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延利 尹和平
《诗经·卫风·氓》是一首著名的夹杂抒情的弃妇叙事诗。它通过一位弃妇的自述,激昂、生动地表现她和氓恋爱、结婚、受虐、被弃的过程,表达了她悔恨的心情与决绝的态度,深刻地反映了古代社会的妇女在恋爱婚姻问题上受压迫和受损害的现象。
《诗经·卫风·氓》为我们浓缩了周代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作用:她们曾在“尔卜尔筮,体无咎言”的简单仪式中给男方带去大量财物,婚后又把对丈夫的痴情爱恋变为“靡室劳矣”的辛勤操劳,更责无旁贷地承担起“夙兴夜寐,靡有朝矣”的家庭事务,家的温馨、家的和谐与家的可托性都要依靠她们的辛勤劳作来实现。毋庸置疑,周代女性是家庭生活的支点,她们在家庭生活中起着无法替代的作用。
然而,我们又无法回避这样一个现实:“言既遂矣”的温柔体贴换回的却是爱人“至于暴矣”的家庭暴力;“夙兴夜寐”的辛勤劳作得到的反而是丈夫“二三其德”的背信弃义。这不得不让人深思,为什么在家庭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的周代女性却不能获得与男子平等的地位呢?
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是指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是否享有与男子平等的权利和占有平等的位置,主要由女性对婚姻的依赖程度和女性在家庭中对财产的占有权和支配权来决定。周代社会是早期农耕社会,垦荒种田、营室造屋、家族聚居是其显著特点,经营土地和种植为其主要生产生活方式。这时,“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大雅·瞻印》)的观念已经形成,“男耕女织”的劳作方式也已定型,虽然妇女们仍然可以从事野外采集的活动,但从根本上讲,它已不是基本的谋生手段,更无法与男子所从事的农耕生产抗衡,周代女性在劳动中的从属地位成为不争的事实!即使《氓》中婚前可以做丝线买卖并借此来筹备嫁妆的女主人公,也不得不在婚后繁重的家务劳作的侵袭中缩减生产量,仅仅把织布纺丝当作家庭生活的点缀而已。“一切社会的从属和压迫均是起于被压迫者经济上的从属”,劳动中的从属地位自然导致经济中的从属地位,周代女性在家庭中对财产的占有权和支配权可想而知。
于是她们吞咽着苦水退出了社会生活的大舞台,又别无选择地扮演起“职在供养馈食之间”的小角色。从婚嫁的第一天起她们便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限制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男权文化意识之中,以身侍夫和料理家务成为她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她们可以在“言既遂矣”的温柔体贴中坚守着“女也不爽”的聪慧贤达,也可以在“三岁食贫”的艰辛岁月中铭记着“与尔偕老”的美丽夙愿,更可以为了家的温饱“夙兴夜寐”地忘我劳作,可是她们不但不能阻止男子“二三其德”的恣意胡为,更没有能力防备家庭暴力的频频出现,因为在周代,家务劳作已被习惯性地列入非生产性劳动,女性在家务劳作中无怨无悔的付出根本没有丝毫回报。“家务的料理失去了自己的公共性质,它不再涉及社会了,它挛成了一种私人的事物;妻子成为主要的家庭奴仆,被排斥在生产之外。”女性在家务料理中已丧失了自我,沦为家庭的奴隶,她们在家庭生活中付出的越多,自身价值便越低下。
更为可悲的是,在这种辛苦的家务劳作中,女性的容颜迅速衰老,女性的体力日益不支,这时无论她们多么谨小慎微,多么殷勤侍奉,都无法改变“玉颜随年改,男儿多好新”的悲剧命运,我们看到那个曾经“信誓旦旦”指日为证的痴情种,那个过去“言笑宴宴”温情脉脉的追求者,那个当年敦厚老实以布贸丝的求婚人如今却用情不专、施暴频频、视我如敝履,这一切只因“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氓》中女主人公可以在“子无良媒”的大叛逆中勇敢去爱,并最终嫁于所爱,但是她却无法摆脱始乱终弃的残酷命运,姣好的容颜可以促成爱情和婚姻,可是谁又能保证女性永久的美丽,给婚姻买一个保险呢?“你将格外的不幸,因为你是女人”。
总之,周代农耕宗法制社会的建立使女性以采摘活动和养蚕纺织为主的劳作已不再成为社会的主导生产方式,女性群体在社会生活中逐渐隐退。她们被分散融化到以男性为中心的个体家庭中,料理家务和以身侍夫成为女性存在的意义,女性的人生价值淹没在盲目的自我奉献和服务于人的家务劳动中。一曲《氓》,不仅吟出了千年来一位小女子深埋内心的悲歌,而且表达了周代女性渴望获得平等权利和位置的共同心声。身为女性,如果要在家庭生活中与男子取得平等的地位,就要强化主体意识,走出家庭,取得经济上的完全独立。