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生活

2009-04-13 05:29田艳红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09年11期
关键词:学农田埂小马

前几天从广播里听到要在中学开设劳动技术课的消息,一时间思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蔓延开来。

我是1973年9月升入高中的,1975年7月毕业。与现在的高中生相比,我们的幸福指数一定高出八十到九十个百分点!我们的作业一般在学校就能做完,这且不说,每学期都还要去工厂或农村劳动一月二十天。那时候,好多学校都有学工学农基地,学校每学期都会按计划安排学生去工厂或农村劳动,又叫做“开门办学”。我们太原五中的学工基地有山西第一机床厂、太原塑料厂、水利机械厂和电话机配件厂等;学农基地是小店区的大马村、小马村。在各种各样的劳动中,我们不仅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强壮了身体;还掌握了多种劳动、生活技能,尤其是锤炼了思想和意志。

学工时,我们像真正的工人一样每天带着饭盒按时上下班。记得在机床厂学工那次,我被分配到电工班。每天上班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整理卫生:洒水、扫地、擦桌、整理工具物品等。我的主要工作是跟着师傅去工人家里安电灯。师傅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腰上挎着一套用上等牛皮制成的十分精制的电工工具套,里面插着电笔、改锥、钳子、电筒等什物,肩上扛把梯子,神气得很!我则挎着一个白色帆布做的大工具袋,里面装着圆木、钉子、镙丝、鎯头、灯口、灯泡、拉线盒、电线等东西。刚开始主要是给师傅扶梯子,递工具、物品等,后来就上手做一些简单的事,比如用钳子去掉电线头上的胶皮、用改锥拧镙丝等,几天下来就掌握了安装电灯的整套程序。从那以后好多年里,但凡家里、办公室、宿舍等处电灯出了问题,都是由我来修理。这以后的数十年里,我常常自称是“八级电工”(八级是当时工人等级的最高级别)。没活儿的时候,我会跟电工班班长打个招呼,然后去看别的同学干活。一个秀秀气气的女同学是车工,长长的辫子被塞进工作帽里,站在庞大的车床旁,用一种坐式大老虎钳夹住零件,机器一开动,就有很细很细的钢丝打着卷儿被切出来。她还会时不时地用一把精美的卡尺一会儿量量这儿,一会儿量量那儿,真个是英姿飒爽!一个文静内向的男同学开一台冲床,一按电门,安着钻头的电钻就呼啸着高速旋转起来,在钻头与零件接触的一刹那,呼啸声一跃而为咆哮声,惊天动地、惊心动魄!把我惊得目瞪口呆。再看稳稳把着操纵杆的男同学,真个是大将风度!心有余悸地来到钳工组,就是别一番风景了。钳工这活儿特别细致,好的钳工个个心灵手巧。只见一个女同学两手捏着一个车镙纹的丁字型工具的两端,正小心翼翼地在一只镙母里做水平圆周运动,满面愁容。我问怎么了,她说镙纹车斜了,而且还滑了扣,师傅让她重车。我接过来想帮帮忙,结果,千小心、万努力,可倾斜的镙纹依然,滑扣依旧。叹息着来到电镀车间,穿着工作服的同学从冒着一股酸味儿的水池里捞出一串闪闪发亮的零件向我展示;靠近车间门口的地方,有同学正在用电焊枪焊着什么,火花四溅……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同学们多能干呀!

在农村,我们像农民一样扛着农具上下工。我们开荒、翻地、松土、间苗、锄草、踩田埂;我们蹚过稻田,下过菜地,钻过树林;我们能分得清蔬菜、野菜和杂草,懂得什么叫间作套种以及这样做的好处;我们会用镢头、镐头、锄头、铁锨等等农具。

有时,我们被派到村头的小树林锄草。我们会一边锄一边唱着“解放区呀么嗬嘿,大生产呀么嗬嘿……”、“红米饭呀么南瓜汤哟嘿喽嘿,挖野菜呀么也当粮喽嘿喽嘿……”就这么一边锄一边唱,引得公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听我们的歌声。有时我们被派到大田里踩田埂。这活儿没多大技术难度,就是横着站在田埂上,双脚并拢,一点一点平行向左侧或右侧挪动,目的是把田埂踩结实。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脚下那么挪着,双手闲着,眼睛可以自由自在地观风景,可时间一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风景看完了,脚下的田埂却似乎没有尽头。挪着挪着腰酸了,腿困了,脚不听使唤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屁股上那两块肌肉又酸又痛!有时,我们被带到菜地里间白菜苗,开始是蹲着间;腿实在麻得不行了,就跪着间;膝盖疼得不行了,再蹲起来间,滚得浑身是土。有时我们去翻地,大家一字儿排开,一声令下,个个争先恐后挖过去,谁也不甘落后。一开始我还是挖一锹直一下身,后来发现这样很快就得被旁边的同学落下,就再也不敢直腰了,汗水流到眼睛里也顾不上擦,心里下定了决心,只要不一头栽倒,就绝不能被落下。当终于和旁边的同学同时翻到地头时,我擦着眼里的汗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干得最多的,是在玉米和大豆套种的地里锄草。从玉米只有一拃高,一直锄到没过头顶。我不仅学会了“前腿弓后腿蹬”,而且学会了换手锄!就跟挑水会换肩一样,是个挺了不起的技术。我可以一会儿左手放在前面,一会儿右手换到前面,锄五六下迈一步,脚印疏密有致,那活儿漂亮着呢!我还学会在收工时用小石块或瓦片把锄头上的泥土刮掉,让锄头锃光瓦亮的,特别好使。

我们在农村并不单纯就干点农活,还上文化课。尤其到了后期,学校越来越有经验,学工学农已不是单纯的体力劳动,而是开门办学。1975年5月12日—6月28日在小马村为期47天的开门办学过程中,我们每天上两节课,内容有语文、政治、物理、化学。早上6点起床,6:30—8点上课,8:20早饭,9—12:30下地干活,12:40午饭,下午3—7点劳动,晚饭后每周政治夜校一次、党团活动一次。从6月24日开始实行半天劳动制,每天上午参加劳动,下午考试。

我们的课堂有时在麦田、稻田或粪堆旁。又高又黑又胖的数学彭老师在那里教我们拿着一人高的大圆规丈量土地、教授立体几何,计算千粒重;在仓库前的场地上,又矮又黄又瘦的化学王老师教我们用风化煤等原料按比例配制腐殖酸肥料;在气象站,我们仔细观察风向标、量雨器,观看气象员采集气象数据和向天空施放乳白色气象气球的全过程;在大队会议室里,我们进行政治学习。在我1975年5月13日、28日和30日三天的日记中分别记载了小马大队党支部闫福作报告,小马大队党支部副书记闫根贵同志上党课,小马大队团支部书记贾宝玲同志上团课,6月3日小马村的王师傅还给我们讲家史,忆苦思甜等内容。我还清楚记得,音乐李老师背着手风琴来教我们唱《河边修起电灌站》。

在生活方面我们也受到了多种锻炼。我们都是自己背着被包、提着洗漱用具和学习用具参加学农活动的。到村里后,被分配到农民家里住。有一年我们住得相对集中,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村里的水井打水。先用一根长木杆挂上水桶伸进井里,等水灌满后把水拔上来,然后挑回去。路过一处男同学住的地方还要停下来高喊几声“到点了,起床吧!起床喽!”听到回应,再继续往回走。回到院里把每一个同学的脸盆和牙缸里都倒满水,再喊她们起床梳洗。有一年我们三个女同学住在一起。一天半夜,我突然又吐又泻。身子单薄的张素英摸黑出去叫醒房东,又去村里请来大夫,再回去取药、找开水,一连折腾了好几趟。虽然毕业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但这份情意我永远记在了心里。

我们的业余生活是丰富、愉快的。不上课的晚上,同学们围坐在大炕上,有的打扑克,有的观战,有的钩花,有的织毛衣,有的聊天。为了和村民联欢,一帮女同学还排练了舞蹈《洗衣歌》,我在里面女扮男装演炊事班长,为此还专门回市里借军装和围裙跑了一趟。不夸张地说,那时的我们个个都是多面手,生活能力很强的。今天,我的同学们无论是在一线工地劳作还是在国外打拼,无论是在医院行医还是在学校任教,无论是在机关当干部还是商场打工,个个都是骨干,个个独当一面。我们当中不乏博导、教授、主任编辑、商企精英和优秀管理人才。

现在似乎许多人对当年的学工学农或者叫开门办学颇不以为然,可我觉得挺好。通过劳动不仅丰富了我们单调枯燥的课堂学习生活,调节放松了我们紧张的情绪,更重要的是培养了我们团结协作、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锻炼了我们的思想,磨练了我们的意志,强健了我们的体魄,尤其锻炼了我们各种各样的能力,成为一个全面健康发展的人!联想到现在许多中学生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而他们将要成为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真是忧心忡忡。

好在中学要开设劳动技术课了。我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教育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年高瞻远瞩提出的教育方针,在今天意义尤其重大。

田艳红,武警太原指挥学院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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