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 哲
魏伯河,山东宁阳人,1953年生,先后毕业于枣庄师专(今枣庄学院)和曲阜师范大学(函授),大学文化。1981年从教,多年从事中学语文教学,为中学特级教师、全国优秀教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并曾担任宁阳一中校长等职。已出版专著《语文教学论札》、《素质教育探索》,另有论文集《学校管理丛谈》和教育随笔集《中国教育忧思录》即出。
桑哲(以下简称桑):魏老师,您是如何理解作为一门课程的“语文”这个概念的?
魏伯河(以下简称魏):我认为小学与中学的语文课程应当区别认识。小学语文课的主要任务是教会学生识字、阅读、书写和初步的写作,这时候“语文”的含义主要是指“语言文字”,学科的本质属性是工具性;到了中学,“语文”在保持其工具属性的同时,已经演变为_门基础性人文学科,其含义也演变为“语言文化”。这时候的“语文”,对于培养品德、增进修养、激发志向、陶冶情操、开发智能、提高素质等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当然,对学好其它学科来讲,语文仍然具有工具性,但这已经不是它的本质属性。对于工具,人们总是讲究其实用性,用过之后就可以丢掉;而语文却是融入人的思想、灵魂、血肉,让人终生受用、须臾不能离开的东西。这些年语文一直被作为纯粹的工具学科看待,甚至《大学语文》里还是强调工具性,导致语文教学出现了严重的偏颇,学生人文素质普遍低下,这是值得我们深刻反省并需要认真研究改革措施的。
桑:对于中小学语文教学,您认为现在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魏:我认为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还是“课内重复多,课外阅读少”;课堂上则是“老师讲得多,学生练得少”;练习过程中又是“机械记忆多,创新训练少”。
桑:魏老师,语文教学中的“双基”还要不要?我们应该如何看待知识和能力呢?
魏:“双基”当然还是需要的。没有知识谈不上能力,能力是在知识的基础上逐步形成的。当然,这样说绝不等于把二者割裂开来。不是说等掌握了大量知识以后才去考虑能力的培养,而是教学生掌握知识的同时注重能力的培养。
桑:那么,我们该如何培养学生的语文创新能力呢?
魏:要想培养学生的语文创新能力,必须课内外相结合,也就是要“课内引路,课外拓展”。语文教学如果仅仅局限于课内,创新能力的培养就往往流于空谈。作为老师,一定要指导学生大力开展第二课堂活动。第二课堂活动不仅可以使学生实现课内外的知识迁移,更重要的是能够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因为在第二课堂活动中,学生有更高的主动性、更多的自主权,可以更好地发挥其聪明才智。我指导学生开展的课外活动主要有三类:一是读书。主要是阅读文学名著、报纸杂志。读书的同时写读书笔记、开读书报告会,让学生互相推荐好书、好文章等等;二是办报。全班是一个文学社,人人都可以当编辑、记者。每星期在宣传栏里出一张手抄的周报,每两天在黑板上出一期《班级日报》。还向正式报刊上投稿。三是社会实践。采访先模人物、参观工厂军营、游览名胜古迹、进行社会调查等等,都可以有效地开阔学生的视野、锻炼学生的能力、提高学生的水平。活动中,学生许多很好的创意都是老师所预想不到的,更可以说明这样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桑:魏老师,对于“新课程标准”您有什么看法?如果您认为还是不能令人满意,其问题在哪里?
魏:“新课程标准”是语文教学改革的一个重要尝试。改革成功与否,主要是看改革后学生的语文能力、语文素养是否有明显的提高。就目前情况看,效果还不明显。我想原因大概有以下方面:一是语文教师自身的问题。如果教师不解决基本的教育思想上的问题,只是被动地去适应新课程标准,效果当然会大打折扣;二是外部环境问题。僵化的教育管理体制没有改变,语文教学的天地就还是那样狭窄,特别是评价机制没有随之改变,新课程标准的作用便受到很大限制;三是新课程标准本身的问题。作为新事物,它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修改完善。
桑:魏老师,您对最近关于语文教育中人文精神的讨论持何态度?您认为应怎样更好地贯彻语文教育与人文精神教育的统一?
魏:讨论当然是好事。但至今还在讨论、并且很难形成共识,本身是很值得玩味的。“文道”应该统一,这不应该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怎样理解“道”,弄明白与“文”统一的应该是什么“道”。建国几十年来,我们的语文教育一味跟着时政跑,结果时政千变万化,语文的“道”也跟着跑得晕头转向,弄得“文道”俱伤。我觉得,语文的“道”应该与时政保持必要的距离(不是说不去关心时政),着重培养学生形成符合普世价值的真、善、美的思想情操。这样长期坚持下去,受过教育和没受过教育的人的区别,就不会再仅仅是有无知识(或有无学历)的区别,而是更重要的思想情操高尚与低下的区别。
桑:魏老师,对于现在的高考制度您有哪些看法?您是怎样看待部分地方单独命题的?高考中语文学科的考试,您认为如何进行会更为客观?对于现在的高考命题的结构,您认为是否合理?还有那些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现在的高考制度还存在种种弊端。但在找到更好的替代制度之前,还只能沿用这种制度。部分地方单独命题,对打破全国一张卷的大一统模式有积极意义。因为从长远发展来看,命题多元化是个方向,我希望国家近年能允许部分大学自主命题。至于语文学科的考试怎样才能更客观,实际上我并不认为愈客观愈好,我觉得愈是强调客观就愈可能牺牲主观。前些年实行标准化考试就是为了尽可能客观,结果怎样,人尽皆知。所以,不是说客观了就一定比主观了好。语文试题,特别是作文,本身就是主观的产物,想完全客观是不可能的。完全符合评分标准的未必是好文章。和过去相比,现在高考命题的结构愈来愈趋向于合理化。当然还要不断改进。命题愈是多元化,这种改进的步伐就可能愈快。
桑:当今社会,网络语言和字母语言越来越多地进入人们的文章或日常交流,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魏:我认为这种现象不宜提倡,但完全禁止也很难。目前实行的在考卷或课内作文中禁止夹杂使用这些语言的要求,我认为是应该的。
桑:您对中小学生搞专业文学创作(低龄化化写作,以前称80后现象)的现象持什么态度?
魏:少数中小学生对写作有天赋、有兴趣,课外业余搞文学创作,我认为是好事。但放弃学业去搞专业创作,我不赞成。搞文学创作的人可以不读大学,但至少应该读完高中。否则各方面基础知识都很欠缺的话,也很难写出好的作品。
桑:对于近几年大家关注的中学生在高考中用文言文写作的现象,您如何看待?
魏:少数学生觉得自己文言基础比较好,在高考中用文言作文,应该允许。关键是评卷时要坚持标准,不能因为是文言就多给分或少给分,以免形成错误导向。
桑:高考作文题目写作要求中,您认为“诗歌除外”是否合理?谈谈您个人的看法。
魏:我认为对于高考作文(大作文)的体裁,要求“诗
歌除外”是必要的。当然这可能限制了一些擅长诗歌的学生展现特长。因此,作为补救,可以另出选做(加试)题目,允许写成诗歌。
桑:前些年,有些人提出淡化文言文教学和语法教学,您对这两种淡化持什么态度?原因是什么?
魏:我不赞成淡化文言文教学,但适当淡化语法教学我认为有必要。因为文言文学习对于学生打下坚实的语文功底不可或缺,而我们的现代汉语语法太过繁琐,其中有的内容很难掌握,掌握以后实用价值也不大。
桑:对于多媒体教学,有些学校和教研机构进行了一些硬性规定,要求老师们必须使用多媒体进行教学。就语文课来讲,您认为运用多媒体进教学有哪些利弊?如何运用才能更合理,更有利于语文课的教学?
魏:我主张语文教师都应学会使用多媒体教学,但不主张每节语文课都必须使用多媒体。因为每节课的内容、教法都不相同,硬性规定必须使用多媒体会造成效率低下。学校可以规定每位教师每学期至少几节课使用多媒体,具体哪一节课用,让老师自主决定,这样就可以扬长避短了。
桑:对于外语教学,我们国家到了从娃娃抓起,一直抓到考研、考博、考职称的地步。特别是大学生,有一半的学习时间用在了外语上,对这种现象您如何评价?外语教育是否会冲击到我们的母语教育?
魏:外语教学很必要,也很重要。但就目前的情况看,为了应用而教学的极少,大部分都是为了考试。所以,我们的学生学外语,普遍重读写而轻听说,成了“哑巴外语”、“聋子外语”。一旦应用,错误百出。按投入产出比,是很不划算的。但现在的各种考试都有这样的要求,你不具备这块“敲门砖”就进不了门,因而我们的学生学外语很大程度上是被迫的、被动的。愈是被迫、被动的学习,就愈是费时费力。毫无疑问,目前的外语教育也冲击了母语教育。国外的外语教学极少有专门为了应付考试而学的。我熟悉的一位美国青年,在美国读大学时兼修法语和德语,大学毕业后没有考研,而是出国边打工(做外教)边学外语。先后到了西班牙、俄罗斯,最后到了中国。虽然很少参加外语考试,但他现在熟悉五六个国家的语言,回国后担任了所在的州负责亚太事务的官员。
我认为,解决这个倾向,首先是要改革外语考试的相关制度。比如职称考试,不是直接涉外的职称类别,就没必要非考外语,或者没必要与其它类别考同等难度的外语。考研、考博也是如此。这样区别对待,就可以解脱一大部分人。外语考试的紧箍咒放松了,冲击母语教学的问题才有可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