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表哥的公司招聘了一个卡车司机,是通过熟人介绍来的。他是位在深圳公交公司开车技术很有名的老师傅。刚到美国,他还没有美国的驾驶执照,准备最近去参加考试。表哥是公司的总经理,为了关照我们,就叫那位师傅住在我的家。当然,每月少不了我们500美金的房租收入。
师傅叫张玉杰,河南人,40多岁,看上去很精神也很健谈。
那天,听说我的儿子也正在为驾驶考试做准备,张玉杰就滔滔不绝地向我儿子说起了他那辉煌的与汽车的不解之缘来。
1978年参军,他在部队当过驾驶员,驾驶教练员、驾驶理论教员,与汽车驾驶打了20多年的交道,撰写过好几本通俗易懂的驾驶教材在全军甚至在全国推广使用。
“如果不是我开车技术好,赵总也不会聘我过来”——他自信地说。
儿子虚心地向他请教。他说,关键是起步停车等动作要领要干净利索,老师看你熟练地运用这些动作,就会给你高分。
“我告诉你几个口诀,那是我在20年前编的,肯定对你有用”,“左脚踏,右手挂,按喇叭,松手刹,左脚慢抬、油门稳加,把好方向眼看前方。”他手舞足蹈又眉飞色舞地说。
儿子是来美国后才开始按照加州的交通规则学习驾驶的。按照张师傅的指点,在我的陪同下,儿子在考前做了最后一次练习。第二天,儿子的驾驶考试居然顺利地通过了。
加州的DMV考试非常严格,通过了加州的DMV资格,就可以在全美国通用。而其他州的驾照却不一定能在加州使用。参加DMV考试要先经过笔试,因为加州移民较多,试卷有英、中,韩、目、意、德,西班牙文的。笔试的内容主要是加州的交通规则,任何在加州年满16岁以上的,无论是老人或是学生都可以参加考试。如果笔试一次不能通过,你还可以接着再考。只有笔试通过后才可以申请路考。
张玉杰到洛杉矶第三天,就通过了笔试并如愿如愿以偿地预约了路考的时间。
在我收取他每小时15美金的陪练费用后,他用我的车熟悉了那些与中国大陆不同的交通规则,还有英语的路考指示用语等。
张师傅的驾驶技术的确非常好。“你一定要学会这些英语指令用语,这很重要。”我把我曾经用过的上面写满了中文发音的那张指令纸递给他。
“来副疼(左转)、瑞爱疼(右转),腰疼(调头)、文秀(雨刷)前进来伏特烂(换左线)……”我经常听见张师傅在流利的朗读那些指令。
预约考试的时间到了,张玉杰满怀信心地排到了考试的车队里。张师傅问我是否应该提前给考官“塞个红包儿”?“绝对不行!”我告诉他。因为DMV的考官每个人都很敬业又严格执法。按美国的法律,一旦你告发了他,那是要判刑的。谁也不会因为这个丢掉信誉或是进监狱或是丢掉饭碗。我告诉他最好是能遇上那个胖“老美”考官,他态度比较和蔼,因为我那年就是在他的“手上”通过的。千万不要遇上“老中”。听人说那些“老中”考官对国内来的人都怀有“刻骨仇恨”,我那年两次路考都是他们没有叫我通过的。
“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嘛!这是我三次考试的经验。
很幸运,张师傅的考官就是那个胖“老美”。
完成那些路前项目之后,胖老美说一声“勾”,张师傅自信地上路了。
我和表哥到DMV旁边的“考后停车区”那里等待。“张师傅肯定会过的”,表哥蹲下身来,点着了一支烟,轻松地对我说。
表哥的那口烟刚刚吸进肚子里,还没有来得及从鼻子眼儿里冒出来,张师傅的车已经回到了我们的面前。
“坏了”我和表哥同时叫出了声。
那胖“老美”用英语告诉我们,说张师傅的车一起步,从旁边的DMV办公大厅里正好出来两个人向这边走来,张师傅却没有停车。
“你,了不起,大错!人会死的。”胖“老美”微笑着用很不熟练的中国话向张师傅说,然后同样儿微笑着在那张纸上画了个大大的“X”。
“这也算?我觉得还没有开始呀!况且那两个人离我还有八丈远呀!”张师傅瞪着大眼睛十分不解。
一个星期之后,那个瘦“老中”用带有和张师傅一样的家乡味儿的“国语”在“考后停车”的那个地方气呼呼地对张师傅说“你以为这是在国内?黄线是你随便压的吗?”然后同样气呼呼地在那张纸上重重地画了个大大的“X”。
又是一个星期过后的一天,那个290磅左右的“老墨”女考官在“考后停车”的地方非常耐心地跟张师傅说了许多许多话,尽管张师傅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但是他看明白了她划的那个“X”。
又一个星期的那天来到了,考官是个很漂亮的身材极好的亚洲女人。
上路之后,张师傅为了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也为了套套近乎。非常谨慎地问那考官:
“请问您是中国人吗?”
“不是,我是ABV”,她用流利地“国语”微笑着回答。
“什么是ABV呢?”
“A就是美国,B就是出生,V就是越南人。”
“哦,那如果是在美国出生的中国人,那怎么说呢?”
“那就叫ABC,C就是Chinese。American Bern Chinese”
“那您的中国话怎么会说得这样好呢?”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是越南华人”。
“您很漂亮,真的。”
“是吗?谢谢!”
ABV笑眯眯地,张师傅觉得她真的很美,“那身材、那长相、那甜美的声音,即使在深圳,这样的女子也是很少见的”,他想。张师傅觉得今天很运气。大约过了10分钟左右,见张师傅不再问了,漂亮的“ABV”指示张师傅把车往回开。张师傅很得意,以为考试提前结束了,这次终于可以顺利地通过了。
还是在那个地方,“ABV”笑眯眯地告诉他说,“你不能在路上和考官聊天,你犯了一个大错儿。”“ABV”又再次笑眯眯地给了张师傅划了一个工工整整地大“X”。
张师傅此刻觉得她一点儿都不漂亮,说她是个“大脑门儿”。还说要是在深圳的华强北,“闭着眼在大街上随便拽一个,都比她漂亮一百倍”。
从此,张师傅见到考官就紧张,有时紧张得两条腿直发抖。对于考官发出的指令,他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以后每次他从DMV回来,我和太太都不敢问他结果。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听到他说起“DMV”,“驾驶”或者“考试”这样的话。
就这样,3个月过去了,张师傅连续考了11次,还是没有考过。表哥的公司早已招到了一个“老墨”司机,表哥再也没有来看望过张师傅。张师傅不想住在这里了,他说他也没有要读书的孩子,住这样好的学区太奢侈了。在支付了房租之后,张师傅搬到了另一个租金便宜的学区去了。临走时,张师傅对我们说:“我是一定会考过的”。
听说他最近找到了一份在中餐馆里打工的工作,每个星期还是照例到那个DMV去参加考试。
我想他现在怎么的也应该考过了。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