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雁
摘要:语言和文化密不可分,相辅相成,它们是递进的量变过程。在跨文化交际中为了更好地理解,顺畅地沟通,必须熟悉和了解第二语言的文化,了解语言中所蕴含的文化性和民族性,从而使交际顺利进行。
关键词:语言文化词汇词义文化意义
“文化”一词是一个宽泛的概念,这里主要指与语言有关的精神文化。语言是文化的符号,不同民族的语言反映和记录了不同民族特定的文化风貌;语言在文化世界的建构、传承以及文化世界相互碰撞交流等方面,发挥着难以替代的作用。不同民族、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人们的生活环境、社会风俗、历史传统、科学水平有诸多差异,因此他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也必然有诸多差异,从而形成不同的文化世界。人类语言学的奠基人、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萨丕尔说:“语言也不脱离文化而存在,就是说,不脱离社会流传下来的、决定我们生活面貌的风俗和信仰的总和。”“语言的词汇多多少少忠实地反映出它所服务的文化。”语言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又是文化的镜象折射,透过一个民族的语言层面,可以了解这个民族丰富多彩的文化形态。正如索绪尔所说“语言研究是理解人类文化的钥匙”。维特根斯坦也说“语言是如此深刻地嵌在一个背景的框架上,这个框架就是作为语境的文化。”当然,语言所展示的文化差异可以体现在语言系统的各个层而(语音、词汇、语法等),但在词汇层显得更为突出、涉及的面也最为广泛。语汇的内涵意义、所体现的精神甚至语言的使用规则,均与民族文化背景密不可分,尤其是话语的理解与使用,如不顾及社会文化背景,就会发生交际障碍或影响表达效果。本文从汉语词义的理解与运用方面,从文化语言学的角度谈谈汉语词语的附加色彩义——汉民族的文化意义。
按通常的理解,词汇意义是词在词汇系统中的独立的意义。即由人们对客观现实的反映以及由此带来的人们对客观现实的主观评价,简称词义。其中,构成词义的核心是词的理性意义(或概念意义),它是人们对词所指对象的区别性特征的概括认识,以现实现象为基础而不涉及人们的主观态度:对于同样的现实现象,由于人们的主观态度不同,在形成理性意义的同时可以带进人们的主观态度,这就给词义加上了一层附加色彩。因此,附加色彩义是在理性意义基础上产生的,它包括褒义贬义这类的感情色彩和由造词理据所显示出来的形象色彩以及文化色彩、语体风格、搭配意义等联想意义。词义的附加色彩并不因人而异,而是社会成员共同使用的社会现象,也是构成词义的部分。如“矛盾、孙悟空、推敲”这些词,概念意义各不相同,使人产生不同的联想。“矛盾”使人联想起与此有关的典故;“孙悟空”是中国神话故事中特有的专名;“推敲”除了给人以动态感外,还使人联想到唐代诗人贾岛锤炼诗句的典故。词的文化意义便是词的一种附加色彩义,它是在理性意义基础上产生的、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一种主观色彩较浓的附属义,一般由造词的理据所引起的对词或词义形成的文化背景的联想。如“莫须有、神女峰、稻香村、沙龙、酒吧”等,这些词除了概念意义之外,还负载着历史文化信息,能使人联想到与词义相关的典故或命名时的社会文化背景、思想倾向,甚至外族文化背景、异域情调等。总之,含文化意义的词是很多的,本文不重在归纳文化词的类别,只从词义理解与使用角度探讨词的文化意义。
词语的含义与意义上的细微差别在不同语言中的差异可以追溯到文化背景之间的更大差别。表面看来,意义相同的词语在语言中可能有极不同的含义和意义上的差别。这种差别首先表现为词语的意义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有不同的联想意义。例如,颜色词,同样的颜色词(即理性意义相同)在不同文化背景的语言中有不一样的联想(即附加色彩义有异),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如,“白色”一词,在西方使人联想到纯洁与新娘的贞洁,在中国是丧葬哀悼的颜色;在中国,“红色”使人想到热烈、喜庆、革命、幸福、顺利等,因而有新娘、红人、红得发紫,红运、红利、红榜等词,而英语中却有“战争、流血、恐怖、诱惑”等不好的附加意义的联想,因而在西方可代表魔鬼和诱惑(如“红灯区”)。西方称成人电影为“蓝色电影”,中文则称之为“黄色电影”,日文则称之为“粉色电影”。与“黑”有关的词大多表示贬义:黑心、黑手、黑帮、黑社会、黑道等。“绿色”在俄语中表示“不成熟、无经验”等附加意义(俄文“绿色的年轻人”,实指没有生活经验的年轻人),这种附加意义反映了不同民族在对待色彩词的附加义上的文化差异。这种联想的文化差异,是无法通过词语的理性意义来对应的。不同民族由于受不同文化的熏陶,对同一颜色词的感受和理解不尽相同,色彩能反映一个民族的文化心理。在跨文化交际中,只有了解词语在不同语言中各自的文化背景,从文化背景差异上才能真正把握其含义。
不同的语言记载着这一语言赖以生存的独特的文化。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折柳送别”,喻指挽留之义(因“柳”与“留”谐音),西方人却对此难以理解。像“一片冰心在玉壶”喻指心如玉壶里的冰凌一样清澈透明,这里“冰、玉”的“纯洁明净”之义是中国人独有的联想思维方式产生的隐喻,如果译为英语“an ice heart in avast of jade(一颗冰冷的心放在玉做的壶里)”则把汉语所要表达之义完全丢尽了。“乌龟”一词,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贬义色彩很浓的词。如“龟儿子、龟孙子”。“乌龟”在日语里却是一个褒义词,因龟的寿命长而获得“吉祥、长寿”之义。如日语中有的人名取为“龟太郎”,而“寿比乌龟”翻译为汉语只能译为“寿比南山”了;英文中的“个人主义”,表示一个人有自己的风格、兴趣和信仰,中文却暗示某人很自私或以自我为中心。可见,各个民族由于历史、传统意识、民族心理、生活习俗等方面的原因,总有一些自己的特殊的感情色彩词以及对同种事物的不同的情感体验。如“龙”和“凤”都是汉族古代传说中的神异动物,汉民族往往把它们作为尊贵、庄严、美好、吉祥的象征。因而“龙袍、风冠、龙子、龙孙、龙凤呈祥”等词在汉语中均有吉祥美好的附加意义;在西方,“龙”(dragon)却让人产生“恐惧、凶恶”的联想。
汉语的固定词组(短语、熟语)中,尤其是成语,往往有特殊的文化含义,若不了解其文化背景,就不能理解其真正的内涵。不少成语都有专门的典故,概括了中国古代的历史典故、寓言故事、神话传说等。如“四面楚歌、三足鼎立、守株待兔、刻舟求剑、不翼而飞、大智若愚、一箭双雕、缘木求鱼、卧薪尝胆”等;这些典故是汉民族悠久文化的精华,脱离文化背景,它们的意义会让人觉得莫名奇妙。
汉语中的歇后语、对偶、顶真、拈连、回环等等,都是具有典型民族色彩的语言现象。如铁公鸡一一毛不拔;泥菩萨过河一自身难保;阎王爷贴告示一鬼话连篇;鸡蛋里挑骨头一没碴儿找碴儿等。只有深入了解与此相关的汉文化背景,才能正确、深刻地理解其体现的深层内涵,从而感受其独特的修辞魅力和妙不可言的语用效果。
索绪尔说,“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常会在它的语言中有所反映,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构成民族的也正是语言。”如“炒鱿鱼、跑龙套、吹牛皮、背黑锅、敲竹杠、二百五”。若不了解这些惯用语产生的地域文化因素,是很让人费解的。很多谐音方式产生的隐语无不与地域方言有关。如,广东话的“妓女”为“老举”,粤方言中,“举”和“妓”音近。“鸡”与“妓”音近,汉语文化中,“鸡”成为娼妓的俗称,由此滋生了一系列隐语、几乎全国通用。“鸡仔”,四川犯罪团伙俗指男妓,“鸡婆、鸡头、鸡窝”,广东卖淫团伙分别指“暗娼、老鸨和地下卖淫场所”。受谐音的影响,以及受中国人趋吉避凶的心理的影响,汉语存在不少语言禁忌(委婉语)或语言崇拜,甚至用实物象征寓义,如民间结婚时用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喻指“早生贵子”之义。这些词语在具体语言环境中所反映的附加意义实质上是民族文化心理差异的反映,只有了解词语使用的民族文化心理,才能真正把握词义的内涵。
日常用语的使用和理解也存在文化差异:在汉语中,熟人见面打招呼通常是“你好!”与英语中“How are you,hi”类似,但回答时却不能答:“我太好”或“不太好”(这种用法见于外籍留学生中)。显然,这里表示问候的“你好”中的“好”并不是与“坏”相对的“好坏”的“好”,它的语用价值仅在于友好的问候而已。而汉语中,“你吃过饭了吗?你到哪里去?”是很普通的寒暄语,其目的也在于打招呼,并不是真的关心你是否吃饭或到哪里去。当然,这种问候语或许来源于中国人传统的“民以食为天”的思想;而在英文里则是一种邀请(要请我吃饭?)或“你到哪里去?”,有刺探别人隐私之嫌。中国人对别人的恭维往往采取否认方式“哪里、哪里”,符合汉民族深沉含蓄,崇尚谦逊的心理特征。这种心理特征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满招损,谦受益”的哲学思想。汉语所体现的汉文化因素是我们在汉语教学,尤其是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必须重视的一项内容。
当我们学一种语言时,更多的是在学语言背后的一种异域文化,这是我们必须时刻关注的重要事实。真正的文化义,是一种受特殊的民族文化影响与制约的附加意义(伴随意义)。费迪南德·莱森(FerdinandJessing)说:“中国人的象征语言,以一种语言的第二形式贯穿于中国人的信息交流之中;由于它是第二层的交流,所以它比一般语言有更深入的效果,表达意义的细微差别以及隐含的东西更加丰富。”这种第二层交流的含义,才是个别民族主要的“文化涵义”。词义理解的文化背景义通常又称“隐含义、内涵义、文化涵义(伴随义、补充义、联想义、情态义)等。语言的许多特点同时也是普遍的文化特点,而且只有把意义同文化与思维联系起来,对意义的研究才能收到最佳效果。文化差异对语言的影响已引起心理语言学家和社会语言学家的广泛关注。
汉语的历史一直同汉民族的形成、发展、变化息息相关,从汉语的语音、词汇、修辞到表情动作,无不凝聚着民族的文化轨迹。汉语中的许多词语、句子甚至体态语,只有凭文化经验才能解码。海德格尔曾说“语言是存在的归宿”。“不同的语言是不同文化的造化”。同一语言和不同语言的差异不仅本身就是文化的差异,而且这些差异都或松或紧地与不同的文化背景发生相应的联系,或者说,语言差异说到底就是文化背景的差异。文化是语言的底蕴,语言是文化的反映。语言表达越深刻,越要涉及文化背景。要精通汉语,就必须熟悉中华文化。不同文化的沟通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只要了解双方的文化背景和语言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