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记忆（下）

王　凯

一张航空救国运动中的珍贵聘书

2002年的一天，我在上海最大的古玩城——云洲商厦的一间纸品收藏店铺内发现了一张极有意义的队长聘书，标价1800元。老板是一位70多岁的退休教师，搞收藏已近30年，称得上是纸质收藏品的行家。老板很健谈，他主动向我介绍说，这张队长聘书是他在1985年左右收到的，保存已近20年。由于其收藏方向已转向老股票证券，所以要将一些其他藏品转让出去。店主说前几日曾有一位新加坡来的倒家愿出900元买下这张聘书，但由于老板嫌新加坡人太小气，结果双方话不投机，不欢而散。这却给我留下了一个机会，我立刻说：“这是上海的历史啊，不能让它流失到海外。”但我当时也感到这个价格难以接受。心想，新加坡人都嫌贵，估计短期内是卖不掉的，拖一段时间可能老板见无人问津，价格就会好商量许多。

可回来后，我越想越觉得这张聘书的价值非同一般。经查资料，它印证了我的推测。它是反映上世纪30年代，我国以中国航空协会为核心的航空救国运动中留下来的珍贵文物。这种文物如今已是十分罕见。一旦被别人买走，我将后悔之极。

到了第二个周末，由于出差而又被耽误了。第三周的周六，我特地起了一个大早。一路上心里就忐忑不安，不知聘书是否被别人买走。赶到云洲商厦，老板店里已是人满为患，我从人缝中寻找挂在货架上的聘书，但在原来的地方已不见了聘书踪影。巡视整个房间，也没有见到聘书的身影，此时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是当时因为人多嘴杂，我不好说什么，只能悻悻地先走出去，漫无目的地闲逛。好不容易才等到老板店铺中的人逐渐散去，我赶紧走进店铺中去询问：“队长聘书还在吗?”老板冲我笑笑说，“还在”。老板告诉我，因为有记者看了劝他捐给上海历史博物馆，而搞收藏靠的就是以收藏养收藏，如果都捐了还怎么搞收藏。后来老板嫌烦，干脆把聘书收了起来，我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只要东西还在就好办。经再三商量，最后以1000元的优惠价格拿下了这件聘书。

这件聘书时代特征明显，设计印刷都堪称精美，艺术价值颇高。虽已过去70多年，但保存非常完好，只是封套被老鼠咬去一角，但并未伤及里面的聘书，真是万幸。

1935年1月15日，中国航空协会第四次常务理事会议决，在上海举行第二次征求募捐运动。时任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为征求队总队长。运动要求扩大征求新会员，继续扩征会费及劝募航空救国金。总队长办事处仍设在八仙桥青年会内，下面分总务、财务、征求、募捐、宣传五个股；并由总队长聘请社会各界各机关各团体及各学校领袖477人担任征求队长，再由各队队长提请热心有力分子1200余人为副队长队员协助进行。这次征募运动规定总目标为征求会员十万人，劝募航空救国金一百万元，这在当时算是一笔巨大的款项了。

中国航空协会为确保整个运动在规定的时间内顺利完成，将重任分别确定到了每一个征求队队长的身上，在征求队队长须知第5条中，对各征求队队长的具体工作目标以及时间期限都做了明确具体详细的规定：如将时间定为每半个月为一句，要求每队每句须新征普通会员80人，每人会费2元，半年合计1920元；新征特别会员15人，每人会费10元，半年合计1800元；新征赞助会员2人，每人会费50元，半年合计1200元；每2个月新征永久会员1人，会费500元，半年合计1500元；折成半年的总成绩目标是征求新会员1000人，会费50000元以上或募捐50000元以上。其进度每半个月须向总队长办事处报告一次。由此可见，当这个征求队长绝非是花架子，责任犹如泰山、重任在肩。

至于加入航空协会的会员门槛，在中国航空协会上海市第二次征求会员办法中这样写道：本会征求会员与其他团体不同，会员资格绝对不加任何限制且事关航空救国，凡属国民，均应踊跃参加，努力赞助。所以，中国航空协会是男女老幼均能参加的。尽管人会不设门槛，但航空协会仍要求申请八会的市民在填写入会书时，必须先阅读印在人会书背面的入会简章，申请人可在读完简章后再自行决定是否入会。运动开展后，国内各地都有同胞直接汇款到航空协会要求加入为各种会员，足见民众对航空救国运动的热烈拥戴和支持。

这次运动于3月1日起开始征募，原定为6个月完成，但由于当时经济不振，民生受到影响，虽经各队热心努力推进，最终仍然是靠延期完成的。

这张“队长聘书”正是这次征募运动中477位队长聘书中的一张，编号为356号，队长名为陆文韶。当时能被聘为队长的都是在社会上具有相当地位的精英名流。如院校队队长是当时的复旦大学校长李登辉；电影队的队长是著名影星蝴蝶；烟草同业队队长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老板简玉阶；其他队队长如章士钊、章乃器、刘海粟等均是当时社会上颇有声望的人物；而陆文韶则是上海武术界的著名教头。

如今看来，这类已70多岁的“队长聘书”可谓弥足珍贵，理由在于以下四点：其一、“队长聘书”的数量十分有限(以第一期有227队，第二期477队计，“队长聘书”估计也就在500张左右，因为中国航空协会为求节约，其各种证章聘书是不重复发放的。所以，第一期的队长，在第二期仍聘作队长时，就不会重复得到第二张聘书。)；其二、受聘队长均是当时社会的精英名流，由上海市市长兼征求队总队长的吴铁城亲自聘任；其三、“队长聘书”设计独到、风格鲜明、印刷精美，艺术性强，仅从图案便一目了然它是民国时期与航空有关的文物；其四、聘书是由中国航空协会直接印发的相关于航空救国运动的文物，而今与中国航空协会及航空救国运动相关联之文物已是凤毛麟角了。所以，此“队长聘书”堪称航空救国运动之文物或证书收藏品中的精品，故收藏价值极高。

另从资料中可知，和这次征募运动有关的文物除“队长聘书”外，还应有副队长聘书、入会书(反面印有简章)、会费收据簿、捐款收据簿、徽章、会员证、征求宣传品、奖章、锦标等，而以这次征求会员总成绩目标为十万人计，这些反映当时年航空救国运动的史料总数说什么也应在数十万件。然而我倾心收藏航空史料十余载，除这张队长聘书外，至今未有其它收获，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1933年的《摄影画报》

10年前的一天，我在上海当时一个十分有名的飞虹路地摊市场上淘到这本毫不起眼的小册子。那天看到一个摊位上有6本民国的老期刊叠加在一起，我一看是当时的《摄影画报》，32开大，每本也就40多页。那时也没有刻意翻看其中的内容，就与摊主进行了一番讨价，最后以每本4元的价格全买了下来。不过当我拿回去仔细翻阅后，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当时我已经开始了航空文物的收藏，而这本于1933年9月16日(总407期)由华商三和公司出版的周刊，主要报道的正是中国航空协会于当年9月，在虹桥机场举行上海市第一次献机命名大会场景盛况的。刊中图文并茂，在全部41幅照片中，就有14幅是专门介绍这次献机大会情况的，除每幅图片都配有说明外，还专门用了一页文字对其盛会进行了一些介绍。

这次捐机盛会是中国航空协会成立两个月时在上海发动的第一次募款捐机运动，上海民众募集捐款139万余元，购买先进飞机达18架，为“航空救国运动”打下一个良好的开端。然而关于这次虹桥机场举行献机命名大会的盛况，我仅在一些资料中看到有简短的叙述，有的仅是一笔带过，即使在《中国航空协会会所落成纪念册》中，对这次献机命名大会的文字记述(算是我所看到资料中比较详细的)，也不足100字，所以对这样一次重要的献机盛会的详情知之甚少。

都说一图顶千言，一点不假。有了这本《摄影画报》，立刻让我们对当时献机盛会增加了许多直观具象的了解。这本《摄影画报》中的图片与现有资料中的文字记叙形成有机的对应和匹配，起到了互为补充并相互印证来解读和认知历史的良好效果。

收藏收获

我知道以一己之力实在是力不从心，但值得欣慰的是我目前已经收藏到了200件左右的有关航空救国方面的实物及史料，其中不乏一些较为珍贵的文物藏品。我的“航空救国”收藏虽说有了一些成果，但这离解读与诠释航空救国的全部历史过程及深度发掘其内涵的历史价值还相差甚远。随着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一代老人们的相续辞世，文物史料的作用显得尤为突出，成为研究和解读航空救国历史的最重要的途径。而由于漫长岁月等诸多因素，留存至今的有关文物及史料已是十分稀少，所以，抢救与保护工作之急迫，需要我们的社会共同提高抢救意识和加大保护力度。我当然会一如既往再接再厉，用更大的热情为保护和发掘我们民族航空历史文物而尽最大的努力。(全文完)

责任编辑：新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