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

文/赵德铭

“咚，咚咚……”，走进一楼门口，张师傅习惯性地走到101室的门前去敲门，敲门的节奏，也是张师傅和李大娘早就约定好了的，“咚，咚咚……”，永远固定的节拍。只要听到这个节奏的敲门声，李大娘就知道是张师傅，这样她就不用急着去开门，以免有个闪失。过一会儿，门轻轻地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沧桑的脸。张师傅对李大娘笑笑说:“今天好吗？”李大娘也笑笑，露出几乎没有了牙的嘴巴说:“好着哩，上班累吧？我没事，你赶快回家吧。”看到李大娘精神很好，确实没事，张师傅才放心地上楼，回到他在四楼的家。

这是张师傅每天必做的功课。

张师傅和李大娘，不是母子，也不是亲戚，只是普普通通的邻居。考虑到她年纪大了，又是一个独居的老人，于是社区就近安排了个邻居帮忙照顾李大娘。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就是每天记着去敲敲李大娘的门，看看李大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社区也好及时处置。社区之所以选择了张师傅，除了张师傅是个热心肠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张师傅每天都能够准时回家，从来不在外边应酬，因为只有这样，才便于每天都能准时去敲李大娘的门。李大娘属于空巢独居老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所以，最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照顾。

当社区找到张师傅时，他欣然接受了。于是，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张师傅总会先去敲敲101室的门，等把李大娘喊应了，张师傅才回自己的家。有时候，路上碰见他放学的儿子，张师傅就和儿子一起去敲李大娘的门，每逢这个时候，张师傅就会让儿子去敲，儿子也已经学会了张师傅的敲门方法，“咚，咚咚……”，不急不慢，不轻不重。门打开了，李大娘看到张师傅他们父子，开心地笑了，摸摸孩子的脑袋，经常还会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来。这些糖果，都是李大娘远在海外的儿子邮寄回来的。

李大娘的身体很硬朗，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情况，却发生过几次小意外。有一次，张师傅敲门的时候，李大娘正好在卧室里接儿子的越洋电话，没有听到张师傅的敲门声。敲了几遍，都没有人来开门，把张师傅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又重重地敲了几次，“咚咚，咚咚！”连一贯的节奏都给忘了。放下电话后，李大娘才听到了敲门声，虽然敲门的节奏不对头，但她知道这是张师傅回家的时间，一定是张师傅，她几乎一路小跑去开门，差点摔了一跤，幸亏只是虚惊一场。还有一次中午的时候，李大娘累了，靠在沙发上养会神儿，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咚，咚咚……”，李大娘兴奋地想，今天这孩子难道没有上班，怎么这时候来敲门啊。她喜颠颠地去打开房门，却是一陌生的推销员。傍晚的时候，张师傅来敲门时，李大娘将这个趣事讲给张师傅听，一老一少，笑得很开心。

那天，因为一个突发情况，张师傅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起去了一个朋友家。黄昏的时候，张师傅习惯地想起了敲门的事，看来今天是敲不成门了。因为走得急，张师傅又忘记了带电话本，记不清李大娘家的电话，无法通知李大娘。朋友却安慰他说，这么多年了，没有敲门就这么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他寻思，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11点多，张师傅他们一家才到家。在楼梯口，看着101室的门，张师傅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敲李大娘的门？可张师傅再一想，觉得有点太晚了，李大娘可能已经睡觉了，等明天一大早再来敲她家的门吧！

张师傅刚到家中，自己家的门却突然响起来了，“咚，咚咚……”，熟悉的敲门声，难道……张师傅赶紧跑去打开了房门，果然是楼下101室的李大娘。

你们没事吧？李大娘急切地问道。今天傍晚，没有看见你家孩子放学，也没有看见你媳妇下班回来，你又没有来敲我家的门，我以为你们家出什么事了，但又没有办法联系你们，真是担心死我了。刚才我听见楼道里声音，就想着是不是你们回来了，所以，赶紧上楼来看看。你们都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赶紧上楼来看看，这么说，李大娘已经跑上楼好几趟了！张师傅的眼睛忽然湿润了。张师傅搀扶着李大娘，将她送到楼下101室她的家中。张师傅临走时，握着李大娘的手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准时去敲李大娘的门。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流逝。“咚，咚咚……”，每天黄昏，熟悉的节奏就会响起。准时响起的敲门声，和紧接着“吱呀”打开的门轴声，让人感到宁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