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平
摘 要:贝娄的《洪堡的礼物》谴责了物质主义、实用主义的美国社会对艺术心灵的挤压和摧残,同时也希望艺术家要尽力挣脱物质主义的控制,走向正常的生活。
关键词:贝娄;《洪堡的礼物》;物质主义;艺术;毁灭;生存
中图分类号:I712.07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544(2009)01-0083-04
Abstract: In Humboldts Gift, Saul Bellow condemns the devastating pressure upon artists exerted by the materialistic and pragmatic American society. In the meantime, he also wishes that American artists could get rid of this kind of control and stay in the normal life.
Key words: Saul Bellow; Humboldts Gift; materialism; art; destruction; existence
一、引言
贝娄研究者罗伯特•卡尔曼断言:“在当代美国小说研究者中很少有人会不同意《洪堡的礼物》是贝娄的最重要的小说。”(Kierman 1989:155)有论者(Rodrigues 1981:225)甚至称《洪堡的礼物》为贝娄的珠穆朗玛峰,超出了另外两座高峰:《赫索格》和《雨王汉德森》。这是一部有关后现代物质主义社会中艺术家命运的作品。贝娄试图说明,美国的实用主义文化扼杀了象征着“想象力”的艺术家,同时希望艺术家在此环境中能够找到一条生存之路。他曾指出:“我们生活在一个对艺术家仿佛有着无法克服的敌意的科技时代,因此艺术家必须为生活而斗争,为自由而斗争,和其他个人一样——为正义和平而斗争。”(贝娄 1987:439) 尽管“个人一直面临崩溃的威胁,但浮士德式的艺术家仍不愿意向由个人组成的群众低头”(霍顿、爱德华兹 1991:623)。《洪堡的礼物》是一部描写浮士德式的美国作家在强大的物质世界中毁灭与再生的悲喜剧。
贝娄写《洪堡的礼物》(1975)的目的之一是要谴责物质世界对艺术心灵的摧残。但从另一方面讲,这部作品同样也是一部关于个人心灵救赎的作品。他塑造了西特林这个受物质主义腐蚀的艺术家形象。西特林曾是向往文学事业的大学生,在朋友兼导师洪堡的帮助下,西特林进入了文学圈子。后来,他以洪堡为原型创作了一部历史剧《冯•特伦克》。就在洪堡贫穷潦倒之时,这出戏在百老汇引起轰动并被改编成电影。他获得了丰厚的经济收入和很高的名望。然而,他也同时掉进了物质主义世界为他设置的罗网,而且最终失去了名声给他带来的一切,丧失了钱财,情妇莱娜达也离他而去。此时的西特林被外部世界的纷扰弄得心烦意乱,体累心疲,“觉得自己成了外力的工具”(贝娄 2002:96)。
贝娄写出了主人公的困境,但写困境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人认识到困境的存在,让人们认识到强大的世界对艺术心灵的压迫。但贝娄不是悲观主义者,他希望作为“超自然的生物”(贝娄 2002:439)的人能够找到一条既生活于现实之中,又独立于时弊之外,既不能逃避现实,又不能附和时代疯狂的道路。能够像德国大诗人海涅说的那样:生活在你的世纪,但不要做它的奴隶。因而,贝娄在写西特林时,并没有让他像洪堡一样毁灭,而是让他尽力挣脱物质主义美国社会的控制,恢复美好的人性,从而走向新的生活。
二、物质主义世界中艺术家的困境与人生选择
贝娄显然把洪堡用作西特林的镜子,让他从洪堡的遭遇中获得启迪,看清自己的问题。洪堡虽然没有正面出场,可他的幽灵始终盘旋在西特林心灵的上空。冯•洪堡•弗莱谢尔出生于匈牙利犹太移民家庭,30年代因发表了《滑稽歌谣》而成为闻名全美国的大诗人。他的歌谣“节奏明快,妙趣横生,纯正而富于人道气息”(贝娄 2002:24)。他渴望以柏拉图的美的观念改造“实用主义的美国”,使美国得到精神复苏。他甚至幻想“在华盛顿建立魏玛”①(贝娄 2002:47)。他“想把世界装饰得光彩夺目,可是他的材料不够。他费尽心机,只不过才装饰到肚皮以上,而肚皮以下,还是众所周知的粗野的赤裸而已”(贝娄 2002:145)。洪堡作为现代科技时代物质主义世界的诗人,“成了一个低贱的角色”(贝娄 2002:206)。因为,美国是不把诗人当回事的。物质和精神双重困顿的洪堡最终孤独地死在纽约时代广场附近的一家下等旅馆里。在贝娄看似客观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对实用主义的美国文化的批评。这个强大的“名利场”窒息了精神文化的发展,动摇了人们传统的道德基础,使长久以来的人道主义陷入空前的危机。在这种危机中有良知、有抱负的文艺工作者不得不如浮士德博士那样进行悲壮的战斗。遗憾的是他们却不如浮士德那样勇武和高尚。他们既有改变“实用主义”的美国的崇高抱负,却又在追名逐利,成为它的囚徒,甚至是帮凶,虽然向往柏拉图的精神之美,却又沉溺于肉欲的满足。
洪堡不仅继承了现代文化中的那种“对强烈刺激,对不协调、极端事物的渴望”(贝娄 2002:135),而且他还信奉现代主义文化的“荒原观”和“异化观”。西特林发现,“荒原”、“异化”这些字眼对洪堡来说都是神圣的。贝娄本人在1975年11月20日接受采访时也确认了洪堡与现代主义文学的亲缘。他说:“我想,洪堡接受现代主义的原则。我想查理不接受,查理采取的是‘端线外侧的迂回战术,可以说是一种喜剧性的迂回战术——这是一个美式足球术语。他在绕圈子,他绕过许多他不赞成的东西。他认为现代主义已经成为一堆破旧的观念并拒绝它们。他认为洪堡是它们的受害者。”(Quayum 2004:193)生活在现代文化的极端性和矛盾中的洪堡,牺牲了自己原来的正直,诗意的自由和想象才能,开始追逐名誉、权力和金钱并在药品和性中寻求刺激。结果他不仅失去了诗意的正直而且也失去了内心的平衡,他已无法掌握自己心灵航船的方向,最后走向毁灭。
洪堡的警示意义对西特林来说是深刻的,通过洪堡这面镜子西特林看清了自己。虽然洪堡疯疯颠颠,性格多变无常,可他对美国社会和西特林个人的看法和批评有时还颇有见地,有意无意地成了西特林的“现实导师”,为西特林提供借鉴,以便他趋利避害,走向正常的、充满人性的道路。无论在洪堡和西特林是朋友时,还是二人不和后,洪堡都曾就责任、金钱、名誉等向西特林提出过警告和批评。在为二人争取普林斯顿的教职时,西特林显得不积极主动,过于冷静,因为他习惯于让洪堡作为他的代理人而活动。这实际上是利用他人为自己冲锋陷阵的自私和无责任感的表现。当西特林以洪堡为原型写作《冯•特伦克》取得成功时,洪堡警告说:“要当心,查理,不要被百老汇的魅力和生意经冲昏头脑。”(贝娄 2002:197)这种警告自然来自洪堡的亲身体会,因为他就曾经被成功弄得晕头转向。这些批评和指责无疑有助于西特林认清自己的错误,后来他也承认洪堡的指责有道理。由于西特林整日沉溺于施太内尔的人智学而不能自拔,洪堡便经常责备他“把一生消磨在好高骛远的高超的意识上去了”(贝娄 2002:310)。洪堡教导他说:“高超的意识天真无邪,意识不到本身的邪恶。”(贝娄 2002:310)“当你企图完全生活在高超的意识之中,由于变得极为理性,那你就只会看到别人身上的丑恶,而从来无视于自身”(贝娄 2002:310-311)。后来西特林跳出沉迷状态,愿意做诸如当电影临时演员这样不起眼的工作,不能不说与此无关。
贝娄安排在“礼物”之前的那封长信,在小说情节发展和西特林的道德复苏方面都有重要的作用。这封信道出了许多事情的原委,给西特林许多启迪。可以说,这封信本身就是礼物,是一件精神和情感礼物,它增强了西特林对洪堡的认识,也加深了自我认识,使西特林心中充满温情,也再次确认了他们的兄弟盟约,这封信的作用丝毫不亚于作为“礼物”的剧本提纲。信写于洪堡临终前不久。此时洪堡已恢复到较清醒的状态。信中洪堡剖析了自己,也与西特林进行了心贴心的交流。在信中,洪堡告诉西特林,“事实是我为那张结拜兄弟的支票而悔恨”(贝娄 2002:428)。同时,他又说明他是在盛怒之下把西特林支票上的钱统统提了出来,原因是西特林没到疯人院去看他。“我在受苦,你却躲得老远老远,这不是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我决定惩罚你,伤害你,罚你的款”(贝娄 2002:429)。洪堡还坦诚地指出是西特林激发了他结拜兄弟的想法。但“你虽然唤起感情,但不一定回馈它。”② 洪堡的这些话有助于西特林看到自己自私,不回馈别人感情的缺点。他自身爱的匮乏使他在结拜兄弟和老师洪堡身处绝境时没能上前帮他一把。可不久洪堡就去世了,这给他留下永远的负罪感。同样,后来他也认识到他对莱娜达的爱情也没有给予相应的回报,这也是莱娜达离他而去的原因之一。
在信中,从疯狂中渐渐清醒过来的洪堡摆脱了从前狂暴和极端的观点,对诗人的作用和处境有了更为客观的认识,也对艺术恢复了一些信心。在电影脚本提纲中,他加入了这样的感悟:“这就是艺术家。为了想在人类命运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他也就变成了流浪汉和笑料。作为意义和美好未来的代表,他遭到双重的惩罚。当艺术家在磨难之中学会了如何忍受沉沦和毁灭,如何拥抱失败,如何保持虚无和克制的意志,并接受了进入现代真理的地狱任务的时候,也许他的俄身甫斯的神力又恢复了。这样,在他演奏时,顽石又会起舞。天地将会合为一体。经过长久的分离,双方是何等快乐啊,查理!何等快乐!”(贝娄 2002:437)③这段话是历经磨难的洪堡的肺腑之言,是对自己艺术命运的速写,同时又是对艺术功用的再次肯定。这些话也同样适合正在经历磨难的查理。洪堡说出了查理未说出的真情实感,也为未来投射一丝希望。
在信中洪堡抨击了金钱对艺术和人心的腐蚀作用。他向西特林指出,艺术和金钱的结合也是毒化他们兄弟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啊,钱的神通,艺术和它纠合在一起——把金钱作为灵魂的丈夫。”(贝娄 2002:429)他还预言:“反正你要受苦的,因为已经被金钱和荣耀所击中。”(贝娄 2002:428)事实上,西特林后来的遭遇证明了洪堡的预言,由于西特林被金钱和荣耀击中,他的确吃尽了苦头。后来西特林也能认识到是金钱毒害了他和洪堡的关系,是金钱使他失去了爱心,正是由于金钱的魔力使西特林和洪堡这对结拜兄弟反目成仇。但现在,西特林认清了金钱的本质:金钱是一种危险的毁灭力。可以说,贝娄将洪堡用作西特林转变的催化剂。从洪堡身上,洪堡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金钱和物质世界对艺术家心灵的挤压和腐蚀,这对他无疑具有警示和教育意义,使他摆脱物质世界对自己的控制。从洪堡身上,西特林还看到自己的自私自利,不愿回报的缺点。西特林后来转变了。由于明白了金钱的危害,他在坎特拜尔三番五次以发财诱惑他时表现得心平气和,不为所动。甚至在巴巴什先生许诺只要西特林愿意用新的表现手法写个电影剧本,他便保证为他拉一桩好生意,并且开价“一星期两千”时,西特林也冷静地拒绝了。虽然西特林用洪堡给他留下的礼物——电影脚本换了些钱,但他把钱全用到正当的地方。他用这笔钱重新安葬了洪堡和洪堡的母亲。他把本该属于洪堡的那一份给洪堡年迈贫穷的舅舅,而自己则准备过“另一种生活”(贝娄 2002:601)。洪堡的信和“礼物”又让他确认了和洪堡的兄弟之盟,帮助他找回对朋友和对他人的爱心,找回了美好的人性。
贝娄使用坎特拜尔这一人物作为西特林另外一个最重要的现实导师。他让坎特拜尔有意无意地把西特林拉回了现实世界,让他看清现实,应对现实。罗纳尔多•坎特拜尔是一个黑社会中的小人物。打牌时坎特拜尔和同伙作弊坑害西特林。因此,后来西特林在朋友的建议下停止支付他打牌时输掉的450元钱。坎特拜尔因此报复他。先是半夜三更给他打恐吓电话,后又砸碎了西特林的梅赛德斯-奔驰牌汽车。后来又把他拖到俄式澡堂厕所的墙角处“看他的粪便哗哗飞溅”,“闻他熏天的臭气”(贝娄 2002:115)。他让西特林当着众人向他道歉,把他拖上未完工的60层楼的走道上,把西特林的50元一张的钞票叠成一个个纸飞机扔掉。坎特拜尔似乎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一下子进入西特林的生活,把他从沉寂中拖了出来。他清晨两点钟给西特林打电话,把他从沉睡中吵醒。事实上,他不仅在现实中实实在在让西特林从梦中醒来,而且贝娄还象征性地安排他把西特林从封闭自己精神的沉睡中唤醒去面对一个人应该应付的事情。
为了表现西特林金钱观和人生观的转变,贝娄安排坎特拜尔在小说临近结束时再次出场。坎特拜尔从美国飞抵马德里告诉西特林他和洪堡共同的儿戏之作已被拍成电影。电影公司已赚得盆溢钵满,西特林应该要求版权费,而且应该由他坎特拜尔来做经纪人,并抽取百分之十作劳务费。但他一再声称这是为西特林做好事。此时,西特林已被女友莱娜达抛弃,又被莱娜达的母亲纽西拉欺骗,只好冒充鳏夫带着莱娜达的儿子罗杰在西班牙一个类似养老院的膳宿公寓里度日。他除了照看罗杰外就是研究人智学,给死去的人读书。这时他倒也能接受这种平静的生活,而且能充满慈爱地给罗杰喂饭。他还拒绝了一个徐娘半老的丹麦秘书的性暗示。此时他已经获得了某种生活的启示。他说“我没有钱比有钱反而过得更好”(贝娄 2002:571)。所以,刚开始西特林并不热心索要版权费这事。因此,当坎特拜尔要西特林在他拟的合同上签字时,无论坎特拜尔怎样软硬兼施,他都很坚决拒绝:“任何文件我都不签。”(贝娄 2002:568)最后,坎特拜尔提到了洪堡贫弱的舅舅,激发了西特林要“把他从疗养所里搭救出来”(贝娄 2002:572)的爱心,他才愿意采取行动。
作品还写了西特林与哥哥朱利叶斯的关系。其目的一方面是让西特林和哥哥在物质主义占主导地位的美国社会中重新肯定兄弟手足之情的珍贵,另一方面贝娄还暗示了作为资本主义化身的朱利叶斯也有摆脱物质主义控制的可能。这表现了贝娄对个人和社会自我提升的良好愿望。
与哥哥朱利叶斯的交往也使西特林获得了启示。西特林的科珀斯克里斯蒂(Corpus Christi)之行在结构上和主题上都具有重要的意义。由于要到那里看望即将要做开胸手术的哥哥,他便无法和情妇莱娜达一道去欧洲,尽管是莱娜达抛弃了他,嫁给了一位有钱的殡葬生意人,但这在客观上使西特林离开了看重实利且放荡的莱娜达。更重要的是,这次科珀克里斯特之行使西特林又再一次回到了回忆和爱的世界,一个他曾将自己从中放逐出来的世界。查理•西特林对他哥哥的爱是强烈的。“尤利克④曾经是我所崇拜的一个胖孩子,而现在他是我所珍爱的老头儿”(贝娄 2002:491)。
尤利克斯(朱利叶斯)是美国资本主义的化身,“在钱里打滚”(贝娄 2002:314)。美国的物质主义已经使朱利叶斯的心灵受到损伤。朱利叶斯青春时代的美国,那块“物质上成功的乐土”(贝娄 2002:527),现在已没有力量投给精神生活了,人们“只是追求安逸、速度、欢乐、健康、刺激、橄榄球比赛、政治运动、户外活动、欢乐的葬礼”(贝娄 2002:527)。但值得庆幸的是朱利叶斯的精神还活着,还没有被他的大生意扼死。他让西特林给他在西班牙买一幅海景,他要的这幅画画面要纯净,只要海,不要有任何陆地标志。朱利叶斯的这种愿望暗示了一个新的朱利叶斯,甚至是一个新美国有可能诞生。物质的欲望已得到满足,现在是应该考虑精神问题的时候了。西特林从他哥哥要他买纯净的海景画这件事上也获得了深层次的启示:他觉得个哥哥“现在也不全是商业气息了。他现在也感到了形而上学的冲动。也许他那一向机警现实的美国人的心灵已经吃够了苦头…… 一幅无边无际的海景说明了什么呢?难道不是表明自然力的自由,并想从陈规积习和对紧张的厌恶中解脱出来吗?”(贝娄 2002:527-528)这画暗示着他有重获活力的可能。从哥哥身上,西特林感受到了一种复苏的可能。哥哥所代表的美国有可能摆脱实用的物质主义,西特林看到了社会改进的希望。
三、结语
贝娄在《洪堡的礼物》中分析了艺术家悲剧命运的背后的深层次因素:美国社会的实用主义导致了文化沙漠,对金钱物质的疯狂追求扭曲了人的心灵。洪堡和西特林这样的文学家被物质世界的名和利所困扰,迷失方向。他们失去了创造力和想象。正如贝娄(Bellow 1976:369-386)在《小说家的烦心事》中指出的那样,艺术是激发灵魂和精神追求的动力,想象力是培养鉴赏力、恢复秩序的途径。然而,在美国,物质的丰裕和对名和利的追求扼杀了想象力敏感的触角。社会并不鼓励小说家,相反,社会使小说家受制于许多负面的压力。“它⑤对想象力很恼火吗?它或许恨它⑥吗?很可能是。”正如福克纳(2008)在1955年《哈泼斯》7月号撰文所言,“美国不需要艺术家,因为他们对美国来说是无足轻重的,艺术家在美国没有地位……”。作品中代表想象力的是洪堡和西特林。他们都是当时美国物质主义文化的受害者,但贝娄为他们设计了不同的命运。那位信奉“荒原观”和极端情感主义的洪堡最后走向了毁灭,而西特林则逐步走向康复之路。西特林和贝娄早期作品中的主人公有许多共同点。他遭受了生活上、心理上和道德上的危机,几乎山穷水尽,但随着小说的发展,他得到了救赎。他从洪堡那里看到了美国极端文化对人心灵的摧残,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认识到了金钱的毒害,并开始拒绝物质的诱惑,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名与利的诱惑,处理好自己与社会的关系,既生活在现实之中,又尽量独立于时弊之外。从洪堡的批评中,他意识到了自己不负责任的错误和不愿回报别人感情的自私品性。洪堡的“礼物”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兄弟之爱。得克萨斯之行又让他重温了与哥哥朱利叶斯的亲情,并看到了哥哥乃至整个商业的美国从物质主义中恢复的可能。坎特拜尔把他从孤立的状态中拉了出来,让他重回美国社会,但他不再是物质美国的囚徒,坎特拜尔也无法再控制他。西特林十分赞同托尔斯泰的告诫:结束错误和不必要的历史喜剧并且开始率真的生活吧。西特林已经体验到了一种“光明”,一种达到精神智慧的途径,使他获得一种快乐。所以,临近小说结尾处,西特林说自己以后要过另一种形式的生活。虽然作品并没有告诉我们西特林将如何生活,但我们可以相信,这“另一种生活”肯定是一种不为金钱、名利所累,平凡而清静的生活。
注释:
① 歌德于1775年深秋应魏玛公爵的邀请来到魏玛公国,先后任枢密顾问和首相等职,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力图使魏玛公国成为模范国家。
② 索尔•贝娄:《洪堡的礼物》,蒲隆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429页。本处所引译文略有改动。原文见:Saul Bellow, Humboldts Gift, New York: The Viking Press, 1975年第339页。
③ 本处译文与蒲隆所译文字稍有出入,原文见Saul Bellow: Humboldts Gift, New York: The Viking Press, 1975年第345-6页。
④ 朱利叶斯的昵称。
⑤ 指社会。
⑥ 指想象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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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文为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索尔•贝娄小说的伦理指向”( 编号:07BWW016)阶段性成果并得到江苏省高校“青蓝工程”资助。
作者简介:祝平,苏州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英语副教授,文学博士,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在站博士后,研究方向:20世纪及当代英美文学文化。
收稿日期2008-07-10
责任编校采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