不起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去过同名的一个什么地方。在中国,同名的小镇实在是太多。

中餐是在一个叫“焦鸭子”的地方进行的,原来,当地一家著名的且对文化格外重视的企业得知有中国作家采访团来,特意安排了这次午宴。这个叫银河集团的化工企业有着一群热爱文学的年轻人,他们自发的办了一种报纸和一种叫《银河》的纯文学刊物。他们想尽下地方之谊,在这个叫“焦鸭子”的地方请大家吃个饭。

“焦鸭子”很可能是当地的一种名菜,和北京烤鸭呀什么的一样。是经本地自古来某个厨师而或某些美食家家作出来的一种特殊食品,实际上,“焦鸭子”对鸭子的制作确有其独到之处,我特别留意到的是炸鸭头,本来颇难处理的鸭头居然经厨师的手能松酥可口,经咀嚼能全尽为食。

难怪在这么个小镇,“焦鸭子”却颇具规模。因为地震的缘故,当地的旅游还未恢复,看过过大厅里上百张餐桌都空在那,显得很空荡。

席间,才从主人口中得知,“5·12”发生后,网上被人认为最牛的校长就在这镇子上,我才猛然想起桑枣原来在我脑海里留有印象的缘故了,原来竟出自于此。

出于好奇,我们纷纷要求加上一个内容,去桑枣中学实地看看。

要是不去,也许没什么。可我们去了,就有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桑枣中学就在镇子上,离“焦鸭子”咫尺之遥,我们的几分钟后就到达那地方,中学在镇子的老街旁。还没到那所中学,我们就觉得很不对劲,因为镇上老街两旁的房子虽说在地震中有所损毁,但倒塌的却很少,最多也只是成了危房。那些民房都是普通的房子,还有些看得出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这就说明,其实桑枣中学未发生房倒人亡的事情,可能本来地震就没有对整个桑枣有过大的破坏。据说地震有震级波,因此处在波峰的地方灾害会比别处大得多,这就是我们在都江堰那同一座城里会看见隔一条街建筑物损毁的情况截然有别的原因。

当然,也许不能怪那个校长,也许他是无辜的,现在,一些地方官员和一些媒体,总愿意弄出些所谓的典型来为小集团或者个人谋不正当的利益,我想,那位校长肯定是这些人的牺牲品。

当然,桑枣中学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其教学大楼和其它房屋的建筑质量是正常的,没有什么问题。不然,同样是周边的民房没有倒塌,可怎么都江堰聚源中学的那些房屋就倒塌了呢?不过,这只是和建筑有关,和后来的校长没太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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