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戏剧的冲突和情境

2009-04-15 08:10马岱山
艺术教育 2009年4期
关键词:戏剧性格命运

马岱山

人类对于戏剧规律的认识正如对一切事物的认识一样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古希腊时期认为戏剧是意志的冲突;文艺复兴时期戏剧的表现手段多样化,戏剧成为一种人类认识自身命运的形式。基于这样的创作现实,戏剧理论研究需要扩展自己的视野,以科学的态度和方法去寻觅戏剧的本质规律,最终使戏剧在艺术领域中以独具一格的成熟形态走入人类的精神世界。

一、戏剧冲突和情境互相照应

把意志冲突作为戏剧的本质,千百年来得到人们的承认,冲突的社会性和情境的对抗性发展为一种戏剧观。然而这种观点却把人的既定命运忽视了。如今,我们迫切需要一种触发而又制约着人的行动的阔大、深邃及闪烁着命运之光的戏剧性因素的关怀。

黑格尔在他的《美学》著作中给予了情境在艺术中的重要地位。他认为:“艺术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寻找引人入胜的情境。”对于情境和戏剧的契合,黑格尔又说:“分裂和由分裂来的定性终于形成了情境的本质,因而使情境现出一种冲突,冲突又导致反应动作,这就形成了真正动作的出发点和转化过程。所以情境是本身未动的普遍的世界情况与本身包含着动作和反应动作的具体动作这两端的中间阶段。”由此可见,情境对于动作的发生和发展起着前提性的作用。到了布莱希特,戏剧就被认为是一种科学的方法,剧院是检验人类在特定情况下的行为的实验室。大多数这类戏剧的前提是“如果……事情会怎样?”于是,一切戏剧行为都成了某种情境下的行为,情境成为了行为的根基。而对一个戏剧作品的合理性与必然性的检验,也是看其中出现的情境的宽泛性和其潜在的深度。于此,戏剧几乎成为了一种对情境的再现。无论是现实主义之作还是现代派作家的作品中对于情境的创造都是非常重视的。他们都力图将人物的行动置于一种大的情境之下,似乎一切行动都是被规定了的,从而以戏剧的方式显示出人在命运面前的渺小和无能为力。戏剧永恒的主题是人自身,情境是人类给定的命运,冲突是人类反抗的显现。没有情境,冲突就失去了对象;没有命运冲突,情境只是一片死寂,因而也不能再称之为戏剧情境。但是,就此把冲突归结为戏剧第一要义是失之偏颇的,这会把戏剧导向一种单纯的战斗状态,而失去了一种背景、一种底蕴。如果说冲突使戏剧呈现活力,那么情境就使戏剧具有深度;冲突是跃动的波浪,情境是孕育和承载波浪的大海。

二、情境和冲突密不可分

谭霈生先生在《戏剧艺术的特性》中认为:“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情况、特定的关系,这三者相互联系,构成特定情境。”

所谓特定的环境,意指剧中人物所处的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它规范着人物的行动,使行动显出独特性。特定的情况是指剧中人物所面临的特殊事件,针对事件、人物选择自己的行动。特定的关系也就是在戏剧中出现的人物与人物之间、人物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在这些关系中渗透着人物性格,而性格本身的灵活性以及性格与性格之间的碰撞是戏剧性行动的基础。因此,情境由其自身的内涵决定了它和冲突息息相关。

我们知道,戏剧中的冲突可以分为几个类型。第一种是表现人和自然力量以及人和神的冲突。在这时,情境常显出一种既定的险恶性,人在现实中的失败似乎是注定的,但正是这种结局衬出冲突的戏剧性,而情境又是形成这种冲突的土壤。第二种是由个人与社会之间的不协调而产生的冲突。这种冲突和情境中的特定关系联系紧密。第三种是人自身的心灵冲突,这是一种最深刻的冲突。这种冲突依然由人的行动来实现——即人的现实行动对人的心理旨趣的破坏由此产生的痛苦。在这里,情境表现为人的性格、道德观、所面临的选择,等等。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冲突和情境密不可分,并且认识到“有力的情境是展开冲突的机缘”。因为一个充满戏剧性的情境是冲突得以发生以至发展的基础。这就是特殊的环境塑造着特殊的性格,特殊的事件考验着特殊的性格,特殊的人物关系发展着特殊的性格,最终,当矛盾无可回避的时候,特殊的性格便选择特殊的行动,冲突因而形成,戏剧因而扣人心弦,从而对人的灵魂发生作用。

三、戏剧情境的独立品格

现代派戏剧出现以后,情境的设置更受到剧作家们的重视。因为现代派戏剧的创作者们认为情境自身比冲突更具深刻性。人类进入20世纪以后,人们的痛苦更多地源发于生命自身,而不仅只是对于外部世界的需求。特别是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以后,人们对行动的意义也发生了怀疑,对抗不再表现为外部动作,而是在一种平静的表面现象下的内心狂澜。这是一种对整个现象界的疑惑和承受,这是上帝和心灵的最激烈的较量,在一种相互的沉默和最终相视微笑的和解中,我们感到了一种生命最深沉的悲凉。这种意蕴深含在梅克林特的《盲人》、辛格的《骑马下海的人》、尤奈斯库的《椅子》、贝克特的《等待戈多》等剧作中。而这些剧作的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行动的弱化和情境的强化。情境的展现就是椅子命运的展现,而这种命运本身包含了极大的戏剧性。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梅克林特的《盲人》得到印证。《盲人》全剧几乎没有冲突,从头到尾,作者所竭力营造的就是一种末日中无望的情境。那些被一个教士引领出来的盲妇、盲女和盲老头是陷入绝境而又找不到出路的现代人类的象征。在这些人中间,意志早已衰退,他们唯一的行动就是等待,等待那个能给他们引路的教士,而最终我们知道他们所苦苦期待的教士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整部戏唯一放射着生命光亮的是剧终时,婴儿的那一声撩人心扉的啼哭。于是,情境在这部剧中就成为了主导力量,它是剧中人物合理性和深刻性的依托,是再现剧作主旨的强有力的手段。面对上述的戏剧现象,显然“冲突说”是不好解释的,必须寻求其更接近本质的因素,于是情境显现出了独立的品格。

历史走到了今天,当我们以一种更加广阔的视野来审视戏剧时,我们明白冲突是需要前提的。前提充分,冲突才能无碍地发展。情境作为一种定性的现实铺垫着戏剧的根基,它是一种命题,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解题的方向。情境是一种内蕴极深厚、承受度极博大的基础,它作为一种外因,触发人物的内心活动并使人物产生特定的动作,最终爆发冲突,从而完成一个特定的情节,以达到作者的创作意图。如果说戏剧诸要素在一个剧作中共同组成了纷繁、玄奥的谜似的世界,那么情境就是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的钥匙。总之,是戏剧的诸要素组成了一个具有生命力的戏剧整体,而情境就是承载着这个灿烂的生命驶向彼岸的航船。

冲突在剧作中是重要的,而情境是冲突的前提。

作者单位:大庆话剧院

(责任编辑:徐良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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