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华北市镇发展的缓慢及对近代化进程的阻滞

2009-03-09 03:24刘文智
理论与现代化 2009年5期
关键词:近代化

刘文智

摘要:明清以来,华北地区市镇经济社会的发展比较缓慢,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这就极大地影响了该地区经济合理健康的发展。其市镇经济发展的薄弱,没有形成新型生产关系的条件,遏制了新的生产方式的产生,城乡二元化的两极发展,造成农村和城市的对立,其对近代化进程的消极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关键词:市镇经济;近代化;阻滞

中图分类号:C912.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502(2009)05—0126—03

明清以来华北地区的经济不很发达,究其原由,是因为乡村、市镇、城市没有形成有机的联系和完整的体系,市镇经济社会的不发达,使农村和城市被割裂开来,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受到很大影响。市镇经济不仅是联系城乡之间的桥梁,更重要的是它本身作为一种新兴的社会经济形态,内部包含着许多新的因素和萌芽并在不断地影响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趋势和方向。

明清以来封建经济已经发展到了较高的程度,以江南最为突出和典型,明显的是市镇经济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对经济社会的影响是深刻的,新的生产力和新的生产关系,有相当的部分是在市镇经济中出现的,最初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是在这里形成。而在华北地区所缺少的正是市镇经济这一重要的环节。突出地形成了华北地区农村和城市的二元化市场结构。

华北地区的农村市场,主要的表现形式就是遍布各处的大大小小的集市,从本质上来说,集市贸易实际上是自然经济的组成部分,中国农民长期过着自给自足的封闭式生活,与外界很少联系,其衣食住行,除了自己能生产的以外,其他的就要靠附近的集市贸易。以集市为中心,周围的村民互通有无,形成—个大范围的固定的交往圈子,这个圈子实际上是扩大了的、具有一定范围的、较封闭的自然群体,自给自足的性质并没有改变。华北的集市绝大部分有固定时间和固定地点,这种定期集市的场地一般设在村庄内的街道或几个村子之间的十字路口上,有的是设在村庙前的空地上,各地的集期不一样。时间也各有长短。借助庙事活动而形成的庙会市场虽然规模较大,但和普通的集市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集市这种形式很早就存在了,两汉魏晋南北朝文献就已有不少农村集市的记载,它根本就不是什么生产力发展的产物,而是和中国封建社会的基本特征相适应的,“马铃薯”式的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在自然形成的地点和时间内,拿出自己的东西和别人交换,换回自己之所需,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再有,货币地租的很早出现,也迫使农民拿出自己的东西到市场上去交换,换回货币来缴纳地租,更是和商品经济的发达毫不相干。因此,此时的集市贸易,纯属于自然经济的范畴。交易的本质是为买而卖,是使用价值的直接交换,这种交换既不能为扩大再生产准备市场,也谈不上为生产积累资本,当然也就不可能对原有封建经济产生任何影响。庙会市场虽然规模大、时间长,但实质上和集市市场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处于临时的不固定的市场状态中,时聚时散,而不像市镇经济那样具有一定的稳定性。

再看城市,一般来说,城市的政治中心地位是绝对突出的,其军事和文化的功能也比较明显,所以整个城市的状态表现为极强的消费性。华北的城市如北京、天津、太原等等,便是如此。北京从明朝迁都以来,成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居住着大批政府官员、皇亲国戚,在全市的常住人口中,皇族、官僚、军队、富户和各种差役等占了相当的数量,为了适应这些人的需要,北京的工商业走上了畸形发展的道路。北京最发达的手工业是珐琅、玉器、雕漆等高级奢侈品业。与此相反,与广大劳动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手工业产品当地很少生产,绝大多数仰赖全国各地运来,如土布来自山东、河北,纸张来自安徽、福建、江西,烟草来自关东、河北,因此北京的商业比手工业更发达。北京很多的手工业、交通运输业和一些商业都直接服务于封建国家的政治所需,如明清两代官办手工业中的兵仗局、军器厂、盔甲厂、火药厂、炮厂等以及与这些有关系的几十种行业,如弓匠、火药匠、神箭匠。所以北京的特种工艺、酿酒业、烧制琉璃瓦业,商业中的文物古玩业、饮食业等发展很快。

天津也是明清时期开始兴盛起来的,起初是作为交通运输的枢纽即南北漕运进京的大门,而带动了其商业的发达。之后,统治者加强了这里的政治支配力量,行政人员大量增加,豪门富户也渐渐多了起来,城市的消费功能突出出来。从人口构成上看,道光二十年,天津城内与城关一带户口合计接近3.3万户,近20万人,其中绅衿、应役、盐商(富户)、僧道等有3429户.占10.39%,这些人基本属于消费者。从市场和商品构成上看,清朝的时候,在全部居民中,有10多万人居住在城里,而东门外与北门外沿河地区就有8.9万人Ⅲ。那时城里三步一官署、五步一衙门,还有振德黄、益德王、李善人等大户人家,在北门内外成了官员多、富户多的地方,手工业却不够发达,关于开埠前的手工业几乎没有什么记载。华北地区其他的一些大中城市比如济南、太原、大同等情况也相类似。

农村和城市市场,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把这两个市场加以联结的是通过大商人的活动,即通过其贩运贸易活动来完成的。华北地区这样一种市场结构,就为大商人的出现提供了条件,因此,华北地区虽然在商品经济大不如江南的情况下,仍然产生了丝毫不逊色的商人集团,如山西商人等。正是华北地区的市场特点,为大商人的活动提供了生存的条件。山西商人多从事规模庞大的贩运贸易,其活动区域非常之广,“南则江汉之流域,以至桂粤;北则满洲、内外蒙,以至俄之莫斯科;东则京、津、济南、徐州;西则宁夏、青海、乌里雅苏台等处,几无不有晋商足迹”。在这广阔区域内,有几处较集中的地方,在华北地区有北京、天津、张家口,还有辽东、临清等地,在京津两地,他们集中居住并建有富丽堂皇的会馆;在张家口和口外进行皮货和边疆少数民族贸易,并常常深入到边疆内地,与当地商人合伙经营;在临清主要经营的是丝织业。由于经营规模的庞大,山西商人占领了全国的相当市场份额,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资金。然而在当时的条件下,积累的资财并没有用于生产领域,而是大部分被消费掉了。除晋商之外,还有一些地区的商人经营规模也不小,如通州、乐亭县、临榆县、阜城县等地也出了不少的大商人,在华北各地都有他们的足迹,其经营的商品种类也很多,阜城县的商人“贩缯、贩粟、贩盐铁木质。贩缯至江宁、苏州、临清、济宁。贩粟至卫辉、磁州并天津沿河一带。间以年之丰歉,或籴之使来,或粜之使去,皆辇致之。贩铁者农器居多,西至获鹿,东至临清、泊头。贩盐者至沧州、天津。贩木质者至真定。其诸贩瓷器、漆器之类,至饶州、徽州”。

这些大商人之所以得以发展,是和华北地区的经济状况紧密相连的。也正是华北地区的市场特征,决定了这些商人的业务活动及其商业资本的性质。由于城市大多诞生于沿海、沿河地区,内地则少有交通便

利的大中城市出现,未能形成商业交往的中心。内陆、乡村的产品全靠商人收购后转运到他处,这样一来,沿海、沿河之商业中心和内陆的封闭造成的隔绝,便为贩运商提供了发展的条件。其贩运是大规模的、长途的,因此,这时的商业仍然是古老的贩运商业性质。大商人在穷乡僻壤吸吮到的资本,大量地往城市倾泻,形成消费,造成城市的奢侈和农村的贫困。商业资本虽然积累了不少,但大多用于消费。由于当时的客观条件,商业资本虽未完全用于消费,也有相当部分转向封建经济或投向为封建统治服务的活动中去,如投资土地、捐资助赈助饷等等。

华北地区市镇社会经济形态缺乏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

首先,大量的农村人口直接流向城市并形成难以解决的城市社会问题。看一下江南的情况便知,像嘉兴濮院镇、王江泾镇,湖州的双林镇、菱湖镇,杭州的唐栖镇、武林驿,镇江的丹徒镇、京口驿等,这些市镇兴起于明发展于清,都是有特种手工业品的市镇,尤其在清代发展很快。如嘉兴的濮院镇,在明初仅是一个几十户的小村,到明末清初已发展成为几百户的大镇;湖州的双林镇,明初也只是几百家的小村,到明末已成为拥有一万六千多人的大镇;苏州的盛泽镇由明初只有五六十户的小村发展到明末清初的五万人口的大市镇。由上可见,市镇对农村人口的吸纳容量是很可观的。而华北则不同,大量的农村人口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市,城市急剧膨胀。从天津来看,在《津门保甲图说》中,对天津县人口以口为单位进行了详细统计,截至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共计有81223户,442342口。而乾隆年间,天津县共有赋役及不赋役人丁3202丁。两者相比较,如果一丁对一口地比较,道光比乾隆年间增加了138倍;如果将一丁折成6口,则道光年间的人口是乾隆年间的23倍多。由于移民人口的增加而形成的聚落也在不断增加,如王串场一带乾隆年间渐成村落;李公楼也称太平村,由清道光年间海河东岸盐坨民工聚集成村;此外还有刘庄、王庄子、沈庄子、佟楼、唐家口等地,也是在这一时期由移民形成的聚落。移民人口的猛增,使城市社会问题突现出来,乞丐、罪犯充斥街头,贫民聚集地拥挤的住所,到处是寻找就业机会的人群,被贫困和疾病困扰着的人们,等等,成为各个城市难以解决的通病。

其次,华北地区市镇市场体系的缺乏,使商业活动也表现出长途贩运的特性,商人多以搞长距离贩运见长,从农村直接到城市,其中的利润很高,搞贩运很快就能发达起来,而且财富积累之迅速也很惊人。大量财富聚集,又没有投资的意愿和环境,使大批商人和富户及地主纷纷奔向城市,增加了城市的奢侈性消费。有了钱的人们,由于没有将资金投向产业的机会,便将资金带到城市,或大兴土木,或挥霍消费,或放高利贷。而当时南方的情况就大不相同,市镇的发展正好为商业资本的运用提供条件,在那里,手工工厂和各种作坊随处可见,商人不仅在流通领域而且在生产领域也大有作为,商业资本转化为产业资本。与此同时,在进行生产的过程中,一些新型的生产关系逐步形成,资本主义的萌芽首先在这里产生。所以在江南首先出现资本主义的萌芽便不足为奇。也就是说,只要封建地主把积累的资金用于消费而不作生产上的投资,就会极大地阻碍经济的发展;只有大量的积累资本,并投资于生产领域的时候,才能导致新的雇佣关系和新的生产力产生,资本主义才会出现。

最后,这一时期很多的地主也纷纷移居城市,成为城居地主,对农村的农业放松了管理,使农业生产缺乏持续发展的可能。农民的境遇更加悲惨,因为地主进城之后便不参与土地的经营,他只管收租,至于土地状况如何、农民生产如何、收成如何全然与他无关。这样就出现了农民一方面受地主的剥削,同时又受着商人的盘剥,农民之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农民受着商人的盘剥,从集市和庙会活动中即可以明显地看出,尤其是那些交易规模庞大的庙会。如赫赫有名的河北安国庙会,是一个北方的中药材大市,庙会期间,山西商人便在这里设置银号,庙会结束之后,就将在庙会期间赚得的现金运回山西。与天津或其他重要城市有联系的银号,在庙会结束后也常将现金运到各大城市。这些运到城市的资金大都成为高利贷资本和消费资金。另外,积累的资金也同时向附近的农村流动,成为农村中的借贷资本,形成支配、影响附近农村的金融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北方的商业及其商业资本,所表现的贩运性、投机性、腐朽性和所带有的封建色彩更加突出地表现出来。

农村和城市二元经济的发展只能使农村和城市走向两极分化,一边是更加的贫穷,一边是更加奢侈的消费。华北作为一个经济区域,这样一个特征表现得更加明显和突出。

责任编辑: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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