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要开(外六首)

贺建飞

花要开

曾经，它只是一粒无名的种子

深埋在幽暗的土壤中

做着人世间美丽的梦

它几乎就要熄灭，烂掉，无人知晓

而现在，它意外地拱出了尘土

执著，坚定，而又小心翼翼

披戴着欲说还羞的胎衣

我知道这是上天的旨意

它是要为你开出这人世间最绚烂花朵

我的人间天堂

我知道，你不是现在才这么忙碌的

(显然不是故意)

在一个不经意的下午

突然间发现

因为没有你的身影

我感到了莫名的失落

寂寞与空虚

这样的日子频频到来

而你，并不是现在才这么忙碌的

我怀想起一些往昔的欢乐。比如

一次交游，聚会，或是远行

如果有你，那将是多么的完美

没有分享内心的快乐的人

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熄灭的火焰重又燃起

我对生活又充满了期待

多么希望有你

这么一个“心灵的伴步者”(何其芳语)

相遇，相知，默默相伴

这人世间啊

就是我的天堂

我的鸟儿

我曾经(在电视上)看到

有一种蛇

它们生活在海中的孤岛上

潜伏在树枝或岩缝中

等待着经过的鸟儿落脚

随时发起致命的一击

它们就这样消极地活着

为了节省能量而

一动不动

有的就这样一直到饿死

烂掉，风干，最后只剩下

盘踞的白骨

对于爱情，我就像这么一条蛇

在等待中渐渐老去

就算最后只剩下一堆骨头

也要保持着这

致命一击的姿势

原谅

“咚咚嚓!咚咚咚嚓!

人生，像一场梦……”

天还没亮

我又被从梦中吵醒

再难入睡

不知是偶然的巧合

还是有意的选择

院子里的那群老太太

又随着这段伤感的音乐

开始了她们的早起锻炼

也许是人越老

越懂得热爱生命吧

想到她们，那么高的年纪

我就原谅了她们

比如

比如，感谢上帝

我们可以长命80岁，或者

100岁。比如，70岁。亲爱的

那时，爱情，对于我们

意味着什么呢?我们

又还能做些什么?亲爱的

青春欢畅的字眼，不属于我们

美好的岁月己被蹉跎

时光一去不复返

徒有伤悲又有何用?亲爱的

日子当然还要过(不过白不过)

白发苍苍的我们，老眼昏花的我们

拖着碎步的我们，是否

每天把主要的时间都消耗在

锅碗瓢盆吃饭穿衣上?

成天为一些小事情吵吵闹闹、唠唠叨叨

如此这般地打发着时光。

天气好时，就搀扶着

到街心的花园里去走一走，晒晒太阳

听等死队员们高声阔气地闲侃

海阔天空沧海桑田地感叹人生?

亲爱的，到了夜晚

我们是否还愿意互相拥抱着

温暖彼此的身体，抚摸彼此

松弛的皮肤和萎缩的器官

并且快乐?

为了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我们已经习惯于彼此分开

鼾声对于我们是幸福的

亲爱的，比如，当我们正年轻

我们是否认真地想过这些

想清楚了这些?

清明

年年清明

我们都要去城南

我爱人的祖父母

埋在城南的山坡上

年年清明

我妹妹和妹夫他们

都要去城北

我们贺家的祖坟

在城北的山坡上

小侄女的日记

我的小侄女

读书有长进

大人没空陪着去放风筝

就乖乖在家做作业

写老师布置的日记——

今天是星期天，天气晴朗

春光明媚

爸爸妈妈和我一起

去广场上放风筝

天上有好多好看的风筝

再加上我们的蝴蝶风筝

就变得更加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