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

迟凤院

途中

走走停停一条伸向

百姓人家的乡村小路上

感动和亲缘相互爱抚

从一垄土豆到两垄苞米

从十只瓢虫到一个牧童

黄牛的尾巴甩动

它低下的头颅有我

需要放进心里独自

回味和把握的东西

阳光暖暖地照着

一条河静静流淌

一群光脚丫终于被我看见

他们的大呼小叫

溅飞的水花完成了

从一秒钟

到另一秒钟的快乐

我只想在那绿树下

站一小会儿

然后继续往前走

在山中

在山中低下去的地方

大地的一个个储藏室

风吹着风正在用劲地

把草屑枯叶灰尘和声音

背起卸下

一刻也不停息

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

曾经拿走我眼里泪水的

一阵风又吹了回来

在离我还有七米的地方

在我认出它的模样之前

缓慢下来松开怀抱着的

一枚叶子一粒尘土

和我曾经的泪水

与这阵风一起来到的还有

一只松鼠高高的树梢上

我看到它抱紧松果抱紧

青春爱情甜蜜它的

唇和芳香感恩的体姿

让我的泪水情不自禁

说出体内的粮食和青菜

黄昏

这是凉爽的黄昏

风在心情里吹拂河堤

垂柳的枝叶摸到了

一根又一根发丝

一只蜻蜓飞过来

另一只蜻蜓飞过去

拐弯处走走停停的

白羊进入了

一块块石头

色彩和重量弯腰

薄薄的石片奔跑在

我不能到达的地方

可以肯定有一些

童年的东西

陪我度过

村庄旁边的黄昏

天渐渐地亮了

假如回头是一颗咬进

大地肩头的露水

我该怎么描述

它给我说出的纯粹

从一个词抵达另一个词

——我感觉到我的心

在高处在低处

透过一点点亮起来的微光

有了温情的底色和

让我踏实的质感

多么爱我在原地

陷入天光柔和的干净

和乌声不厌其烦的歌颂

我已经三次回头

含满泪水的眼睛

我看见一道道

缓慢升起的炊烟

是我一个人支撑

曾经发生了什么

低悬的月亮

行走的声音转身的声音

露水暗聚的声音

谁使我们回头彼此相望

温暖的女人请牵住我的手

你是否看见了

一双干净的鞋子

领着夜晚散步

我眼睛深处

你是否看见了有一种东西

它切实的明亮

不需要更多的月光

专注地照亮

曾经发生了什么

上弦月的梦乡还值不值得

我们认真辛苦地把握

一颗露水存身的叶子

是不是只为障目

那个夜晚

我正想轻抚她柔软的发丝

沉默的眼睛看她不出声

之后握紧两只手

指尖是什么概念

一片叶子翻了一个身

月光就落了

我只能在叶子后面

从呼吸开始

堆积了七次想法

发丝里转身

夜晚正在使劲地

把月光往前挪了挪

眼内闪过比发丝更长的黑

我的咳嗽惊动了一颗露水

像第二声将出现的回头

第三声渐远的背影

我必须咳嗽三次

三次又三次

十月

十月我上弦月的镰刀

它身体的亮光将苞米轻轻

抱起又放下

饱满的热爱让我

从额头细密的亮光里看到

久违的暧昧

从七层胞衣里爬出的苞米

它把对准内心的感恩

换成一声吆喝

然后盯着牛尾巴

怎样不紧不慢地

晃进敞开的柴门

十月我的乡村

河流拐弯的地方

摸胖头鱼的少年

把两张相同的脸贴在水面

他内心的快乐

他雀跃中抓住的欢呼

一下子击落我

那颗窖存已久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