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去意识形态化倾向之反思

2009-04-05 14:48黄明理刘维兰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09年1期
关键词:创始人哲学马克思主义

黄明理,刘维兰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0098)

马克思主义哲学去意识形态化倾向之反思

黄明理,刘维兰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0098)

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存在显见的所谓价值中立或普世性倾向,其直接目的是去其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性质。这种价值中立论常常被指责为研究者无产阶级世界观和价值观的蜕变,是企图将暂时占强势地位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普世化,因此,它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的自觉表现。笔者以为,这种责难和批判固然不乏其政治睿智,不过,这种断论也许并不能完全揭示问题的症结,甚至还存在着将学术简单政治化的倾向,哲学研究动辄在政治上无限上纲,可能存在着归因偏差之不足,这反而会掩盖问题产生的真正原因或全部客观原因。如果说真理与谬误相互比较而存在、相互斗争是任何思想文化发展都必须遵循的基本规律,那么,即使存在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去意识形态化声音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问题倒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已经成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被视为引领社会思潮的灵魂时,为何还会遭到日益增多的怀疑和否弃?这时,就不能只是去责难、掩盖或淹没这一不谐音,而是要反省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其中一个突出的原因在于:马克思主义传统哲学理论过于强调其阶级对立性或殊异性,在事实上存在着以个性否定共性之不足,以超越之名对其他哲学予以简单否定。哲学的中立论或普世论在一定程度上是对这种不变教条之反动或矫枉过正,而这一反动或矫枉过正又因为应合了建构和谐社会、和谐世界的呼声而获得更多的世俗应和。

我们应当承认,由后人构建的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尤其以权威性哲学教材为典型),偏于强调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哲学观点(对其进行了并不恰当的取舍),同时又强化了其阶级对立性,忽视了其人类哲学智慧的共同性和对其他有益哲学思想的借鉴。这在自觉或不自觉中形成了一种对立思维——集科学性与合理性于一体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具有反科学性和不合理性的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两极对抗,这一形而上学的对立思维不仅导致了对其他哲学有益智慧的拒斥(如传统哲学教材中即便引用其他哲人的思想,也多是否定和批判的对象),也使受教育者或养成教条主义的惰性习惯,或对绝对化了的真理产生怀疑。

受冷战思维的影响,人们习惯将意识形态的排他性(表现为辩护)与包容性对立起来,无限扩大了的排他性挤压了包容性——“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不一致的就是敌对的和要被否弃的”。辩证法所理解的排他性是具有包容性的排他性,奉行的原则是“只要不是敌对或敌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就是能够为我所用的”。这里的关键是要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根本价值原则和具体内容区别开来并区别对待,作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根本价值原则其排他性大于兼容性,作为具体内容其兼容性要大于排他性。

在马克思主义创始人那里,是极其崇尚批判精神的——主张“无情”,如果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性被后人歪曲为只是针对他者,对自身则奉行非批判原则——如常见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的话语,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真理绝对化和原教旨化,人为地构筑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非马克思主义哲学即真理与谬误的两极对立,势必导致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固步自封,扼杀其自我发展的生命力。改革开放已逾30年,这是一个应当有深刻总结和反思的关键时刻,思想解放的呼声渐高,第三次思想大解放运动已经到来,虽然现在禁锢人们思想的主要不是“思想路线”层面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工程的标志性成果——已出版的“两课”教材,教师普遍感到有深度和新意的理论创新明显不足,如《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总体上没有摆脱将《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机械浓缩的痕迹,甚至在原哲学教材里明显表述错误的理论都照搬不误;《思想道德修养和法律基础》同样不过是《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和《法律常识》的简单相加的压缩版。它们存在的共同问题是照搬过去且更加概念化、原则化尤其是政治宣传化——这是低水平的学术泛意识形态化表现,即便有改善也是细枝末节。现在普遍反映高校“两课”教学效果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这不仅仅是教师个体水平上的差异,更是与对现教材的取舍态度和方式紧密相连:那些固守教材内容的教师,无论怎样努力其授课效果都不如那些大胆地跳出教材并联系实际、充分发挥的教师的授课效果好。如果我们不怀疑大学生的评价标准,那么,只能说明了教材自身出了问题,其问题主要表现为从内容到体系的封闭性和内容的贫乏性。

意识形态纵然有其阶级之从分野,但另一方面,它也是一种文化、文明,它同样都遵循着批判继承规律,不能只有批判没有继承,或把批判做实、把继承做虚。现存的各种正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材多少带有这方面的痕迹。马克思主义哲学要完成人类解放的伟大使命,必须时刻保持其开放的胸怀,吐故纳新,以博大的胸襟吸纳人类哲学思想中一切有益的成果。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又具有超越阶级“偏私”的普世主义性质,它在当代人类思想王国里树立了一面进步与发展的旗帜,能够集人类哲学智慧之大成。

哲学去意识形态化倾向同时也是对已被教条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自然本体论和社会本位论思维模式的矫枉过正。现在仍然在流行的观点是,将现主导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材视同于前苏联的教条而否定之,他们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生前没有写过一本系统地论述自己哲学思想的著作。虽然前苏联哲学随着其社会主义制度的消逝已尘封近20年,现仍不断有学者批评我国现有的权威哲学教材有着明显的仿苏性。我们纵然不能简单断论目前占主流的哲学教材是“苏制”的,也不能简单断言“苏制”的就不具有马克思主义性质。然而,值得审视的是,无论是“苏制”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还是中国化了的占主流地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都既不完全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哲学理念的客观再现,同时也未能保持与时俱进的品质——特别是未能充分张显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时代精神。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生前实现了哲学世界观的伟大转变,提出了丰富的哲学新观点,不过,他们并没有建构一个完整的新哲学体系,这就为后人建立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提供了很大自由选择和发展的空间。同时,当年由于受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和重阶级斗争的制约,造就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普遍存在着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哲学观点取舍和理解的时代局限性——这也是自上世纪末在国内“回到马克思”声音渐强的重要导因。这一局限突出地表现在自然本体论和社会本位论思维模式固化,弱化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创始人的实践本体论和对“现实的人”的高度关注,后者可简称为人本论。

自然本体论的哲学方法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之前的旧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之特点,随着马克思实践观确立而建立的新唯物主义更强调以唯物辩证观来把握人类社会(把握它的客观性、规律性和未来发展趋势)。实践概念的提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现对传统哲学超越的关键,为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又被称为实践的唯物主义(纵然新教材里将实践由认识论提升到本体论的高度,仍然还只是形式上的和补充性的,体系结构和中心内容未有根本的改变)。实践的主体是人,因此,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特别强调世界属人的本质、人的本体性和人的主体地位,并将人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视为共产主义社会的根本目标。这就意味着,对人的哲学思考是其哲学的主题——即便是对自在世界的把握也是从其属人的视角去理解的,相反,对纯粹无人的自然主体的哲学思考是旧哲学自然本体论的特点,在马克思看来,那是敌视人的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整个哲学世界观都是围绕“现实的人”来展开的,甚至连时空观都不是单纯的自然时空观,而是以人为中心的社会时空观,即“时间是人发展的空间”(它在人类整体层次上提出了人类解放的命题,在个体层次上又提出了合理支配时间的诉求)。

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旨在为无产阶级的解放而找寻正确的道路,实现阶级解放的基本手段就是革命斗争,为此必须由阶级自发到阶级自觉,形成整体的力量,“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便成为最具号召力的口号。在价值层面必然强化社会或整体的需要和价值而不是个体的需要和价值,社会或整体是目的,个体成为实现阶级目的的手段。这就是社会本位论思维模式。在革命时期社会本位论无疑具有必然性和合理性。

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髓,其生命力就在于它掌握了回应时代主题的话语权。哲学应当再现时代的主要矛盾和直面时代的主要挑战,从世界观、价值观这一最高层面解决时代提出的主要任务。时代的主题总是在不断地变换,虽然无产阶级革命和解放的任务在整体上还远未完成,但在由过去革命与战争的主题转向今天和平与发展的主题时,个人的价值追求的重心和评价标准都与革命战争年代有重大的差异性,如果哲学仍旧固守社会本位论,不去正视、尊重并引导个体幸福追求的价值现实,就会增加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人民的离心力。

在当代中国,阶级解放的任务仍然没有完成,它已不再是以阶级斗争的方式实现,而是具体地表现为通过发展生产力和建构公平正义的制度机制以达到每个个人的解放,然而,在突出个人经济利益追求的同时,又出现了种种与初衷相背离的异化现象。总之,总的价值导向的变化要求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高度关注人,充分贯彻人本论,它不是抽象的人本主义,人本论强调的是:人的主体性、目的性,坚持以人为本,反对以物为本、以权为本;坚持人的发展的全面性和全面发展路径的社会性。要建构马克思主义的人学体系,并将其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体和核心内容。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人的解读是丰富而全新的,从个体与整体、自然与社会、实然与应然等多层面作出了全面的阐发,贯彻了唯物辩证法精神,许多经典论述即使就直接意义上在当今仍然具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遗憾的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人学的丰富内涵被现哲学理论教材枯燥化为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论,进而将人完全物质化和利益化。这种被简单化了的人学观不仅无法应对日益严重的人性异化,为超越异化提供引导,反而强化了人性异化。这里涉及到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文本研究方法选择的科学性和内容选取与解读的时代性问题,文本的解读离开了科学的方法,就可能变成主观任意的解构。哲学理论创新未必一定是要提出某种全新的理论,而在于提出或强调(包括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哲学观点体系或其他哲学流派某些观点的强调)某种对现实有实际指导作用的理论和观点,这同样具有创新的价值。

以理论的彻底性说服人,以人性化的力量感召人,这是哲学大众化的必备要素。“5.12”汶川大地震的救援行动让无数人为之动情、流泪,对同类生命的关爱与奉献超越了个人利益,超越了民族、种族和国界。这就是共同的人性及其力量,它敲击着人们的心弦,升华着人们的良知。可是,长期以来,人道主义哲学被斥之为资产阶级抽象人性论而排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殿堂之外,面对震憾人心的世界性的大救援,对人道主义理论的漠视或否弃显得格格不入和苍白无力。哲学决不是无人的哲学,既是人的哲学,就不能不谈人性和人性的普世性。建设和谐社会需要和谐哲学的指导,和谐哲学又焉能离开对普世人性的诉求?焉能离开共同人性的共鸣、激发和力量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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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5

黄明理(1961—),男,江苏盱眙人,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哲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哲学博士,主要研

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和马克思主义伦理学。

刘维兰(1971—),女,安徽淮南人,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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