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出路

2009-04-17 09:33赵晓辉
西部大开发 2009年3期
关键词:种地劳务农民工

赵晓辉

金融危机的冲击,大面积的干旱,让400万陇原农民工经受严峻考验。双重压力下,唯有想方设法“自救”才有出路。

大年初一,位于甘肃中部会宁县柴门村的窑沟社,男女老少都集中在村东马路口,敲锣打鼓、放鞭炮、扭秧歌,喜气洋洋地“出新”,迎接新年的到来,然而近不惑之年的村民王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受金融危机的冲击,他打工的深圳一家玩具厂倒闭了,使他不得不提前一个多月回到老家。

“企业倒闭没活可干了,本想着回家还有几亩地种,谁又能想到却遇到旱灾年,现如今去留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王军满脸忧伤地说。

其实像王军这样如此忧愁的远不止他一个人。甘肃省是我国劳务输出大省之一,全省每年劳务输转人员超过400万人。国际“金融危机”造成我国东南沿海一些企业减产、倒闭,当地外出务工农民出现回流趋势,返乡的农民工有20万余人,占全省输转总量的5%。如此庞大的失业群体给当地的就业带来了压力,加之陇原大地又遇旱灾年,这无疑是给失业的农民工雪上加霜,陇原农民工将面临严峻的考验,而这些失业农民工的现状如何?他们的出路在哪里?政府又将如何安置他们?成了人们眼下最为关注的事。

农民工自身的素质是失业的“软肋”

从国家统计局2008年公布的第二次农业普查结果可知,至2007年初,外出务工的1.3亿农村劳动力中,绝大多数仅有初中文化程度;其次为小学文化程度;接受高中教育者仅占8.7%;此外还有1.2%是文盲。

和全国所有的农民工一样,甘肃农民工的文化程度和劳动技能也相对较低,而且大多都是中年农民工,无疑难抵失业潮的冲击,受到的伤害最为严重。

在西部农村基础教育落后的同时,职业教育极为缺乏。因此,农民工在就业市场上的选择余地十分有限,只能进入制造业、建筑、运输、煤炭采掘、环卫、餐饮等对文化程度和技能要求不高的行业。这一切都成为全球金融危机中大量农民工失业、无奈返乡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春节刚过,在华亭县举办的机械加工培训班上,图纸应该怎么看?车工、钳工究竟是干什么的?这些实用知识吸引了众多返乡农民工。今年30岁的徐伟是春节前返乡农民工中的一个,他只上过初中,原是广东东莞一家汽车配件公司的焊接工。由于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订单锐减,公司用不了那么多人,组织了一次考试,没通过的就被裁掉,徐伟失业了。像徐伟这样的例子非常有代表性。据调查,到2008年底,华亭县每年有3万农民到全国各地务工,高中文化程度的仅有500多人,初中文化程度的有1万人,小学文化程度的有⒈3万人,其中接受过培训的仅过1万人。为此,华亭县快速反应、积极应对,及时抽调劳务办10多名工作人员奔赴全县10个乡(镇)和石堡子工业园区的117个村和社区,对返乡农民工进行了调查摸底,建起了劳动力资源信息库。针对“返乡农民工缺乏新的技术,有了新的技能他们就能找到新的岗位”这一特点,县上深入实施“百县百万农民培训工程”、阳光工程、扶贫工程等项目,采取“三点一退”(个人掏一点、财政补一点、培训机构缴一点,未就业个人所交费用全额退还)的办法,在县农民职业技能学校新设了电子装配、钳工、煤炭开采等专业。大力培训农民工,让他们能够及时“充电”,快速“强身”,再加上国家和地方上对广大农民工政策的扶持,农民工抵御各类风险的能力普遍会提高。

失去土地断了农民工的“后路”

夹在匆忙回家的人流中,春节前赵宝忠终于回到了阔别3年的静宁老家,但赵宝忠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在为来年自己的出路发愁。赵宝忠曾在温州市一家服装厂打工,装货卸材料一月下来收入千余元。“到了去年10月份,服装厂生意就不行了,工人们(很多是农民工)都回家了。”赵宝忠说,服装厂老板原想临近春节工厂生意可能会好些,但是没想到,春节临近,订单并没有多少,只好裁了他在内的20余人。“自己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可就是不会种庄稼”赵宝忠这样评价自己。这个春节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在家不会种地,外出无处打工,以后怎么办呢?

甘肃皋兰县农民工王义一说,他已经外出打工6年多了,现在连自家的田头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种地了。从浙江返乡的张掖市农民工赵清欲说,现在他们也很苦恼,自己是农民,可又不会种地,连犁把都没有摸过,村里的年轻人也不愿意种地,这样下去农民都会断档的。“老人骂我们逛野了,我们也觉得自己像个游子。”赵清欲说,虽然国家有很多惠农政策,但是农业的收益还是太低,留不住年轻人。过完春节如果再无处去打工的话,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赵清欲有些无奈。

赵宝忠等十几个农民工虽然不会种地,但家里总还有些地可供他们来种。雷旭明则不同,这个通渭籍的农民家里原先有20多亩山地,5年前,他到上海打工时就把土地转包给别人了。谁想到市场变化会这样快,他会种地,但是发愁回家无地可种了,因为转包之前和人家签了10年的转包合同,土地肯定是要不回来了,恐怕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雷旭明如此担心地说。如果说雷旭明的无奈是有地难种的话,张明则连这点指望都没有了,因为他家的地在修路和城建中被征用完了。张明是甘肃榆中农民,他说,现在自己只有用征地补偿款修建的几间大瓦房了。当初征地时自己想,这辈子总算不用种地了,再不用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可这几年看到国家惠农政策越来越多,村民种地收入越来越好,走南闯北的张明心里突然空荡荡的了。“现在才明白,多好的房子都只是一个外壳,地才是自己的依靠,无地永远无根。”

笔者通过调查,还发现许多“新生代”(1980年后出生)的农民工不会种地。放下书包就进了工厂,和城市的小青年一样,不知道种地是什么概念,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城市里的外来务工人员。文县中庙乡麒麟寺社主任周吉民说,这些年轻人既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

他们的行李大部分还放在原来打工的地方,还是希望春节后能有机会再出去。虽然返程渺茫,但是这个愿望,对赵宝忠、雷旭明、张明这样的农民工来说从没有动摇过,继续外出打工的念头在他们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他们好像和属于自己的土地失去了缘分,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失去了土地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旱灾给农民工雪上加霜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陇上农民工原以为回家种地就可以躲过金融危机带给他们的不幸,没想到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由于受暖冬现象影响,甘肃省各地气温普遍偏高,河东及中部地区持续少雨雪,气温持续偏高,土壤失墒进一步加重。庆阳、平凉、天水、白银、临夏东部、陇南东北部等地雨雪比常年同期偏少3~9成;党河、讨赖河、黑河等河流来水呈减少之势,当前来水量较多年同期偏少3~8成;渭河主要支流散渡河、葫芦河及泾河干支流来水持续偏枯4~8成。全省以灌溉为主的29座大中型水库蓄水8.2亿立方米,比去年同期少蓄1.05亿立方米。一些地方由于降水相对较少,导致水窖蓄水不足,加之冬季干旱造成一些小溪、山泉、土井等水源水量减小,因旱,全省春播地受旱1340万亩,占计划春播面积3200万亩的42%,冬小麦受旱556.8万亩,占播种面积的60%;因旱导致35万人、37多万头牲畜发生饮水困难。

另据最新卫星遥感资料显示,陇中北部、陇东西北部、天水局部有重旱,除甘南、临夏南部地区外,省内其余地区有轻到中旱。资料显示:区域重旱面积为4.62万平方公里,中旱面积2.96万平方公里,轻旱面积2.62万平方公里。庆阳西北部、平凉西部及陇西等地0~50厘米土壤相对湿度在60%以下,有旱象;陇中北部、陇东大部、天水东北部及陇西、礼县、两当和舟曲等地比常年同期偏低5~15个百分点,是2005年以来较差的一年。

“以前虽说旱了点,可每年春上都能把种子撒到土里边,年末还能有点收成,像今年这种情况,恐怕下种很难,我们这些外地打工失业的人本想回来继续种庄稼,现在看来,种庄稼都很难了,我们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着落。”从深圳打工失业返乡的王军如是说。像王军这样的农民工,他们想种庄稼,却被旱灾挡住了去路。

笔者在调查中发现,在会宁县,像王军这些居住在沿川的人们,相对来说情况稍好一点,县上正花钱用推土机平整部分土地,准备提灌浇水,缓解旱灾带来的压力。而那些居住在大山里边的人们,远远比不上王军他们。

村民李武无奈地说:“什么时候能平整完?什么时候能浇水?什么时候能播种?目前看来还很遥远。”

笔者在调查中还发现,在会宁县,像柴门村这样能享受水浇地的村子并不多,而且现有的水利基础设施均已老化,要重新浇水种地,工程量还很大,更何况大部分人种的还是靠天吃饭的旱地。

解决农民工问题的关键是什么

面对农民工遇到的尴尬局面,甘肃劳动保障部门正积极开展实现劳务输转的“四个调整”工作:一是实现地域调整。在继续稳定东部沿海地区劳务基地的基础上,大力实施“东稳西进”战略,积极开拓新疆、青海、西藏、内蒙古等受金融危机冲击较小的西部地区劳务市场,组织引导农村劳动力到这些地区务工就业;二是实现产业调整。在继续保持第二产业务工规模的基础上,大力实施“保二增三”战略,即引导农村劳动力向家政服务、商贸流通、基础设施建设等第三产业转移;三是实施岗位调整。大力实施“岗位提升”战略,通过加强技能培训,引导农村劳动力由体力型向技能型务工转变;四是实现就业时间调整。大力实施“反季节务工”战略,引导农村劳动力转变观念,避开春节返乡高峰,利用元旦、春节时期岗位空缺多、待遇较好的有利时机,获取就业岗位。

调查中笔者发现,庆城县劳务经济在改变农民观念、丰富培训形式、创新输出方式方面实现了一个历史性的变化。

农民工的就业观念从“窑洞文化”到“打工文化”转变。过去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两个月过年、三个月种田、七个月干闲”的传统生活方式正发生慢慢的变化。

庆城县组织政府工作人员深入农户,向农民宣传外出务工的好处,讲述“出去一个劳动力,等于多种10亩地”和“一人输出,全家脱贫”的事实,并让出去务工的人员现身说法。熊家庙办事处组织劳务输出带头人张彦忠、土地集约经营大户杨顺发等典型组成劳务经济报告团,深入乡镇、村组举办专场报告会。如今,在庆城县,外出务工1年以上人员已占到输出总数的50%。由“候鸟式”输出转为常年输出,还有相当数量的农户举家迁入城市。

由于农村劳动力缺乏职业技能,外出求职成功率不高,不能适应就业岗位,一直是制约农民劳务输出的重要原因。为此,政府对农民工的培训从“体力型”向“技能型”转变。庆城县设立专门机构和专门人员,统筹组织管理农村劳动力转移培训,每年投入500多万元,用于农村劳动力转移培训。培训基地达30多个,有近40个工种。今年,全县通过各种途径培训的农民超过3000人。

庆城县还在乡镇设立培训中心,方便群众就近参加培训,培训时间充分利用农闲季节,重点设置了美容美发、餐饮服务、建筑加工等课程,对青年农民进行“定向”和“订单”式职业技能培训。玄马镇政府派工作人员深入到村组给农民进行“小灶”式培训,重点开设了生猪、肉牛、肉鸡等养殖专业和服装缝纫、农机维修、电气焊等专业培训班。通过专业技术培训,务工人员劳动技能和就业竞争力得到提高。驿马镇一次性为东北一家重工企业输送16名技工,从事机械加工;南庄乡向东莞电子公司输送69人,从事电器生产。

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史勇经过培训,从替别人做钢门钢窗干起,一直到拥有自己的门业公司,生产出10多个系列、30余种类型的防盗门,产品销售省内外大中型城市。30岁刚出头的史勇感慨地说:“没有10年前的培训机会,我可能现在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通过对多年劳务输出经验的总结,庆城县农村劳动力输出方式,悄然实现了由“游击队”输出到“集团军”输出的转型:前几年,近80%的务工者通过亲友、熟人介绍;今年,只有25%的务工者通过亲友介绍,近50%的务工者则是通过有组织的劳务输出的。

培育劳务品牌,发挥品牌效应,依靠品牌促规模,是庆城县有组织劳务输出的一大亮点。庆城县每输出一名保安,每年净挣工资6000多元,相当于10亩田的收入。两年来,庆城县输出的保安人员收入4000多万元。目前,“庆城县保安”、“庆城县创汇人”已经成为响当当的劳务品牌。

庆城县还形成了县、乡、村三级农村劳动力阳光工程工作网络,同时,在政府及部门驻外省机构建立了劳务信息收集反馈制度,及时把劳务信息发回县内。县劳动保障部门采取手机“短信群发”形式把劳务信息传递到乡村劳动保障事务站(所)工作人员,3小时内传递到农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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